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澜寻出一件暗紫衣裳迅速穿上,趿了一双软底绣花鞋,蹑手蹑脚地打开屋门,自从檀府没了禁军守护,夜晚清净许多。
四下无人,她一溜烟地去往庖厨。
好香,鸡腿在哪里?!
她伸长脖子顺着香味寻找,翻翻碗盘,瞧瞧锅内。
蓦然一只金灿灿的鸡腿蹦入眼里。
嘶哈,安澜饿狼扑食地揪住它——! 嗖地窜出门外,喜滋滋地腾身上屋,旋即飞檐走壁,跃至书房边上的屋檐。
这儿最清净,檀昭的书房属于禁地,下人不敢靠近。
安澜捂住咕噜直叫的肚子,狠狠地咬下一大口鸡肉。
丝滑香嫩,难以言说的美妙滋味如烟花般在舌尖绽放。
呜呜呜,好幸福——!
她双眸微眯,唇角挽出小猫似的可爱笑容。她弯身探往檐下书房,烛火摇曳,一道执笔书写的绰约人影投映于窗前。
檀小兔没这么快出来。
哈哈,这会儿不急,慢慢吃。
安澜寻了个舒坦的姿势坐在屋檐上,一边细细品尝,一边抬头望月。
皓月当空,桂花飘香,空中弥漫馥郁清甜之气,熏风舒爽,吹得衣袂飞扬,安澜十分惬意地举起鸡腿,邀月共尝。
全然没有意识到那人正从书房走出来。
檀昭奋笔疾书一个多时辰,头痛欲裂,出来透会儿气。
他立于灼灼金桂下,手里头拿着一壶酒。即将中秋,朗朗明月如玉如盘,小时候阿娘给他开玩笑,说他是嫦娥遗落在人间的小白兔。
他喝了口酒,目光移向无垠夜空。
蓦然,惊鸿一瞥。
檐上有人裙袂飘然,嫦娥仙子……?!
檀昭愣了愣。
风声沙沙,乘着桂花芳香,安澜缓缓起身,举起吃得光溜溜的鸡腿骨当作一把剑,身姿行云流水,若仙子翩翩起舞。
少顷,她的目光掠过下方金桂,瞥见。
—— 灼灼芳华间,一道长身玉立的身影正在仰头望来。
四目相交。
安澜:……
…………!!!!!!
她须臾四肢僵硬,怔怔地立住。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这下彻底暴露了! 还演吗?还演吗?蓦然她惊叫一声:"我,天哪! 怎的梦游到此?!" 她忙不迭地将鸡骨藏到身后,嗖地,甩手扔到老远处。
檀昭:……
偷偷将酒壶藏到身后。
安澜双手抱臂,浑身颤抖,恍若大梦初醒之人,踉跄几步,继而趴下身,装作很害怕地扳着屋檐砖瓦,朝下面那人求助道:"官人,是你么?我好怕,我怎么会在屋檐上,我下不来了! 你快救救我,吓死人了。" 她抬袖抹泪,口里嘤嘤出声,自己也觉得假,呕了下。
檀昭脑袋嗡嗡的,愣了半响,回过神来。他丢下手中的小酒壶,近前两步,站在屋檐底下朝她伸出手。
"娘子别怕,这儿不高,你跳下来,我接着你。"
安澜蹙眉摇头:"我怕,我恐高……" 朝下方那位伸出手,指尖不停地颤抖着,装得颇有说服力。
"那我爬上来,抱你下去。" 檀昭四处打望,寻找合适的落脚点。边上这棵桂花树高至屋檐,他撩起长袍,将下摆往腰间一塞,搓了搓手,准备爬树。
安澜:……
"官人稍等,还是我跳吧。"
安澜颤悠悠地直起身子,双腿都在发抖:"你一定要接住我啊!"
檀昭找准位置,挺直腰身,稳住下盘,张开双臂,深深吸了两口气:"放心跳,我们一起数到三,一二三——"
安澜飞身跃起。
雪色月华流淌于翩翩衣裙间,像似落尘仙子飘然而下,携着风中盈溢的桂花香,转眼,落在那人坚实的怀抱里。
檀昭紧紧抱着她,挺起腰:"接住你了。"
虚惊须臾,月下他明眸流盼,笑颜绽放。
扑通扑通——
安澜心如擂鼓,双手挂在他的颈间,双腿夹着他的腰。
这下完了,彻底露馅了! 谁家好人梦游到屋檐上!
安澜胆战心惊,脑子里一团浆糊。
檀昭依旧挺腰抱着她,瞥见她嘴角还未拭净的油光,依旧不露声色:"娘子看似娇小,其实挺沉的,小猪一只。"
安澜忽地意识到自己还挂在他身上,连忙松开双腿。檀昭弯下腰,将她慢慢放稳落地。
怎么办! 这人一定看出来了! 可面上淡定,究竟在想什么?为何毫无质问?安澜猜不透,索性继续演,捂着脑袋一阵发晕。
檀昭朝她凝眸打量,野丫头眯着眼,鼓着腮帮子装晕的神情莫名可爱:"小猪还怕呢?"
安澜睁一眼觑他,又捏拳轻轻砸了他一下:"为何说我是小猪?"
她哪有那么重,每日被迫少食,清瘦许多。
檀昭唇角噙起一缕若有若无的笑意,一本正经地说道:"你不也给我取绰号,檀小兔,檀冰坨?这叫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
安澜惊愕:"你怎么知道?"
"承认了?你梦中吐真言。" 眼瞧着那副红扑扑的小脸露出疑惑,檀昭情不自禁地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
安澜更是惊讶,这人看似不在乎为何她会在屋檐上,难不成真的信了她?还是,这人城府太深,也在演戏?
迤逦月色落在她眸间,璨若明珠,她睁圆眼睛也在打量他,想从他脸上求索端倪。
却见。
那人朝她俯身,低头吻上她的唇。
檀昭捧着她的脸,衔住她柔软的唇瓣慢慢吻着,轻轻咬着,久久含着,双手顺着她婀娜身线徐徐滑落,手掌环住她盈盈一握的腰际时,他吻得越来越激烈,带着清香的酒味,舌尖灵活撬开她的两排珍珠小牙,贪婪寻觅她独有的琼浆玉液……
这人疯了。
这人疯了。
连正人君子的颜面都不要了!
安澜心慌神乱,不知该不该挣脱。
何时开始,他竟然如此不在意旁人的目光。
万一有人呢!
咔嚓——
树枝轻微的断裂声。
真的有人!!
"谁?" 安澜扭身从檀昭怀里挣脱出来。
不远处探出一只怯生生的小脑袋:"是我,小飞。"
"你怎么在这儿?!" 安澜赧颜羞臊。这下好了,伤风败俗的画面被人瞧见了,还是小飞这个毛孩子,省不了被他一番嘲笑!
顾飞捂着眼睛,从手指夹缝间看向他们:"我什么也没看见! 我仅是路过,去趟茅厕。"
"茅厕在另一头,这儿是书房!" 安澜气呼呼地指出他的破绽。
顾飞连忙摇头辩解:"我真的是去茅厕,谁知走到半路,忽然,空中掉落一根肉骨头砸我头上! 我心里来气,循着方向找过来。不过黑灯瞎火的,我真的什么也没瞧见!"
天上砸落肉骨头?
檀昭暗笑,神情坦然自若:"小飞少侠快去吧,天黑,小心走路。"
安澜:……
呜呜呜,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羞得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
安澜发觉自己料事如神,翌日,果然受到顾飞嗤笑。
"如果我没有及时出现,接下来,你们打算做甚么?" 顾飞窃笑,手指往脸颊比划道,"羞,羞,羞,姐姐脸儿羞。"
"呸" 安澜啐他一口,"懒得与你小屁孩讲道理,爱谁谁,老娘有事忙去了!" 她嘴里骂着,手也没闲着,快速用布帛包裹好一只偌大的木盒子。
"姐姐去哪?我随你走。" 顾飞缠上来。
"帮我拿着这个。" 安澜将木盒往他手里一放。
顾飞蓦地手臂下沉:"哎吆,好沉! 里面装着啥东西?!"
"我的命根子。" 安澜叮嘱他千万拿稳了。
俩人乘着马车入城,来到一家京城最大的钱庄,安澜嘱咐顾飞在外等候,自个儿去到里边。
万福钱庄的钱老板打开木盒,愣了半响。
足足三百两金锞子。
重得很。适才这位戴面纱的小娘子自个儿拎了进来。
安澜微微拉开面纱,露出一小半脸:"钱老板,麻烦您将这些都换成交子银票,大小面值的。"
钱老板看不清她的面容,只觉这人美得晃眼,定是哪家的名门闺秀,客气问道:"小娘子可是要远行?"
安澜收拢面纱,点了点头:"路途遥远,换成票子,容易携带。"
"我这儿的交子您尽管放心,保证都是官府印发的真币。" 因为市面上不少假.币流传,钱老板特意嘱咐,继而挑选几颗金锞子检查成色与分量,也不过分询问黄金的来路。
毕竟客人白道黑.道,有钱即是通天大道。
安澜将黄金换成交子,仔细包好,小心揣入怀里,提着空盒子走出钱庄。
回府途中,安澜静默倚着车壁,揭起半边青绫帘,怔怔地望向车外。长街嚣声如沸,人间烟火蒸腾,紫陌红尘一相逢,是缘是分。昨夜那一幕幕浮现在脑海里,那阵怦然心动,至今余味清晰,她抬手按住胸口,隔着一摞厚冷的纸币,依旧能够触及内里躁动的心跳。
不过是一场交易……
沈尚书满嘴鬼话连篇,唯有这句说得对。适才她用来换取的三百两黄金,是她替嫁交易得来的部分酬劳。
檀昭,倘若你知晓我的真实身份,绝对不会喜欢我…… 你一定会厌恶我,痛恨我…… 安澜忽觉脸颊湿润,眼泪珍珠般滑落,一滴滴地落在手背上,哭了,自己竟然哭了。她忙转头悄然拭泪。
顾飞见她神情莫测,关心道:"姐姐适才去了钱庄,是不是有何打算?"
安澜收敛纷繁的思绪,阖上湿红的双眸,别开头:"小飞,近日有一事,还需要你帮个忙。" 安澜已做好计划,准备营救双儿,并将这笔钱交给她。
.
清晨悄悄外出一两时辰,回府时,樱桃她们很是着急,生怕夫人又出意外。安澜只道去附近游走。
午膳时间。
安澜兴致索然地坐在桌前,侍女们端上平常的精致菜肴,还有养生汤。少顷,樱桃诚恐诚惶地端来一只大盘子,放在离她最近的位置。
安澜正垂眸思量,盘算即将要做的计划。
蓦然,一股肉香扑鼻而来。
"这,这是?" 安澜惊讶。
桌前摆着一盘鸡腿,煮熟后,用油微煎,外焦里嫩,金澄澄香喷喷的满满一大盘!
樱桃依照檀昭的交代,如实禀道:"郎君说,夫人该多吃肉食补补气,有益睡眠。"
甜橙神情疑惑,却也附和道:"郎君还说,羊肉最补身子,鸭肉性寒可滋五脏之阴,猪肉红烧慢炖味道不错,或去大相国寺给您买京城最好的炙猪肉,总之,郎君吩咐,夫人想吃什么,每日给您换口味。"
安澜心尖颤动,一股甜暖从喉咙漫上眼眶,这哪是鸡腿,分明是糖衣飞箭中了她的心!
等等,或许他在试探?
檀小兔,精得很。
哈哈哈鸡腿场面,撒红包,下一章圆房,继续撒红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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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鸡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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