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三日,檀昭阅完任御史带来的大摞卷宗,决定尽快回朝。他很容易沉下心来,两耳不闻窗外事,然一搁下公务,便思及夜间的耳鬓厮磨。
连续折腾两夜,他却不觉得怎么累,伊人月魄雪肌,一颦一笑,天地失味。他最爱她忘情时的娇声低喃,甫一思及,体内炙热膨胀,可见身子恢复得差不多了。他倒可以继续,只怕再这么下去,爱妻受不住。
是夜,檀昭先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先贤良言,告诫自己并非发情的禽兽,是个人,还是文人,一名堂堂的正人君子,必当懂得克己复礼,存天理灭人欲。最后,他还是将头枕在妻子的颈窝里,流连往返地吻了又吻。
关键时刻克制住了。
安澜终于松下一口气。好在檀小兔累了,发情起来真恐怖,将她磋磨得白天也浑浑噩噩,害她脑子里尽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
每次小脸一黄,再黄下去,就成黄脸婆了!
安澜泡了许多枸杞红枣养生茶,躲去阿婆房里,一道儿编织竹篮等物。
檀昭从书房出来,找不见她,来到母亲房里问候。果然娘子躲在这里,眸光羞涩,竟不敢与他直视。难不成他青面獠牙,丑陋不堪?
檀昭故意板起脸,一本正经地说道:"娘子让我好找,原来在此,我便放心了。我有些事要忙,去宫里一趟,娘子好生陪着母亲。"
安澜颌首:"官人早去早回。" 眼波流转,羞答答一笑,又将他的魂儿勾了去。
空中飘盈蜜糖味儿,甜滋滋,黏乎乎的。
檀昭不舍地觑她两眼,察觉伊人眼风转来,他腼腆移步,退了出去。
坐在马车里,他一路痴痴地笑着,刚从蜜缸里泡出来似的。
午后抵达御史台。
老大回来了,手下纷纷关心他的状况。檀昭翘着嘴角,与他们温和招呼。
御史台的官员尤为诧异,待人走远后,立马交头接耳。
"哎呦,檀大人好生奇怪,一直微微笑着。"
"该不会摔坏脑子了吧。"
"别瞎说,御史台不能没有他!"
"可不是么,檀大人不在,我们都快被其他部门的人给气死了!"
在御史台转了一圈后,檀昭去到延福宫,皇上正在那儿游园小憩。
入内内侍省黄都知出来迎接,将檀昭带去里头,关切道:"檀大人好些了?陛下说,让您一月不得来朝,好生在家静养,可不过半月,您就回来了,檀大人真是鞠躬尽瘁,可敬可佩。" 黄茂摸了他一番顺毛。
若是平常,檀昭听着会恶心,不喜他人巧言令色,溜须拍马。彼时,他微笑回道:"黄都知也有劳了,您对陛下忠心耿耿,陛下还在东朝时,您就一直伺候在他身边。"
黄茂吃了一惊,檀大人何时也会献殷勤了?
哦呦,看来真是摔得不轻哪!
黄茂啧啧暗叹:"檀大人,今儿正巧长公主也在里头,等会儿您会遇见。" 他想提个醒,生怕檀昭见到长公主冷脸相待,惹出尴尬。
檀昭心平气和,边走边欣赏延福宫里的美景。之前,他一想到这座宫殿曾是朝廷的宴飨之处,后来几位大臣为讨先帝欢心,在此扩容兴建,垒山凿池,种养奇花异木、珍禽异兽,对于这般穷侈极奢,檀昭气不打一处来。
彼时他心想着,娘子喜欢苑林,不知有否见识过延福宫,哪天带她来观摩。
明年年初,要替娘子讨个诰命夫人的封号。
不远处,八角亭子里,皇上与长公主正在喝茶。
檀昭加快步伐,上前参见。
今上微微笑道:"我就知道你闲不住。"
檀昭仰起脸,笑容莞尔:"陛下所言有理,臣已康复,便自作主张回来了,还请陛下原谅。"
今上愣了愣。檀爱卿缘何笑得如此春风明媚?难道思念朕?不对啊,以前见到朕,他也总是拉着一张冷脸。
长公主瑞安更是惊讶,见到檀昭也向她微笑作揖,瑞安险些从座上弹起来。
今上看向长公主,眨了眨眼:"阿姊,这把赌局我赢了?"
瑞安撇了撇嘴:"算是吧。"
檀昭:……??
今上见他疑惑,解释道:"适才我与阿姊打赌,说你提早回来,定是为了公事。她却说,你会在府里多呆几日,陪伴家人。"
檀昭拂了拂袖,风姿温文尔雅:"公事繁多,案牍堆积如山,臣不敢耽误。不过,长公主也在理,臣确实想着多加陪伴家人。今日臣来向陛下请个安,并说几句要紧话,随后即回。"
瑞安惊得毛骨悚然,檀昭竟然维护她?! 自从琼林苑传情不成,檀昭每次见她皆是冷眼冷脸,避之若浼,溜之大吉。
凭着女人的直觉,瑞安恍然大悟。
定是因为沈清婉!
她善待沈清婉,所以檀昭改变态度,对她亦是毕恭毕敬。
长公主瑞安十分艳羡,少顷,掩唇笑道:"欸,现下我心痒痒的,又想成亲了。" 瑞安看向今上,娇声道,"阿旭,我想寻个自己喜欢的郎君,可否?阿旭最疼姐姐了,容我这一回吧。"
檀昭:……!
大庭广众之下,长公主竟然污言秽语,毫无避讳,还直呼陛下名字,成何体统,哪日参她一折。
今上握住瑞安的手:"阿姊,婚姻乃人生大事,我虽不情愿,却也尽量依着你。"
檀昭:……!!
陛下这样子难怪惹出闲言碎语,被说爱慕阿姊,违逆人伦。
檀昭咳嗽两声,提醒他们注意分寸。
今上瞧见檀爱卿恢复一本正经的冷面模样,噌地松开姐姐的手:"阿姊,我与檀卿有些要事商谈。"
"那好,我也该回去了,有空再来拜见陛下。" 瑞安徐徐起身,风姿翩然地理好衣裳,走经檀昭时,觑眼打量。
噫,檀探花的脖颈似有一道红齿印?
檀昭察觉长公主惊疑的目光,忙不迭地拢了拢衣襟。前晚他过于用力,令娘子神魂颠倒,娇喘吁吁,不知是吃痛,还是怎么的,不仅胡乱抓着他的背,还在他项间咬了一口。
啧啧,瑞安眼尖瞥见了,震惊离去。
檀昭抹了抹汗,好不容易沉定下来:"陛下,臣也有些要事。" 声调都变得颤悠悠的。檀昭干咳几声,润了润嗓子,"但请陛下先讲。"
今上偷闲半日,又被国事缠身,收敛笑容,正色说道:"下月初十,便是天兴节,各国使臣将汇聚汴都,我在担心,番国使者会不会狮子大开口,又提要求。去年,他们就提出重议岁币,甚至还要划分国界。"
"臣想说的正是此事。" 檀昭也已抛开情爱,一心扑在国事上,"陛下,番国狼子野心,凶狠残暴,我们的退让,只会让他们更加得寸进尺! 这些年来,我们大周韬光养晦,清理贪官污吏,整顿军纪,将所获钱财大半用于军事及改良之上,陛下的初心,便是重振大周,守护江山社稷,黎民百姓,莫让十五年前的国之悲剧重演! 我们务必谨慎,静观其变,绝不可掉以轻心!"
烦恼无休止。
今上揉着酸胀的眉心:"你提早回朝也好,朕也能安心些。事已至此,只能淌着泥泞走过去。"
当皇帝难,当好皇帝更难,当个力挽狂澜的好皇帝难上加难。先帝留下一堆烂摊子,收拾不完,秦旭最怕成为亡国之君,背负千古骂名。
与今上谈议后,檀昭辞退,心绪沉重地走出延福宫。
好巧不巧,遇见瑶指挥使。
瑶尘新近担上侍卫亲军马军司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
俩人照面,免不了寒暄几句。
檀昭已然听闻,欲城出现恶匪反乱,残杀朝廷派遣的官吏,瑶指挥使铁血镇压,手段狠辣,以恶制恶,将那些匪徒吓破了胆,大半束手就擒。
对此,檀昭颇为钦佩,依着官家的心意,没有反对瑶指挥使的骤升。然而瑶尘看檀昭的目光,却似裹了利刃。
檀昭察觉他有些不对劲,一些模糊的记忆碎片掠过脑海。
谈话间,檀昭提及极愿阁:"瑶指挥使身处前线,应当更知情。"
瑶尘眸光犀利:"檀大人为何对极愿阁感兴趣?"
檀昭复道:"听闻那个秘密组织窃取朝廷机要,若是敌国细作,后果不堪设想。"
瑶尘反问:"檀大人还知道什么?"
檀昭思量不久前所知信息,据说极愿阁由一对师兄妹掌控。
师兄妹?
倏尔,脑海里浮现一幕幕往事,剧烈的头疼随之而来,檀昭捂着额头,攒眉看向瑶尘。
想起来了!
那日马球赛场失控,沈清婉的马儿越过一处倾溃的矮墙,瑶指挥使最先赶去,他策马追随,正当赶上时,听见瑶尘对着滑下山路的娘子大喊一声—— 师妹!
檀昭还记起,有一回娘子噩梦,梦里几番呼唤"师兄"。
极愿阁的二阁主是位女子,代号影子,最擅乔装演扮,与阁主同为师兄妹!
成亲以来的一幕幕场景扑入脑海里,尤其是关于妻子的一点一滴…… 檀昭都记起来了,一时头疼欲裂,心也隐隐作痛,一股五味陈杂之情交织着,猛地冲上喉头,堵得他眼眶发热。
他拖着沉重的身子走回御史台,在堆积如山的案牍间一番搜寻,心口越来越沉,越来越痛。
找到了! 关于极愿阁的两份卷宗……
檀昭颤着收好。
今夜回家的路途似乎水远山遥,车马颠簸。
抵达府外,檀昭一点点地敛起心里的千丝万绪,迈开步伐,径直走去里屋。
"官人回来了。" 安澜迎上前,手里攥着一方帕子藏在身后。
这是给檀昭的礼物,她绣完了,今日洗净、晾干、烫熨、熏香,打算送给他。
蓦然瞥见檀昭双眸湿红,安澜微微怔了下。
他这是怎么了?
延福宫内景参见北宋延福宫。天兴节参见徽宗天宁节。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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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沉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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