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赞同你的想法。”巴里扬起嘴角,紧盯着苏菲,好一会儿才移开视线,她才终于缓了口气。巴里可以很友好,也可以给人从未有过的压力。“我会帮你的,不过那个金发小子怎么办?你不能指望他协助你。”
“他和我们的计划毫无关系。”
“好吧,如果这是你的选择,你能预想到后果的。”巴里摸了摸眉毛,“他非常聪明,值得信赖。”
“你在想什么,巴里?”苏菲微微眯起眼睛。
“别紧张,小公主,玩你的去吧。”巴里挥了挥手,一同六年前,苏菲不在他眼中,“我安排好后会和你确认的。”他忽然说道,抬头朝苏菲笑了笑,不同再见面时的冷漠样子,那时巴里站在玛利亚身旁许久,轻轻撩起她的头发检查她头上的伤口,苏菲默默地站在门口,窥视着缝隙,被巴里察觉到。他大跨步走到门旁,低头看向只及他腰部的苏菲,光一个严厉的眼神就使苏菲的眼泪蹿到眼眶中,“小公主,玩你的去吧。”巴里关上门,发出“嗵”的一声重重地打在苏菲心上。
她在原地好一会儿没动,才慢慢地走去大书房读书,眼泪转了半天没落下,反倒模糊了所有字迹。离开书房,心里种种伤心,抱着德杰尔坐在隐蔽的走廊尽头,觉得累了又起身,推开所见的第一扇门。录音机就放在门口,她胡乱按了几个按键,按下播放键,没有阳光的房间里想起的是类似诙谐曲开头的钢琴爵士乐,她刚学过的BM作曲的在黑暗中漫舞,啊,艾琳小姐还给她留了课题,这周的舞蹈课就在明天,可她什么都没准备,可能即将到来的巴里让家中乱成了一团,她坐在玛利亚身旁听到从电话那头传来的姨母安娜的“你必须让他回来”到管家凯特琳的“夫人,您不能这样做的”的惊呼,仆人们纷纷被送走,玛利亚气得让凯特琳滚出她的房间……苏菲按了下一首,再下一首,啊,这首爵士乐就是她需要编舞的那首。短发的艾琳小姐十分可爱,却喜欢为难人。找不到录像带的电影,一段三角关系,到底是春天还是九月,她怎么能知道爱人的耳语是怎样的呢?像她最近看的书中所描述的,“林中的树叶”、“脚下永恒的岩石”……此刻她跳不出来故事里的爱情,但至少她知道九月的雨天,正如此刻她的内心。
“安静。”她的声音是颤抖的,德杰尔发出尖细的呜呜声,苏菲蹲下身,摸了摸它,按下循环播放键,一个人摆好动作,好像有另一人拉着自己的双手般向一边后仰头,开头是两个慢拍,她微抬后跟,靠脚掌旋转,没有人引导,右腿滑倒后方,压低膝盖,左脚退后。节拍猜得很准,可是音乐愈听愈发忧郁,苏菲在一个转身后面向巨大的落地平面镜,她看见自己可笑的,彷徨独舞的样子停下脚步。镜中的她茕茕独立,连影子都看不到,眼睛和兔子一样红,脸上有蓄满了眼眶的眼泪溢出,由于焦虑一遍遍舔着嘴唇。她好孤独,没有人在她身边,所有人都有自己要做的事情,所有人都不希望和她在一起,不管是曾经对她笑过的父亲还是在她面前强忍过哭泣的母亲,给她讲各种各样故事的奶妈或者好心的管家茉莉,她看向德杰尔,它已经懒洋洋地闭上眼睛。它不懂孤独。听说稀少的魔兽有可和人类媲美的精妙的思想,但德杰尔只是一只牧羊犬,哪怕她再爱它,它也无法听懂她说的每一句话,无法用人类的语言回应它,帮她解决一切烦恼。其实根本不需要,人类多么讨厌啊。未满十三岁的苏菲用力地捏了捏自己的娃娃脸,使劲儿拍了拍,换上放在帘子边角处的粗跟鞋,也拿出了一盒磁带。艾琳不允许她跳的,她却自己看书偷偷学了的独舞。她喜欢这样欢快的舞曲,吉他弹奏,,每一个音符都在跳跃。
“看吧,德杰尔。”大犬听到自己的名字猛地抬身,“汪”地叫了一声。苏菲看到它表现出的认真姿态噗嗤一笑,心情好多了。她在音符响起前拍了几下手,随着第一个扫弦,苏菲瞬间抬起双手,手臂和手腕一齐在空中扭动着,双脚踩着吉他的拍子飞快地前进、后退、旋转,鞋跟在地板上发出清脆有力的踩步声,好像在火焰上跳舞。
跳完这一曲苏菲喘着气,靠着把杆做二次拉伸,心情极其舒畅。她不知道就在几天后发生了一次事故,令她逃似的离开了利昂,满怀自责地度过整整四年岁月。
苏菲离开了巴里的房间,到房间更衣室换了一件舞蹈服。她回得匆忙,只临时赶制了几件。裙尾散开呈叶状的露背黑色长裙紧紧地裹住了她的身体,少女的曲线被清晰地勾勒了出来,好像太贴身了,苏菲在镜子前想,但是不穿出门也还能勉强接受,她打量着自己,却越发觉得镜中的人不是自己。她的相貌和身体每一年都在变化,小时候的苏菲过分顽皮,连头发都不愿好好梳理,在家中接收私人教师的指导时也甩着一头她自己硬要剪短(被美容师认真打理后)的齐耳短发。直到到学校读初中,头发才慢慢蓄起来,能如流云般垂在身后。她从前更像艾伯特一些,下巴稍长的,下颚偏短,随着年龄的变化才越来越有玛利亚(拿珀尔勒家)的精致样子,两抹墨黑的弯眉下一双再是清亮不过的蓝眸,眼角微微上翘,精致的鼻子,从甜美的嘴角弧线可捕捉到曼妙的痕迹,但也还未全长开,脸颊留有婴儿肥。或许是这个时期特有的疑问吧,她想,感到自身的混乱,不清楚自己是谁,有时会出现类似的问题,但她大部分时间都是思维清晰的,她是谁,将要做什么,苏菲认为自己在这点上很明白,定然是碧落克大学的信让她心神不定了,她要回信,明天早晨起床就回。
苏菲走了去舞蹈房最近的路,小时候她认为舞蹈房大得可怕,现在站在从前认为可以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镜子前则能捕捉到周围的一切了。艾琳,她记得可爱的艾琳,在拉开厚重的窗帘后还会拉上薄的窗纱,“朦胧”是艾琳常说的词,不知她现在怎样了,苏菲并不怀念,只是不自觉地微笑,将薄纱一同拉开。深红色的天鹅绒窗帘外是平原,远处有茂密的林木,她能清楚地看到一切,亘古不变的自然景象会在哪一日衰败呢?苏菲将腿放在把杆上,伸展了身体,她好久没跳舞了,在拿珀尔勒只维持基本的运动,为了宴会她还需要抓紧时间练习舞蹈。然后她看到了,从森林中走出的穿着西装的金发少年,德杰尔跑在他前面,卡迪亚则走在他身旁,苏菲心中涌起了一股温暖,她曾经想过的爱情的模样,此刻也品尝到了。人关注周围的一切,却很少朝上看,然而酷拉皮卡确实在那一刻抬头,望见苏菲。他停下脚步,抬手犹豫了一瞬,接着对苏菲挥了挥手。苏菲的脸刷地红了,缓慢地移开视线,装作没看见似得继续热身,她不认为酷拉皮卡的眼神好到能看到她在看哪里。没到一分钟,舞蹈房的门就被敲响,酷拉皮卡站在门外,德杰尔和卡鲁迪亚奔了进来。
“我和它们在散步,看到你在这里。”酷拉皮卡摸了摸左边的眉毛,“刚才,你看到我了吗?”
真是直接的问法,苏菲单手扶着门,疑惑地摇了摇头,“没看到——说起来,你会跳舞吗?”
“会一些。”酷拉皮卡看着苏菲移开又回到他身上的视线,已经确定她在撒谎。
“狐步舞怎样?”苏菲想到什么,问道。
“看过,”他说,“没跳过,华尔兹还行。”
“那我们就跳狐步舞,我来当你的老师。”苏菲双手背到身后,转了一圈,朝酷拉皮卡调皮一笑,“酷拉皮卡同学,你可要认真学。”
酷拉皮卡露出欣慰的笑容,“那你要好好交。”
“那是当然!首先要压腿。”“我柔韧性很好的。”“是吗?我觉得你一直都动作僵硬。那么就直接学步伐?”“也不需要。跳舞,”酷拉皮卡看到门口的录音机,按下三角形的播放键,正好响起鼓点,节奏尚好,他拉起苏菲的左手,握住她的手背,右手放到苏菲的背后,一揽便将苏菲拉到身旁,“这样跳更容易学会。”
苏菲说不出话,酷拉皮卡笑得温柔,似乎不是在戏弄自己,心想他说不定会跳,自然地将手搭在他的右手臂上,摆好姿势,朝左上方看,“我们先——”没等她说完,酷拉皮卡已经迈出了左脚,苏菲愣了一下才退后,正好踩到了酷拉皮卡的脚背。“噢,真对不起……”苏菲飞快地抽回手,有些尴尬。
“看来老师的技术还不到位。”酷拉皮卡笑道。
苏菲脸一热,明白了他的意思,也知道他可能刚才已经知道她没说实话,这会儿不过逗她,于是走到录音机旁,切回开头:“你这么聪明,看来不需要我教了。直接跳。”最后几字她说的恶狠狠地。抬起双臂,酷拉皮卡一如方才一手握住她手背,一手轻放在背。两人随着钢琴伴奏的加入迈开步子,步伐轻快而缠绵,腰部的碰撞不可避免,苏菲很久没有和他人跳舞,最初单跟着酷拉皮卡的步伐,身体还有些僵硬,酷拉皮卡也感觉到了,他比苏菲高十公分左右,侧头嘴唇刚好在苏菲耳部高度:
“你在紧张。”
“……我没有。”苏菲的耳朵也红了,她没不看酷拉皮卡,果断地说,但接下来的舞步自如多了。
苏菲有时候很好懂,并不是完全的任
苏菲性,稍微有些心口不一,酷拉皮卡完全了解这一点,有时稍稍捉弄一下感觉很是有趣。一曲结束后苏菲还拉着酷拉皮卡做了一个谢场环走。
“你以前的工作还需要跳舞吗?”“多会一点没什么不好。”“那么,还会其他的什么呢?比如——”
这时房间的广播中响起了克莱尔的声音,已经到了午餐时间。
“刚才我还在想,为什么房间中有广播。”
“啊,有点奇怪吧。” 苏菲走在酷拉皮卡前面打开门,“我小时候喜欢乱跑,哪里都找不到,所以装了很多。” 酷拉皮卡看不到苏菲的表情,但声音听上去有些不一样,“我去换一件衣服,你先去吧。” 她回头笑着说道,眼睛弯成了一条线。和平常的样子没有任何不同,但酷拉皮卡的确察觉到一丝微妙。他并未说什么。午餐后苏菲的姨母安娜·菲利普斯塔尔·路易斯·拿珀尔打来电话,问苏菲下午是否在星屋,苏菲接受了她的来访。
第 8 章 Chapter 8
玛利亚·安哈尔特·赫尔米娜·拿珀尔和安娜·菲利普斯塔尔·路易斯·拿珀尔是相差七岁的姐妹,两人相隔七年分别嫁给利昂共和国的两位公爵,本想借此机会联手吞并中间相隔的五个国家,谁知拿珀尔勒的威廉·艾伯特-利昂一世仅于一晚逝去,拿珀尔勒成为了君主不复存在的真正的民主国家。人民在欢呼的同时政治改革的风气如狂风般向北袭来,两个国家接连推翻了君主,利昂不得已也在国王威廉·艾伯特-利昂一世的领导下,自上而下进行了一次全面的政治改革,给予平民更多的权利并承诺了社会福利。从利昂以北的几个国家到最南的拿珀尔大多是在五十到六十年前由君主**成为名义上的共和制和君主立宪两种相互冲突制度的国家,由君主**成为共和制只不过换汤不换药,国王是国家元首,政治的中心还是贵族们,政府首脑虽然由选举产生,也都处于国王的控制之下,权利依旧集中在国王手上,平民虽然获得了一定的选举权,也都是虚幌。利昂的人民对此少有异议,因为就在十一年前,发生了一场轰动全国的政变,所有参与其中的人的最终下场无非失踪或死亡,至今无人知晓那场政变的领导者,可以肯定的是他手下的人无一活在这世界上。也就是在同一时间,利昂王室的财政陷入危机当中,而下一年,也就是十年前,威廉·艾伯特-利昂一世去世,打破了两个国家的称霸梦,利昂被迫进行了改革。一个平民女子的上位不过是另一时间的导火线,在此先将罗丝玛丽的故事置于一旁。
安娜·菲利普斯塔尔·路易斯·拿珀尔在下午茶时间前到达星屋,她亲昵地拥抱了苏菲。安娜的长相有一股灵气,一双小鹿般的圆眼将她的单纯性格表露无遗。如果是姐姐玛利亚是对艾伯特公爵产生感情后才来到利昂,安娜则是彻底爱上了利昂公爵,两人陷入了一场被称作“世纪恋爱”的热恋当中,结婚也就成为自然而然的事情。艾伯特公爵年轻时相貌英俊,文质彬彬,不喜运动,利昂公爵则是个彻底的运动健将,皮肤黝黑,脸上两个酒窝遗传至他的母亲亚历山德拉,笑容暖人。安娜虽比玛利亚小七岁,看上去却比沉睡着的玛利亚成熟,由此可小做推断:任何清醒着的美人都无法避免时间的侵蚀,重要的自身内在的提升。只是比起她和利昂恋爱时,精神上的变化着实不大,在下午茶端上来时间不仅问了些苏菲在拿珀尔的生活,多是谈她不在的几年家里发生的事情。夏洛特不停地更换男友,最近的是一个比她小了十岁的模特,但比起之前的花匠好了太多,看着安娜兴致勃勃的样子,苏菲露出苦笑,夏洛特在第一任丈夫去世后就接连换了近二十任男友,因为对唯一的女儿安妮不管不顾,威廉差点儿和她断绝父女关系。听到这儿,一同前来的菲茨路易从门外走了进来。
“妈妈,我想和姐姐一起玩儿。外面那些护卫闷死了,一点儿都不好玩儿。”
“妈妈和姐姐在谈正事呢,”安娜说温柔地说,
“不如我们到外面喝下午茶,今天天气不错,”苏菲说道,“待会儿我和路易可以去森林里走走。”
“那就这么办吧。”菲茨路易把手背在身后点了点头,十分可爱。苏菲轻笑出声,安娜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自己的孩子。
“好几年没见,你的变化真是太大了,真的长大了”安娜边感叹边起身,“如果姐姐能看到的话……”
“姨母,别伤心了,她总有一天会醒来的。”苏菲说着走向门外。
“她在北方还好吧。”“有巴里在,没事的。”
听到这句话安娜忽然严肃起来,“巴里,巴里,该怎么说才好。苏菲,我想你还是不要专属护卫好。”
“怎么说呢?”“巴里陷得太深了。”
“姨母,我知道的。”苏菲眯起眼睛,阳光有些大了。
“我听说你从拿珀尔勒带回了一个朋友。”
“对。”苏菲点了点头,消息传得挺快,在这满城眼睛之下,意料之中,“有人说了什么?”
“没什么特别的,可以让我见见他吗?”
“他到利昂来是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这么说他不住在这里?你们不是恋爱关系?”
“当然不是。”苏菲略微弯起嘴角,笑了。这么多年,安娜没学会单刀直入以外的谈话技巧,或许这就是利昂公爵喜欢她的地方。不能保守住秘密,不会隐藏自己,单纯,或者说天真的愚蠢,皇室最需要的听话的妻子。
“那就好……”苏菲见安娜松了口气反倒提高了警惕,不待她问,安娜说出了她此行的主要目的,“其实我这次来,是想和你说有关明天宴会上的事情。”安娜有些尴尬地移开视线,“……希望你能和康沃尔家的长子跳第一支舞和结束的舞。”
“康沃尔”苏菲将这个名字和脑中一个身着黑色运动服的褐发男人对上了,“是说下议院的那位?我听说祖父和他的关系非常不好。”她拿起杯子,不着痕迹地掩盖了眼中闪过的光线。
“对,”安娜点了点头,“爸爸想缓和与下议院的关系。”
“那么是祖父请您来的?”
“是。我自己也觉得这样做很好。”
“如果是祖父的要求,我会在这样做的,请他放心。”
“啊,那真是太好了。”安娜喝了口茶。“你几乎没出现在社交界,我还有些担心你会不会拒绝爸爸为你举办宴会的建议。”苏菲无言,仅以微笑而对,听到连舞伴都要由他人决定内心近乎燥郁,可是她不会浪费这样好的机会,她正有此意。
接下来的时间是愉快和焦虑的斗争,苏菲和菲茨路易选择了一条不长的路,比她小四岁的路易和苏菲关系很好,像他的父母般,路易毫无心机,专注于自己的生活。他非常喜欢音乐,立志要做一个音乐家并且也在父母的支持下朝这条路走去。苏菲知道很少有像他一样身份的孩子有自己的自由意志,或者说生出了自己的想法,从小生活在准备好的环境中成长会产生“是我长辈想法与我的想法相同”的错觉。不过也没什么不好,走只要付出努力就一定能够得到相应回报的道路。时代在变化着,想必有越来越多的孩子能和路易一样走出自己的未来。安娜和路易并没在星屋用晚餐,苏菲目送他们的车远去。
苏菲和安娜在一起时几乎没吃,让克莱尔那些茶点到大书房。苏菲站在大书房外的走廊上,看着迷宫般的花园,她能清楚地记得在这里发生的一切,她讨厌小庭中冰冷的石凳,仆人加上了垫子,潮湿天的灌木丛令人窒息的气味,很适合一个人散步,但背贴在上面的感觉恶心至极……安娜的拥抱另她浑身不舒服,牵着菲茨路易时却完全没有出现相同的感觉。这也是后遗症吗……苏菲紧紧地闭上眼睛,皱着眉头,深呼吸了一口又缓缓吐出,中午的甜汤被胃液腐蚀翻滚。
“殿下。”苏菲微笑着回头,向女仆道谢,接过她端来的茶点。她推开大书房的门,看到酷拉皮卡坐在门右手边的上层楼梯上,一条腿弯曲,一条腿伸直踩在几格阶梯下。德杰尔安静地趴着,脸靠着酷拉皮卡的小腿。他抬头看向门口,褐眼眼眸低垂,表情严肃。他总是露出这样的表情,她想让他有一天能毫无顾虑地露出笑容,不过想一想酷拉皮卡大声笑的样子倒是更加有趣,苏菲想着自己反倒噗嗤笑出声,
“吃吗?”她说着走上前,德杰尔倒是毫不客气地跑来,围着苏菲转起来,她顺手拿了一口大小的三明治,德杰尔乖巧地衔了过去。
“会把书弄脏。”酷拉皮卡说。
“只要你不掉在上面,我不介意。你在读什么?” 苏菲走到他旁边坐下,“全是灰,”苏菲看到干净的封面说,是她回来之前刚订的。
“吃么?”苏菲拿起一块给德杰尔相同大小的三明治,放到酷拉皮卡嘴边。
“谢谢。”酷拉皮卡伸手要接过,
“不行,手上都是灰。”苏菲调皮地眨了眨眼,让酷拉皮卡的手悬在空中。
酷拉皮卡顿了两秒,脸红了,然后红着脸吃掉了苏菲手中的迷你三明治。害羞的酷拉皮卡真可爱,苏菲笑出了声,把盘子放在右手下的台阶上,然后侧身靠倒在酷拉皮卡腿上。她很乐意看到他忽然僵了的身体,或许就像他早晨看到跳舞的她一样。酷拉皮卡没把书放下,一秒,三秒,十五秒,他在十五秒后把书放到了一边,收回了伸直的腿,一手向后撑在楼梯上,一手拉住苏菲的手,低头凝视苏菲,什么话都没说,
苏菲看着他,抬起另一只手触碰酷拉皮卡的头发,金色的,及肩长的短发非常柔软,冰凉。“这很神奇。”苏菲声音飘忽,“非常神奇。”当她和酷拉皮卡在一起时,有着从未有过的安心感。她要珍惜,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天,每一小时,每一秒,和他说过的每一句话。谁知道在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我也有相同的感觉。”酷拉皮卡用大拇指抚摸着苏菲的手背。“我们可以一直在一起。”
“这样再好不过。”苏菲闭上眼睛。还有四天。
第 9 章 Chapter 9
“今晚,全利昂共和国人民的目光都集中在碧落克宫。在这座历史悠久的宫殿中将举办索菲亚·玛丽·路易斯·艾伯特-利昂公主的十七岁生日宴会,这是近几年在碧落克宫中举办的最大规模宴会,本台也派出了记者进行采访。距宴会开始还有两小时十分,让我们和现场的记者夏文·福斯特进行现场连线”黑色及肩卷发的主持人笑着看向屏幕,“——夏文·福斯特,你好。”
“主持人,你好。观众们好,”扎着马尾年轻女性朝摄像头点了点头,在她的身后有像是一家人的路人凑近朝镜头挥手。“我现在就在碧落克宫前。今天天气非常不错,已经有许多民众聚集在碧落克宫门口,在宴会开始时会有一场盛大的烟花表演,大家都拭目以待。”她缓了口气,“为避免拥堵现象,宾客们会提前两小时入场,十分钟后就会有汽车不断驶入宫殿大门。届时我们也会为观众进行现场直播,现在回到主播台。主持人——”镜头转回主播室。
“谢谢夏文的介绍,我们可以看到,现场气氛非常热烈。本次宴会从社会各阶层邀请了共79人,也是头一次允许媒体入内拍摄。十分钟后,会在本台下属的二频道直播现场,届时请观看。现在让我们转向艾珍大陆——”
苏菲坐在偌大的寝宫中,人们以她为中心忙碌着。在内室中,她在帮助下穿上奶白色长裙。胸前位置有蝴蝶结样式的花朵,腰间绣有金色的花朵,垂落的花朵一朵连着一朵,花蕊位置用一颗颗红宝石镶嵌。叶片环绕着花朵攀上加了蕾丝面的长袖,如同一条条锁链,直落三层的裙摆。为了突出她的颈部线条,钻石做成的长项链包裹着她的脖颈,一枚与她瞳孔颜色相映的深红色宝石卡在喉间。她们在她脸上涂抹,一切都被精心修饰,头发被编成了辫子,别了十六朵蓝宝石雪花,乖顺地落在身后,一顶小巧的深蓝色宝石皇冠固定在发间。所有的装扮完成花了整整三小时,她坐在同一个位置,不能多动。当她站起,转身面向落地镜,双手叠放于身前,头微微昂起,表情冷酷,又粲然一笑。正如一个人们心目中公主的样子,抹杀她性格的一副名为索菲亚·玛丽·路易斯·艾伯特-利昂的肖像画。在她的脸上只能看到微笑,她允许人轻吻她的手背,与人保持距离交谈,高贵而不失亲切。
她从转角的黑暗走入金色的灯光下,站在楼梯上朝大侯见厅中的人们挥了挥手。男士们行抬手置于胸前,女士们行屈膝礼。当索菲亚站到侯见厅的地面上,七十六岁的威廉·艾伯特-利昂一世和她的妻子,七十岁的亚历山德拉·艾伯特-利昂,国王身着深紫色的礼服,衬出他挺拔的身姿,眼睛炯炯有神,很是精神,相较之下穿着同色长裙王后的虽将雪白的短发烫卷,妆容精致,也无法掩盖脸上无精打采的神情。
索菲亚和所有人一同低头行礼。威廉面对众人说出生日祝词,索菲亚站在一旁,乖巧地带着微笑聆听。全是很官方的话。唯一值得一提的是威廉表示他会在明晨向议会递交新的继承法,承认女性继承帝位的合法性,也即确立索菲亚作为皇位第二继承人的身份。年轻的宾客们窃窃私语起来。威廉待说话声自行消失,抬起双手宣布宴会正式开始。即刻响起第一支舞曲前的短奏。全场年轻的男性们纷纷上前,弯腰朝索菲亚所站的方向伸出手。约翰·康沃尔穿着黑底金线礼服,站在靠门的后方位置,在威廉说话时一脸兴味索然的样子,甚至打了个哈欠,此刻也朝他伸出了手。索菲亚慢步走着,头部动作不大,环视左右,忽略只伸出的手和华丽的衣袖,走在康沃尔面前停下。康沃尔在心中想着不会吧,下一刻索菲亚便将戴了白手套的手放在康沃尔的手中。即使索菲亚注意到康沃尔身体一僵,起身时脸上闪过一丝不情愿的表情,索菲亚依旧面不改色地和他走到厅中的中心。每一颗水滴状的吊坠散发出的烨烨光辉聚成的巨大水晶吊灯悬挂在几米上方,索菲亚觉得有些刺眼,眯起了眼睛,华尔兹舞曲悠然响起。两人准确地踩在节奏上,康沃尔握着的她的手,被触碰的腰部,能感受到对方呼吸的贴近的脸庞,一切近距离的接触都让苏菲很不舒适,她努力克服着不适的胃部,将自己当作木偶人舞动着。
“既然选择了我跳,请公主殿下认真些。”约翰动了动嘴唇。
“抱歉。”苏菲说,数起了剩余的节拍。
“能让公主对我说‘抱歉’真是荣幸至极。”
八、七、六、五、四、三、二、一.舞曲结束时两人站回舞曲开始的位置,周围响起掌声。索菲亚屈膝时感受到的心理上的压迫让她有跪倒在地的冲动,但她轻快地站起身了,笑着朝众人做了舞毕礼节。轻吐了一口气后,“啪”的一声跳入大厅,碧落克宫的灯光灭了,金碧辉煌的宫殿与黑夜融为了一体,同时只听落雷般的巨响,有些人在事后说瞥见了黑影,听到有人跑出门外的响动。
“怎么了?”“发生什么了?”“停电?”“打雷了吗?”
少年和少女们自言自语般问道。仅仅三秒,月光还来不及进入人们的眼睛时灯光再次亮起。有些人抬头环顾后松了口气,环绕在大厅和耳边的第一声尖叫汇集了来自内心深处的痛苦的,发出尖叫的身着银白色长礼服的女生伸手指着侯见厅中心,尖叫声和抽泣声此起彼伏——就在五秒前还在舞动着的、深深吸引了众人目光的两人倒在碎片的海洋中。约翰侧倒在地上,鲜血不断从双腿上涌出,覆盖周身,索菲亚正好在吊灯的正下方,一身雪白被鲜红逐渐侵蚀,胸前最深,已染成了红黑色。有几人向门外靠近,被警卫们挡住。碧落克宫的护卫们最先靠近索菲亚和约翰身旁,确认了呼吸的存在,救护车以最快的速度朝碧落克宫赶来。周围的灯光不改颜色地照射着这中央的黯淡,少女安静地闭着眼睛,单手枕在头下,嘴角渗出鲜血,脸上血色全无,青年嘴角也渗出鲜血。皇宫的仆人们迅速清理两人身旁的碎片,宾客们分别由一位仆人引导至房间中。此时碧落克宫庞大的楼梯下的人员和近千间房间起到了前所未有的作用。被安排在第三宴会厅的记者们也察觉到了不安的骚动,被挡在门内。在自己房间读书的威廉听到消息的一瞬猛地站起身,差点儿昏过去,他令仆人们安排宾客们住下,强撑着一步步来到楼下,看到倒在血泊中的索菲亚和约翰当即捂着胸口,在众人搀扶下才没倒在地上,他大口喘气,表情痛苦,没过几秒也昏倒了。
无人入眠的夜晚,格局从这一夜开始颠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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