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男色

二人笑闹累了,董崇云让出身旁的位置,两人在矮几前并排坐下。

闻竹还有些气喘,收回远眺的目光,转头盯着他,笑道:

“‘庭中有奇树’,翠叶垂珠,素蕊浮香,董大哥不去看看?”

望着她怀中的枝条,目光温柔:

“有人替我看过,足够了。”

闻竹轻笑,没有看他,只低低瞧着桂枝:

“嗯,我看过了,这是最好看的一枝。”

说完这话,她将桂枝递到他面前,定定地望着他:

“我刚亲手折的,便想着来送给你。”

董崇云侧过头,垂着眼睛,她们离得很近,他抬手便可触到她怀中的桂枝。

桂叶绿的仿佛能滴出水来,令人不住去想,它在阳光下该是何等耀眼?

他抬手,感受枝叶穿过指缝,却是那样冰冷。

董崇云笑了。

闻竹越发看不懂,来不及想出合理的解释,他的手已从枝叶间抽回,转而拿起面前酒杯。

他笑得苦涩:

“它有自己的归处,不该在这里。送给我…实在可惜。”

董崇云彻底偏过头去,又为自己倒了杯酒,动作间广袖剐蹭,几片青绿欲滴的翠叶委地,闻竹的手不自觉颤了一下,盯着他侧脸,得不到任何回应。

闻竹越发搞不懂,一会儿像是在勾引她,一会又拒人于千里之外,究竟是什么意思?

身旁射来探询的目光,董生自顾喝酒,浑然不觉:

“‘浩浩阴阳移,年命如朝露。人生忽如寄,寿无金石固。’”

他倒上一杯酒,推到她面前,缓缓吟道:

“不如饮美酒,被服纨与素——”

目光落在杯里摇曳的酒液上,闻竹看了许久,缓缓放下桂枝,却也没有去接他递来的酒杯。

闻竹低头,心里念着这几句诗,乍然间明白了什么,突然笑起来。

这样很好。

桂枝被留在矮几上,酒液重又平静,映出一张氤氲面容。

闻竹不知自己怎样走下那一级级台阶,恍惚间再次回到折枝的桂树前,树下人影稀落,密实的树冠也萧索不少。

想起高台上的身影,她轻叹一声,垂下眼帘,摇了摇头。

事已至此,又何必多说?她只顾着往前便是了。

正思索,身后有一男声叫她,闻竹回头看去,一陌生伙计带着讨巧的笑,向她作揖。

樊楼这种大酒楼,跑堂伙计穿得都一个样——一水儿的同色方巾,腰间系条青花布手巾。面前这伙计蓄须,身材矮小,面皮看着不老,脸上挂着标准的营业微笑:

“公子,有位姓纪的郎君托小人传话——邀您镜云池畔一会。”

她顿时懂了,伙计嘴里的“郎君”,除了那人还会是谁?

不知纪二郎又在搞什么,还没见到他人,她已能想象出纪宣端着腔调,一脸神秘的模样,无奈地笑:

“知道了,多谢。”

闻竹摸出铜板给他。正要前去,突然没了主意——

镜云池在哪儿?

*

今日难得没有和她同行,纪宣远远已瞧见闻竹身影,正要前去,斜里冲出一个人,两人撞在一块儿。

纪宣前襟一凉,低头看去,衣服被酒液洇湿了一大片,污渍在碧空色衣衫上格外明显。

一陌生学子正拿着空酒碗在他面前,面色僵硬,焦急无措地摆手:

“对不住对不住!小人给兄赔罪了!”

他抿了抿唇,重重一叹。此人无心之失,他不好说什么,只是看着胸前乍眼的污渍,大为无奈。

他今天特意选的衣衫,搞的这样狼狈……怎么去见她?

他踌躇不定,抬眼望去,闻竹走得也是快,一会儿便没了踪影。

据伙计所说,这镜云池因挖渠引水而成,位于园林东北,紧依着天风阁。

而宴会是摆在园子西侧,伙计遂带领闻竹,循路往北去。

明月高悬,耳旁丝竹管弦逐渐不可闻,越走越冷清。路线也迷宫似的七拐八绕,越向前行,树木越发高大茂密,遮蔽了惟余的月光。

就在伙计领她再次跨过被篱笆拦着的小路时,闻竹再也不肯往前。

不对啊,就算抄近路,也不用钻林子吧?

她勉力静心,停下脚步,装作惊诧:

“害,竟忘了件要事。”

伙计偏过头看她,整张脸被黑暗笼罩着,难辨其面色。

“今日早些时候,二郎曾说,要我带一壶桂酿——这下忘了可如何是好?我回去取罢!”

伙计笑道:

“郎君都已备好,公子不必忧心。”

对方毫不犹疑,一脸笃定,她的心反而霎时悬了起来。

一派胡言!她整天还没和纪宣见上一面,哪来的什么约定?

等着她的那人,绝对不是纪二郎。

还不跑?就是脑子要出问题!

念头与行动一齐萌生,没等对方把话说完,她脚下飞快一转,迅速向原路折返。

此处鲜有人至,与宴席处隔着好远距离。

闻竹心跳如擂鼓,一面跑,一面后悔察觉太晚,只能凭着记忆,拼命向来处奔去。

天杀的,是哪个要害她?

可跑了一会儿,除了耳畔风声,身后没有传来一丝声响,伙计并没有追来。

闻竹依旧不敢懈怠半分,一路往回狂奔。

周遭照旧一片死寂,闻竹甚至开始怀疑是自己疑神疑鬼,冤枉了好人?

正想着,像要证明她所疑非虚,路旁一阵窸窣,漆黑林木中霎时窜出一团硕大黑影,不知是人是鬼是兽,摇晃着向她扑来。

闻竹惊叫着躲开,一步迈出三步距离。

黑影远比她更快,身后几下重重脚步声,闻竹的肩膀已然被扣住,向后重重一拉,随即传来堪比脱臼的剧痛。

啊——

闻竹没来得及痛叫出声,一只人手拿到她面前,口鼻即刻被粗糙的麻布紧紧覆住。

一切太快!闻竹来不及屏息,刺鼻气味已然涌入鼻腔,冲得她眼泪直流。

她一阵犯恶心,脑子晕乎乎的,仍强撑着辨认——

这种气味……她曾在鬼市王大眼身上闻到过,正是人贩子常用的蒙汗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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