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宴只在后花园举行,皇后也只邀请了京城里的夫人和小姐小哥儿们。
这场宫宴说是为陛下,可来的人都心里明镜似的,哪有感谢功臣和陛下的宴席,只邀请夫人们出席,且可带着家中小姐小哥儿来,可没有说小汉子们。
温煜带着杨淼一入宫,就看到不少等在御花园门前的宫人,见到温煜和杨淼一个个笑脸相迎,好不热情。
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杨淼,今日变得格外安静守礼,紧紧跟在温煜身后。
此刻花园里可谓是莺莺燕燕,他们凑在一起也没有嬉戏打闹,一个个反而矜持站在一旁。
待人都到齐了,皇后笑盈盈的带着宫人走来。
“参见皇后娘娘~”花园里响起行礼的声音,杨淼低垂着头,让人一时只能看到他的发顶。
挤在一众人中,倒也不显眼。
他今日刻意穿了一身颜色灰暗的衣服,发髻规规矩矩挽起,只要他安静的待在角落里,便不会轻易被人注意到。
“都免礼吧。”她笑吟吟优雅伸出手,宫人扶着她的手臂,待她款款落座。
她整理好自己的衣袖,笑眯眯打量着站在下面的一众人,似是无意般缓缓开口。
“今日可真是个好日子,这一早起来,那花尾巴的喜鹊就站在本宫廊檐下,叽叽喳喳好不欢快,映翠说这是好意头。”
有些动了心思的人家,拽着自家孩子往前凑。
“正是呢,皇后娘娘福泽深厚,今日又是宴请功臣家眷,自是合了老天爷的心意,故而派个嘴巧报喜鸟,提前恭贺皇后娘娘喜事临门啊。”
闻言,皇后笑的更加真切一些,眼睛弯弯的打量着对方的孩子。
那小哥儿一身脂玉色锦袍,金线绣着万福文,金冠束发,一红缨子颤颤抖抖落在冠中,显得人越发唇红齿白,面冠如玉。
“这孩子倒是长得一脸福相,本宫看着甚是喜爱,赏!”
她一说完,身旁的宫女端着一托盘上前,托盘中摆放着一只紫色香囊,绣着灵芝仙草的图案,两条藕色垂穗成了点睛之处。
杨淼远远的扫了一眼那个荷包,头皮都麻了,那哪里是什么荷包,那简直就是催命符啊。
似是感觉到周围有目光落过来,杨淼不敢多看,当即垂下眼眸,以不易察觉的速度和动作,往温煜的身后移了移。
宴席摆下,众人带着自家孩子纷纷入座,杨淼跟在爹爹身后,随着宫人的引领来到他们的坐席前。
这坐席那排的在中段,离着皇后的坐席有不小的距离,杨淼一直紧绷着的心,陡然松了下来,偷偷长舒一口气。
“承恩伯夫人。”一道女声,突兀的响起,跟在温煜身后的杨淼一个激灵,手下意识抓住爹爹的衣袖。
温煜脸色也是一冷,察觉到儿子的紧张后,他垂下头缓缓转过身,再抬头的时候,已然满脸欢喜的笑容。
“皇后娘娘。”他规矩的行了一个哥儿礼,杨淼也只能跟着行礼。
皇后端着一盏茶,欲饮未饮笑眯眯打量着温煜和杨淼。
“这就是淼淼吧,时常听到陛下提起,可惜本宫素日里慵懒了些,不爱在前朝走动,反倒鲜少见到淼淼,今日一见,果然是个讨喜的孩子。”
温煜闻言,眼眸里都是愉悦的笑,“皇后娘娘过誉了,这孩子调皮得很,也就在陛下面前能乖些。”
听他这样说,皇后也没有再接话,放下手里的茶盏,和身边的宫人对视一眼。
“陛下素来看重老臣,今日是本宫疏忽了,还不快将承恩伯夫人的坐席,放在本宫身边。”
“是奴婢的错,娘娘前日就提过,只是今日事一多,奴婢疏忽了,还望娘娘恕罪。”
温煜笑着看向前方,看着皇后主仆二人的这出戏,手轻轻拍了拍儿子的手背,安抚他不必紧张。
而此刻的杨淼反不如之前那样担忧了,听到皇后提到陛下,他也终于想起来,若是自己铁了心想要拒绝皇后,那去和皇伯伯撒撒娇,肯定又用。
皇伯伯那么喜欢他,很多事情都会依着他,这事儿想来也不需要过于担心。
想到这里,杨淼反而神色松弛,心跳也恢复了正常。
“算了,今日这样大好的日子,暂且免了你的罪罚,下次可不许再犯。”皇后语气有些玩笑的说道。
“奴婢多谢娘娘。”映翠脸上从头到尾,都没有丝毫的惶恐紧张。
短短时间里,承恩伯夫人的坐席,就按在了皇后的下首,算是在众多夫人里,最靠近皇后坐席之一。
而他们对面那桌,便是被皇后赏赐香囊的夫人和小公子。
杨淼好奇的扫了一眼对面,耳边突然袭来一阵温热的气息,“那是兵部尚书幼子逄梓良。”
察觉到是爹爹的靠近,杨淼没有躲开,听到那话之后,他心中也有数了。
虽然和逄梓良不认识,可京城的贵族圈里,即便没有见过也都会听说到,这个逄梓良他就有所耳闻。
此人比他大一岁,常以温柔大方示人,传闻他女红甚好,文墨皆通,可谓是京中小哥儿们的榜样。
不少人家都拿他作为榜样教养自己的孩子,逄梓良便是传闻中别人家的孩子。
杨淼想事情想得过于投入,一时忘记收回眼神,逄梓良不知和自己的母亲说完什么,一转头恰好和杨淼对视上。
他眼神中的阴狠一闪而过,让人恍惚刚才看错了,转而只见逄梓良一脸温和,眼神无辜懵懂,冲着杨淼眨了眨眼睛,好似还有些拘谨不安。
被他这一系列操作震惊到,杨淼看着对方的样子,先是一愣接着莞尔笑。
杨淼状似不经意的将目光落在荷包上,望着那紫色的荷包,眼神里流露出羡慕灼热的目光。
逐渐连嘴角浅浅的笑容,也随着他注视的时间,缓缓回落,眼神里转而生出一丝失落。
温煜只顾着警惕皇后的动作,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家儿子和逄家小公子的暗潮涌动。
逄梓良坐在杨淼的对面,将他脸上的神色看了一个彻底,十四岁的孩子这样坦然表达自己的心情,这没有什么不对,只能说家里保护的太好,加之年纪也还小。
逄梓良十分坚定,承恩伯府也想加入大皇子的阵列,毕竟有皇后娘娘在,她母家何等强大,要助大皇子坐上储君的位子,可谓是轻而易举。
加上自古以来,文官都提倡立嫡立长,大皇子当太子,可谓是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
想到这里,逄梓良陡然生出一丝危机感,皇后娘娘没有点别人的名字,唯独点了杨淼,这是不是说明……
想到这里,逄梓良脸上的神色变得有些慌乱,察觉到皇后看向他们,他轻轻抿住唇。
一双眼睛也水汪汪的看着杨淼,像是护食的小狗崽似的,怯生生伸手握住那个香包,一副生怕被人抢去的样子。
坐在上位的皇后,将二人的动作看在了眼里,嘴角勾出一丝不屑和得意笑,目光一抬恰好看到了来人。
“皇儿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大皇子阔步走到皇后坐席前,“儿臣今日课已结束,原想陪母后用膳,得知母后在此设宴,便过来了。”
“还是皇儿最孝顺,来人,给大皇子摆桌席。”
从大皇子出现的一瞬间,杨淼的眼睛都亮了,目光始终跟随者大皇子。
这一幕彻底让逄梓良认定,杨淼喜欢大皇子,承恩伯府想加入大皇子的阵营。
他不能坐以待毙,“大皇子。”
他突然起身,脸颊红红的看着对方,那边宫人们还在布置坐席,大皇子站在皇后身边,闻言朝着身边不远处看去。
逄梓良羞涩的从腰间的锦囊里,拿出一方青色方印。
“听闻大皇子喜玉石印章,我前些日子恰好得了一块,不知可否劳烦大皇子帮着掌掌眼,可是块儿好印不是?”
杨淼见此,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可脸上却满满都是惊讶之色。
“哇,这个翡翠好绿啊,能值不少钱……吧?”两道目光同时刺过来,杨淼讪讪息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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