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言不发,闻竹一头雾水,兀自不解,今儿这是怎么了?
闻竹狐疑的功夫,董生利落地反手拴上门,闻竹见事情不对,忙挡在他面前,却拦他不住。他一步步靠近,闻竹反而被逼得连连后退。
沉稳有礼的董生一反常态,她实在摸不到头脑,回想近日,她好似也并未得罪他?
还是在她的地盘,自己万不能乱了阵脚!闻竹定住脚步,压下心中忐忑,直直望进对面那双暗潮涌动的眼睛,可还是留了一线,戏谑似的道:
“大白天的,斋长怎么关起门来了?”
可董生并不领情,也不答她,依旧步步逼近,毫不避讳地对上她的目光,她心中只觉难缠,正欲开口,可董生手臂一挥,将她牢牢按在桌旁墩子上。
毫无征兆地被禁锢,她瞬间睁大了眼。这一动作侵略性极强,危机感骤然袭来,闻竹挣扎着起身,双肩却被他有力的手牢牢按住,纹丝不动。
她倔强抬首,董崇云依旧站着,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挣扎无果,她也不再言语,只冷冷一笑,后背向桌沿一靠,眼中平静无波,等他说明来意。
“你动的手。”
她微微挑眉:“你在说什么?”
“你知道我说的什么。”
董生声音辨不出喜怒,只如陈述事实一般:
“那日我就在那边看着,你和卫赐本可以一走了之。”
当日董生与几位斋长共同分发御酒,闻竹在明善堂做的事,尽收在他眼底。
董生说得清楚,和明牌也无甚区别。闻竹面上勉强维持淡然,董生每多说一句,她的心跳便加快一分。
他怎么知道的那天的事?
可知道了又怎样,没有证据,一切都是空言,闻竹笃定了这点,咬住不松口:
“我看不惯他们欺压年幼学子罢了。”
闻竹冷冷丢出一句话,偏过头去。
见她不愿多说,他轻叹着在另一墩子上坐了,与她平视,语调平缓:
“没错,你是做得周到。不过……你可还记得那只酒壶?”
闻竹面色平静,依旧不看他,只是在袖中攥紧了手指,听得董生声音缓缓:
“酒壶空了,剩了些底儿,那是莨菪子特有的气味。就那么一点儿,也足以让人狂乱半刻。”
闻竹心中大惊,再也无法安坐。
他既能直接讲出莨菪子的关窍,只怕这事儿瞒不住了!
她转头看向董生,卸下平日一切伪装的面具,眼中是毫不掩饰的不甘和恨意。
她眼中是触目惊心的复杂,董崇云看着这个胆大包天的人,她借着御酒,借着大成殿,将权贵子弟玩弄于股掌之中。记忆中另一张一模一样的脸和面前人的面容交叠,好似一个人,又全然不同。董崇云只觉百感交集,心中一块地方酸胀非常。
见她不装了,董崇云也不掩情绪,言语终于急切起来:“你知这多危险吗?且不说明善堂人多眼杂,倘若他当时拿走酒壶,其后找个寻常郎中一查便知。他父亲位高权重,用些手段顺藤摸瓜,查到你头上并非难事。到那时,我也不知该怎么保你!”
闻竹垂下眼帘,脑中飞速思索对策,却始终无法断定董崇云的目的。
他知道了,又来咄咄逼人地质问她,他究竟想做什么?
她抬首看他,扯着嘴角轻笑,眼中却全无笑意,语气异常坚定: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当下董大哥不说,就永远不会有人知道!”
她眼波一转,微微偏了头,微微倾身靠近董生,笑容在平静的脸上更显诡异;“难不成……斋长打算告发我?”
闻竹意在试探。这些日子下来,他们十斋三人一并九斋二子相处甚密,五人间已经有些共进退的知交之意。何况她和董生认识更早,交情更为不浅。纵然如此,闻竹也没指望董崇云会始终无理由地帮她。毕竟在这世上,除了至亲之人,谁对谁好是天经地义的呢?
以性命前途为注,去赌一个人的心软,她万万不敢。
察觉到她眼中的防备和警觉,董崇云心中绞痛,沉默不语,只是深深注视着她,恳切交杂无奈:
“你明知我不会,何必说这些话来刺我?”
面对董生突如其来的恳切陈情,她惊诧,感激,不解,又不知所措。
“我不管你心里怎么看我,告诉我,为什么这样做?你究竟想要什么?”
闻竹怔了片刻,意识到他在问她,凄然一笑,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
为什么这样做?她想要的,不过是一条生路。
沉默片刻,闻竹缓缓道来,好似在讲述全然不关己身之事:
“我做了个梦,梦到自己为人所杀。醒来后却发现,一切还没有发生。我也多希望只是个梦,可一切都那么真实,好似真的在梦里死了一次,过完了一生……”
“死亡如梦魇,谁愿意体会第二次?无论是梦,或是命运的预示。有些事,我都非做不可!不要这样看着我……你定也觉得我不可理喻。罢了,你又怎么会明白……只当我胡言乱语罢。反正我的把柄已在你手上,如今任人处置罢了……”
闻竹不想在他面前展露自己的矛盾和恐惧,也不想看见他的不解和质疑,起身越过董生,对着门扉。
这一次,董崇云没有阻拦。
这是她第一次向他人讲起此事,此事在她心中积压太久,本以为说出来心中会好受些,却被想到更像是揭开了心底的疮疤,鲜血淋漓。刚转过身,眼眶便不由自主地红了。
董崇云不言,起身踱步到她身后。她没有回头,却能感受到身后灼热的目光。
“……你怎知我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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