翌日,沙漠王城内
祝安左手持文书,右手握笔,凝神思考。
“伊特大人。”希琳唤了一声,端着精心烘焙的菌子干放于桌前。
“希琳,怎么是你?不是今日放假吗?”祝安从思绪中抽离,捻起一颗菌子放到嘴里咀嚼。
希琳摇摇头,不语。
祝安咽下菌子,为两人斟了盏茶,笑语吟吟:
“有什么想问的现在尽管开口,过时不候哦。”
希琳咬牙,声音陡然放大:
“您真的不是那位赤王大人与哪一位强大存在的女儿吗?”
祝安手一抖,茶杯差点打翻。
她抿了一口茶。
“不,我是实打实的人类。”
希琳喝了口茶,
“能劈山倒海的人类?这话您自己信吗?”
“可我是人是神又有什么关系呢?”祝安无所谓道:“一样是你们的王。”
希琳苦笑一声:
“若您是人类,财富,情感,荣誉……总有一样东西能留下您,可您若是神,我们又该如何……”前车之鉴历历在目,赤王此刻还在自我圈禁的陵墓内。
五绿洲所现的威光浮现于眼前,城中所见之人无不为之震颤,可除了震颤外是深深的惶恐——
身有如此力量的王是否会如先前的赤王那般在某一日将他们弃如敝履,而他们呢?是否又只能怔怔地在身后看着王踏入他们所无法抵达的世界,独自吞咽绝望的苦果,任由失落,悲伤与愤怒汇织成线密匝匝缠绕在心脏。
无计可施,无能为力——思及此处,希琳的喉头不自觉哽咽,身为镇灵的后裔,她本身身负极端的情感,在这样惶恐的情绪下阴暗的种子悄无声息在她心间冒出头;
若是王执意如此,我们也就只能……
祝安面不改色将又提高一个音调的警告音关闭,郑重对希琳说:
“既如此,为我种树吧。”
“种树?”被打断施法的希琳愣了愣。
祝安轻笑一声。
“没错,就是种树。”她的视线落到房间内一幅画着青草绿地的壁画上,说:
“沙漠中既缺少植物也缺少水,有的人因人类对水的需求大过于植物便误以为水的优先级大于植物——先有水才有植物。实则不然。”她停顿了一会儿。
“水与植物密不可分,水离了植物便会遭受泥沙侵蚀而消弥,植物离了水会因缺失养料死亡。而我所斩的那几刀能让水重新流淌在沙漠却无法阻止沙漠侵蚀水——我需要你们。”
祝安定定直视希琳的眼:
“我确实是人类,拥有无法消弭的**,如今我成了这座城的王,自然而然会想要将这座城治理得海晏河清,我要绿洲满地,我要你们吃饱喝足,我要你们世代绵延,我要你们拥有享不尽的财富。”她忽而起身,直勾勾盯着希琳道:
“你明白吗?希琳。”
希琳呆呆望着祝安,绯红从脖颈涌上全脸,晶莹的泪滴在眼里闪烁着光:
“我明白,我明白的,我的王。”
祝安猝尔一笑:
“既然明白,那就去做吧,我期待你们的成果。”
“是!”希琳亢奋地夺门而出。
待希琳走后,一阵椅子摩擦地板的声音响起,祝安“嘭”地一下瘫在椅子上,生无可恋望天:
到了这种程度,她该如何死遁才不会造成难以预料的后果?
她一手在桌上摸了摸,摸到个菌子嚼吧嚼吧。又将一边飞来飞去的菇菇抱到怀里深深吸一口。
……
几日后,赤王陵
祝安一身魔法少女装扮,面带微笑
“你逃不掉了,赤王大人。来为我打工吧。”
阿赫玛尔忆起自己对几位贤者控诉的回应——
“王,她也太过分了!我们是魔神不是驼兽!”
“魔神不用休息也能活,驼兽不休息不能活。”
“王,我的权柄被她用去给野猪增产,她有尊敬我的能力吗?我的权柄是用来干这个的吗?”
“拥有有用权柄的魔神生存得更长久。”
“王,我已近一个月未休息。”
“你之前在我手下和金字塔内的休息时间足够。”
“王,我不干了,我要回金字塔里睡大觉!按她这么支使,哪个魔神都受不了”
——滴,您呼叫的用户不在服务区。
思绪回到现在,阿赫玛尔心中隐约浮现一个念头。
这几日他这些下属怎么没有打扰他了。
“赤王大人?”
阿赫玛尔无奈应了一声。
还是到了这一天吗?
他只得点点头,道:
“你想做什么?”
祝安笑嘻嘻说:
“我找到破除花神现状的方法了,不过还需要你试验一下。”
“好,”阿赫玛尔认真道:
“谢谢你,萨曼莎。”
“救花神也是我本身的想法,没必要道谢。”
祝安将力量汇聚于掌心,不详的能量团汇集。
阿赫玛尔只一眼就感受到这能量中暗藏的危险。他不动神色又将视线移到祝安面庞。
“请您放松,如果一不小心缺胳膊少腿修复后与我说明一下。”
她与阿赫玛尔聊过,他的权柄占比最多的是沙,这幅躯体也是由沙聚集而成。
赤王放松下来,下一刻,他感到微凉柔软的触感从手背蔓延至大脑,他蹙了蹙眉。
萨曼莎的手怎么这么凉,这明显不是正常人类的温度。
他见祝安闭上双眸,默不作声将这一想法按捺在心底。
冰冷,无形的力量顺着肌肤的接触流向阿赫玛尔的大脑,阿赫玛尔在数千次生死中锤炼出的战斗感应高声作响,他两手不自觉握拳,额头青筋凸起。却还是死死压制住自己的本能反应。顷刻后,他感到紧紧缠绕躯体的禁忌力量消散,只余下意识深处攀爬的黑色。
祝安背后积起细细密密的汗珠。
良久,她睁开眼。此时阿赫玛尔面上恢复平静,祝安有些颓丧道:
“您的意识已经和那股力量紧紧相连了,若是我将那股力量全部清除,您也会出事。我只能定时清理您溢出的力量。”
阿赫玛尔手指动了动,他顺从内心伸手,轻轻摸了摸祝安银白柔软的发。
“没关系,你已经做的够好,我很满足了。”
能重新以真实的躯体踏出这片陵墓,再与挚友与萨曼莎一起欢笑,一同分享沙漠不灭的太阳,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他低低笑道:
“谢谢你,萨曼莎。”谢谢你来到我的身边将欢笑和幸福重新带给我,谢谢你将我现今无法治理的国家挽救。
祝安眨眨眼:
“既然要谢我,那将你最后那名贤者的位置告诉我吧。”
草龙王阿佩普——拿来吧你!
……
几个时辰后,秘境肇始之乡。
祝安双腿弯曲,目光微寒,猛地从戈壁上弹射起跳,在空中旋转一周,在即将落下时翻转长剑,如一颗小型炮弹落到草龙背
部。腰臂用力,狠狠刺入草龙身躯。
草龙吃痛,剧烈挣扎,她叶片般的翅膀拍打在地面掀起阵阵沙尘:
“你这家伙要干什么?!这是什么诡异的力量?”
她哀嚎一声,庞大的身体在地上狼狈翻滚起来。,时间黄沙漫天,眼前视线模糊。
祝安找准时机,双腿瞪起,魔法少女的力量给她带来惊人的弹跳力,她跳离阿佩普五米的距离,转腕收剑,声无起伏:
“我说过,给我干活。”
阿佩普嚎叫道:“你这个可恶的人类,和阿蒙一样无耻,伤了我还要我给你干活,我一定不会放过你们……啊——”
祝安毫不在意阿佩普说出的话,在她看来这点程度就像是在挠痒痒:
“随你怎么说,我就是要你给我干活。我不仅要你我还要你的小弟——那群风蚀沙虫我很满意,他们长长的躯体和在沙地中翻滚的本能大有用处,一定是挖地和种植的好帮手。”
“什么?你不仅要我还不够,你还要我的子孙!无耻人类,我与你势不两立,啊啊啊——”
“喂,”祝安不满叉腰嚷嚷道:
“话别说的那么奇怪,我可没有什么奇怪的爱好!话说你还没感觉出来吗?”
“感觉什么——呃”阿佩普的声音止住,她茫然地察觉到自己体内如蚀骨之虫的大部分痛苦来源在那一剑后如早春的冰雪消融,她恍如新生那般慢慢立起她庞大的身躯。
“回神了,阿佩普。”祝安抱剑对阿佩普说:
“你被侵蚀太久,很大部分被同化,我现在无法根除你的疾病但你可以在固定时间找我。而此事的代价是——你和那些风蚀沙虫要为我打工。”
阿佩普,挪动着庞大的身躯凑近祝安,垂下头仔细端详着面前小小的人类,她不由感叹道:
“不可思议,你不是这片大陆的原居民吧?”
祝安不答话。
阿佩普又自顾自道:
“奇异诡谲的力量,明明危险至极却能有如此作用。我说错了,看来你与阿蒙还是有很大不同。”
空气陷入沉默,一刻钟后阿佩普威严的声音再度响起,她郑重说道:
“告诉我你的名字,人类,我答应你的要求。”
祝安这才绽出一个笑,
“我名萨曼莎,是新任的沙漠之王,欢迎你和你下属的加入,阿佩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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