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确实受了些伤,只是嘴硬不肯承认。
回到洞府之后趴在自己开着花花草草的角落里躺着,尾巴盖着脸,看起来难受得很。
霈霈听着狐狸发出的哼唧声,捧了些水走到他跟前,说要给他看看。
在家中时受的伤都是自己想法子治的,邻里也有好心的郎中给她看疗,真叫她学了点皮毛。
“伤处在哪里呢?”
她蹲在他身边,拨开尾巴看他的脸。
狐狸扭捏着说不要,但耐不住霈霈的坚持,化了人形,撩起衣裳露出腹中的伤处给她看。
腹部有一道口子,瞧着有些可怖。
“这是…”
“从灵脉底下上来的家伙发狂乱打人,按都按不住…也不是什么大事。”少年说:“只是些皮肉外伤,你看看能不能给我包扎?要是不能便算了。”
“家中有备伤药么?”
“当然了。”
狐狸被抓来当喽啰也有时日,平日里大小伤都是自己看着解决的,药粉家中多的是。
从柜子里掏出瓶瓶罐罐堆在霈霈面前,道:“你看这些够不够。”
霈霈挽起袖子,露出来的胳膊细瘦,她的语气凝重:“只是会有些疼,你忍忍。”
确实只是皮外伤,处理起来也简单。
她把狐狸的外衣往上推,露出少年精瘦的胸膛,但是也意外看见了他身上深浅的结着的痂。
“嗳,干什么…算了算了,”狐狸看霈霈那双乌黑圆眼透着一丝惊讶,连忙要把衣服合上。
霈霈却是理也不理狐狸慌张和羞涩,扯开他的衣服,拿了他腰间的酒葫芦,喷了一口在他的皮肉上,药粉覆盖伤口,霈霈先一步按住了他的炸毛的尾巴。
“你这些旧伤,也需要上药。”
少年额角冒汗,黏了几缕头发在颊边,见霈霈还要继续,忙道:“要紧的就这一处,其他的不管就是。”
“这怎么行?”霈霈想起来昨夜里闻到的浓重血腥,说:“我一并替你处理。”
不等狐狸拒绝,她摸到了他后背一条四寸长的伤口,问:“这又是怎么弄的呢?”
“不碍事…别管。”
霈霈垂下睫毛,狐狸看她这副神色,赶紧又道:“原也不是什么大事,昨天有伤残的魔兵因为不满营里的喽啰保养的兵甲,拿了他来就要打死,我不过看在跟那个家伙有点交情替他说话,就挨了一鞭子。”
“不为他说话,他便必死无疑了。”
狐狸说:“咱们小妖怪的命是不值钱,但谁又想死?真不碍事…会自己好的。”
“…”
“况且,他跟我一样,也不是自愿要供人驱使,还说过他有家人呢。”少年因为霈霈撒药的手法而疼得龇牙咧嘴,“呜啊疼疼疼…”
霈霈停手。
狐狸以为自己叫唤吓到了她,咬住唇忍住不叫唤。
“…慈悲。”霈霈看了他半天,突然嘴边绷住一句话。
“什么?”
霈霈后知后觉地捂着嘴,不知道为什么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顺着话题夸他:“阿椿是个很好的狐狸。”
“这算什么好,”狐狸被突如其来的夸奖弄得有些不好意思,大尾巴摇了摇。
好容易给他上好药包扎伤口,霈霈的额角沁出了许多的汗珠,一张小脸显得更加惨白。
“还好么?”
“嗯?”
被捆成粽子的狐狸撇开脸,说:“你今日力竭了。”
他自愈能力比人族好了不知道多少倍,放着不管也没有关系的。
霈霈擦脸:“不碍事的,休息一会就好了。”
她收拾地上的药瓶,细瘦如毛竹的手腕白得仿佛一折就断。
“你既然修习了合欢宗的功法,想必是要采补才好得快。”
霈霈倒是想回避,“我休息会就可以了,明天一样可以去做事的。”
狐狸对于合欢宗是略有耳闻,抓住她的袖角不让她躲。
他歪头:“你难道没有采补练功过吗?你是不是不会?”
霈霈摇头。
娘留她在家中,一是为了照顾家里和妹妹们,二是要趁机给她卖高价。
“我不用的。”
“那不行,你不采补,怎么恢复?”
“我…”
少年见她脸色窘迫,再一看她,还是这副弱不禁风的模样,想到她温柔乖巧地给自己包扎还夸了自己,怎么着也得表示下,于是闭目仰头,长发从肩头滑落,倒是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来吧。”
“什么?”
“采补我吧。”
他的语气真诚,仿佛就是你救了我,我便也救你一样理所当然。
霈霈愣了一下。
她之前没有采补过别人,娘教的那些皮毛也没派得上用场。况且面前的狐狸也受了伤,怎么能趁人之危采补他?
见霈霈握着药瓶不说话的模样,狐狸道:“怎么了?”
“我狐族的魅术和合欢功法有些相似,不必担心我。”狐狸倒是毫无所谓,拉起霈霈的手,犯了下难,道:“肌肤相贴就可以,这种程度大概也是行的。”
霈霈看着自己和他交叠的手,眨巴了下眼睛。
真的…可以么?
狐狸现在这副样子…
“大概是这样的,你尽管采补吧。”狐狸十分慷慨:“采补之后好得快些,况且我也不会有损失的。”
“来吧,霈霈。”
一点微微的光亮起,霈霈试着催动脑海里的功法,汲取狐狸的修为。
狐狸看起来是个弱弱的小喽啰,霈霈小心地抽取,生怕伤害了他。
灵力波动,精气像是春雨溪流,通过两人交叠的手漫进体内。
只是…霈霈有些惊讶,她只抽了一点点狐狸的精气,枯竭的灵力很快就恢复了。
她松开狐狸的手,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有些疑惑。
他不过是个小喽啰,不应该能做到这种程度。
“这样就好了么?”
“是…”完全恢复了。
狐狸懒得维持人形,变成了大红狐狸,一边摇尾巴一边得意道:“怎么样?有用吧?”
霈霈压下心里的疑惑,乖巧道了谢,起身忙自己的事情。晚间她将获得的精气转化,万年不动的灵台居然有了一些变化。
翌日继续昨日的编织阵法,包布巾见了精力充沛的霈霈有些惊讶,没想到能恢复这么快。
包布巾凑过来和霈霈调笑,但是再也拿话挤兑她。
后来才知道,狐狸救下了她依傍的男人。
编织阵法的工作进行了几日,帐篷这边陆续编织了二十四条巨大的绳结,驻扎营内的喽啰每日都有折损,霈霈听着帐篷女人们的叹气,自己也不由得担心狐狸。
他身上的伤口是越来越多,几乎每一天出门回来都带着血淋淋的伤口。
霈霈知道狐狸的自愈能力不差,但是也扛不住这样反复的受伤,每日都给他上药,想办法给他修补。
有一次狐狸的伤口实在是太狰狞,上药疼得死去活来,霈霈把他搂在怀里才能阻止他乱窜。
火红的大狐狸意识不甚清楚,低低叫过几声山神大人。
疲倦的霈霈把他抱在怀里,不小心睡过去,醒来发现两个人抱成一团,少年瞧着她的眼神复杂。
当即就要给她采补。
从这之后,狐狸待她好了许多,带回来的饭食除了烧鸡还有鲜鱼。
“我要出去一会。”
今日得到治疗的狐狸穿了衣服要出去,依旧嘱咐霈霈在家中不要乱跑,说自己去去就回。
霈霈知道他这样的小喽啰晚上总有很多的事情要做的,嘱咐他万事小心。
可是第二天醒来,霈霈发现狐狸一夜未归,最后是自己走去的帐篷。
她编织绳结已经得心应手了,可因为担心狐狸有些不安,频频出错。
包布巾跟她说话,她也没有装作乖巧的应承。
在晚些时候,有人急急跑来告诉她,快回去看看,说是狐狸出事了。
霈霈瞧那人脸色的慌张,站起来就往洞府处跑。
她脚上的草鞋果真不适合在周梧山的小道上奔跑,尖锐的石子磨穿了鞋底,扎破她的脚底。
不过来不及
远远看见那棵树下站了几个长得奇怪的小妖正围着什么在说话。
见了她,一句话也不说,沉默地就要离开。
霈霈走近了发现狐狸浑身是血地躺在地上,到处都是伤口,漂亮的毛毛被血水打湿。
“等等,”
霈霈鼓起勇气抓住一个小妖,问是怎么回事。
“还能怎么回事?下到灵脉里,被阵法反噬了,七个人下去,就他背着个马妖上来。”那小妖叹气:“能活着也是不容易。”
把狐狸送回来的小喽啰话也不肯多说,只让霈霈还是趁现在还有一口气,把能说的都说了。
霈霈费力地把狐狸拖回了洞府里。
他的血在地上蜿蜒出好长一条,像是红色长绸。
“山神大人…”
在霈霈慌里慌张地要给他翻止血的药瓶时,狐狸又开始神志不清地说话。
“什么?”
霈霈知道濒死的人会开始胡言乱语,一时间有些慌神,连忙扑上去摁住化为人身挣扎着要往外走的少年。
“山神大人,不要再回来了。”
披散着长发的少年一边吐血一边喃喃自语:“为了报答山神的大人的恩情,我…我能做的事情就是…为您拖延时间。”
“山神大人。”
少年口中唤着山神大人,在霈霈的怀里陷入昏迷。
这家伙,难道和山神认识不成么?
霈霈搂着全无血色的少年,来不及多想,连忙给他把能灌进去的都灌了进去,能外用的药都厚厚地敷一层在他身上。
平日里狐狸可害羞,让霈霈上药也只肯掀一点点的衣角,这会子全部破功。
少年精瘦的身上遍布大大小小的伤口,只是不论用什么办法,狐狸的身体渐渐地冷了下去。
也不知道灵脉底下到底发生了什么,这般叫人回天乏术。
霈霈看着将死的少年,思考了会,决定把这些天得到的修为精气渡还给她。
少女托着他的脸颊,口中渐渐聚起玉色的光芒。
她把这团玉芒渡给了他。
因为没有足够的修为炼化,它们盘踞在灵台里,能帮上忙也算没有浪费。
也不知道是生命顽强还是渡气起了作用,守在一旁的霈霈就要绝望的时候,昏迷的少年突然咳了一声,长长弯弯的睫毛颤了一颤。
他的脸上似乎也没有那样苍白了。
疲惫的霈霈感受到他身上不同寻常的自愈能力,可他没有睁眼便不觉得安心。
要是狐狸醒不过来怎么办?
现在还没有完全摸清楚周梧山的路况地形,跑了不是明智之举。
他死了,对自己的处境也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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