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似幻

“依我看,不如北上,然后静候江入云前来寻他。”牧决观一手托着下巴,另一只手朝卫殊絜的方向指了指,“关于我,关于他,我都有许多疑问,非得当面问个清楚不可。”

从客栈房间出来,顾危这一路已不知翻了多少个白眼。他低头与牵着的顾昱对视片刻,脸上写满了纠结:“等江入云来找你们……你们既无约定之期,又无相见之地……啊,是了,从前确实无需这些。”他恍然大悟,“直接去玉清峰便是——”

“年底之前,他必会前来。”卫殊絜显然心不在焉,一直神游天外,百无聊赖地捻弄着那支赠他的绢花。

顾危以手扶额:“眼下还未入夏。罢了,反正我也回不得灵域,待到年底之前,时间倒是充裕。”

“唉,你总说回不得灵域,究竟是何意?”牧决观八卦地凑过来,用肩膀轻撞了他一下,“你到底在灵域招惹了什么人物?”

此言一出,卫殊絜立刻警觉起来,转向这边喧嚷的二人:“灵域有人阻你归去?”

“呃,并非你们想的那样。但……最终结果倒也相去不远。啊——都怪你这小子害了我!”顾危忽又气恼起来,瞧那架势,恨不能用指头把牧决观戳个跟头。“若非你当日突然叫我的名字,我早已带着阿昱返回灵域,为他开蒙授业了。”

卫殊絜若有所思:“是靖渊门的人?”

“真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无人对我如何,只是……我与那人之间有些小小误会,当真只是小误会,但我实在不愿与他碰面……”顾危言辞闪烁。

卫殊絜于察言观色一道仍旧稚拙,不解其意,便扯了扯牧决观的衣袖:“他此刻是何神情?”

“呃……后怕,庆幸,兼有几分焦虑?”牧决观仔细端详后道,“好吧,你不愿深谈,我便不再追问。虽说不合时宜,但有时不免心生感慨,顾危你活得当真是……热闹。”

顾危怒道:“你这是在讥讽我?”

“是感慨,纯粹的感慨。”牧决观举手作投降状。

顾危怒目而视半晌,忽地将顾昱一把抱起。孩子身量极小,受惊般挣动一下便安静下来,小手环住顾危的脖颈。他早已困倦,此刻试探着将脸颊埋入顾危的颈窝。

顾危面露惆怅:“实在不该退了那客房。我还未习惯已为人师,忘了他仍需休憩。”

刚睡醒不久、昼夜颠倒的牧决观干笑两声:“啊哈哈,情有可原。”

天色向晚,众人已出城门。四野是广袤无垠的耕地,昏黑的田埂上偶见歇息的农人。难道要折返城中,再宿一夜?

卫殊絜忽地停下脚步。

牧决观猜测道:“啊?果然还是先回去,让这孩子好生睡上一觉?”

“不。”卫殊絜摇头,抬手指向天边那轮孤悬的圆月,“我在试你对幻境有无抗力——眼下看来并无。着实奇怪。”

“什么?”牧决观一脸呆滞。

叮呤——

顾危亦驻足,面色一片空白。怀中的顾昱已然睡去,发出轻微的鼾声,埋在他怀里。

唉,他们是何时走入这片田间小道的?牧决观伸手,指尖触及路旁的树干。树皮粗糙的触感真实无比。疏落的林木,大片的田亩——这两类景致,本当并存于此吗?脚下所踏,究竟是田埂土路,还是茂密灌木?林间孤月,天上那轮月——

那月亮竟对他露出玩味的笑容:“啊,醒过来了。”

卫殊絜抬手撩开眼前月白的纱帐,一双金瞳流光烁彩,恰似两盏明灯,亦如含着一簇永不熄灭的火焰。

月亮高踞树梢,一条腿悠闲地晃荡着,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嫌恶:“我真烦你这对眼睛。”

卫殊絜不以为意,略偏开头:“我也是。”

牧决观从天旋地转的眩晕中定下神,惊觉他们根本未曾北出城门,而是身处燕京偏东的一处荒林之中,并未走远。若他凝神,甚至仍能望见城门处兵士正忙于宵禁准备的身影。

他五指收紧,扣住手中树干,轻缓地吁出一口气。那“月亮”自树梢翩然跃下,落在牧决观身前。此人身量较牧决观更为挺拔,一袭黑衣,生得一张俊俏至嚣张的面孔,正桀骜地审视着他。

卫殊絜行至顾危身旁,手掌在他肩头一按。顾危被他按得一个趔趄,如溺水之人浮出水面般恍惚一瞬,随即剧烈呛咳起来。

他怀中的顾昱被吵醒,揉着惺忪睡眼,不解道:“我睡着了?”

顾危惊魂未定,反手抓住卫殊絜的手臂稳住身形:“嗯?什么,怎会——你是?”他犹疑端详,“你怎会在此……你不是江入云身边那个——啊,恕罪,我不知阁下名讳。”

黑衣人礼貌一笑,笑意却未达眼底:“无妨,我亦不识得你。此来是为寻卫殊絜。前几日他与这小子睡得昏天暗地,我岂是那等不识趣、扰人清梦之辈?”

真正扰人清梦的顾危暗自咋舌:这话听着,怎像是在指桑骂槐?

牧决观依旧神思恍惚。黑衣人对他却兴致盎然,绕着他踱了一圈,上下打量:“瞧着也无甚特别嘛?除了样貌一点也不像你。”

卫殊絜早在按压顾危之前便已放下纱帘,只有声音淡淡传出:“确实不算稀奇。”

黑衣人大为不满:“稀奇还是稀奇的——此地只有你认得我,怎么还不替我引见?”

卫殊絜不解:“你没生嘴?”

顾危眼角微跳,原以为来了厉害角色,不料又是个不着调的。

黎序清作受伤状,走过来亲昵地揽住卫殊絜的肩膀,另一只手如展示般托在自己颌下:“我名黎序清,勉强算是这家伙的兄长。顺带一提,我不喜欢旁人唤我‘江入云身边那个’。”

牧决观眼神终于聚焦,出离愤怒了:“你谁啊?!”

黎序清隔着纱帘,脑袋几乎与卫殊絜凑在一处,窃窃私语般道:“怎感觉比寻常人还要不济?你是如何弄的?”

卫殊絜八风不动,逐条吐槽:“我不记得何时、何人曾言你年长于我。”

牧决观:“凑那么近作甚?!你便是江入云?”

黎序清转脸盯住卫殊絜,目光灼灼似要穿透纱帘:“你将他护得也太过周全了罢?”

卫殊絜轻叹:“他应是初涉幻境。虽于此道眼下看来颇为不济,但天下结界对他皆形同虚设,也算有失有得。”

牧决观快步上前,将卫殊絜“夺”回身侧,咬牙切齿:“你从哪冒出来的?”

黎序清目光在牧决观身上流转,又于二人之间逡巡一圈,忽而一笑。随即正色,对卫殊絜道:“玩闹到此为止。此次前来有正事相告。答应我,无论江入云要你做什么,暂且回绝,拖至我归来。”

卫殊絜被牧决观揽着颇不适,拽开他卡着自己脖颈的手臂,猜测道:“你在寻他的麻烦。”

黎序清挑眉:“怎不说是他寻我麻烦?”

卫殊絜默然。

“罢了。但不止是寻麻烦那般简单。”黎序清又道,“我实是忧心敌人的糖衣炮弹。毕竟,你我才是一路,不是吗?”他言辞恳切,“看在我替你先行试过这小子的份上。若由江入云来试,他怕是要昏睡三日不止。你且告知江入云,此人于幻境一道全然不耐,让他离远些。”

卫殊絜思索片刻,颔首认同:“可以,等你回来。你此行……是急着往靖渊门去?”

提及此事,黎序清便气不打一处来。他叉着腰,匪夷所思地伸手将卫殊絜的帷帽帽檐弹歪:“你人都撕了,灵核也掏了,为何不顺手毁个干净?即便是当时不急,你扭头就跟着这小子跑了,便什么都撒手不管了?!万一哪个溯源阵追查下来,啊,查到他与我曾会面,你究竟是在寻我晦气,还是寻江入云的晦气?”

卫殊絜默默扶正帷帽,指向一旁目瞪口呆的顾危:“这位是苦主家属。”

黎序清悻悻住口,转向顾危,飞速比划着自辩:“我非帮凶,并非恶人,亦未参与那魔修作乱。”

顾危抱着顾昱,只觉脑中信息过载:“啊,哦,是么?”

黎序清恳切走近,一脸有口难言的模样,拍了拍顾危的肩膀:“我并非魔修。”

顾危茫然重复:“你并非魔修。”

黎序清又满怀期待地望向顾危怀中的小家伙:“你呢?”

顾昱满眼不解:“魔修是什么?”

黎序清于是心满意足,回头对着瞠目结舌的牧决观与无动于衷的卫殊絜道:“我这可是去替你收拾残局了。千万莫在背后卖我,否则……”他语带威胁,却又粲然一笑,“我不会放过你的。”

“你专程来此,就只为告诫我莫信江入云?”卫殊絜仍有不解。

“你只当我来探路便是。我来瞧瞧你是否发了癫,权作关心。眼下看来神智尚清,那便无需忧心了。”黎序清做了一个近乎飞吻的手势,“你好我好,方能大家安好。既然眼下尚可,便好生享受这自由时光罢。”

他笑意盎然,语带深意:“毕竟,我断然不会加害于你。至于江入云嘛……可就难说喽。”

言罢,身形一转,如雾气般飘散无踪。

牧决观如遭雷击,脑中空白一瞬,只听卫殊絜念叨着“自由时光”,转而问他:“你与他……可是故乡来自同一处?”

牧决观无助地喃喃:“似乎是……”

二人相顾无言,只得转去关心那遭了无妄之灾的顾危。顾危不知被灌输了何等念头,竟已自行将这番遭遇合理化,呆滞半晌,终是忍无可忍:“这家伙!句句不离诋毁江入云!”

牧决观吐槽:“你怎就只关心这个?”

卫殊絜代为解惑:“江入云于医、药、阵、符诸道皆造诣精深,他一向对江入云崇敬有加。”

好么,诋毁之言,竟说到小迷弟头上来了。

来去匆匆、亦正亦邪的疑似穿越人士黎序清,此一行倒也不算纯为挑衅。他顺手便将顾昱的困意驱得干干净净——意思是这孩子此刻精神百倍,怕是能疯玩整日而不倦。

顾昱终于有余力关切自身前程,他缩在顾危怀中,无措地问:“我们……要去往何处?”

卫殊絜略作沉思,决断道:“北上嵇川。便去嵇川吧,江入云……应当也快到了。”

虽然目前没人看,但我对后面比较不满意,想修后面的叙事方式,应该会大改重写,与此同时下周一周都很忙啊可能完全没有时间(从这周日开始)我也不清楚哪天能改出来……但想开点的话就是,哈哈,反正也没人看。于是先锁了,改完再说。[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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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似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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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不和
连载中东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