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梨昼昼
如果可以，燕肆想将极限运动比作一门严谨复杂的数学公式。
追求成功，需要各种专业技术的完美配合。他清醒自知单靠自己，是无法在短短一个月之内将这几项要求做到多完美。
“高度技巧”和“决断力”便成为了他接下来训练的关键词。
【决断力】是指在速降过程中，快速做出准确的决策，避免潜在危险；能在各种地形，不断灵活调整技术和策略。
【高度技巧】则需要不断掌握基础动作，直到熟能生巧，如臂指使。
基础动作如：“脚刹”foot brake，降低风阻的“压风”姿势tuck，有效控速的“卡宾”carving和“扣曼”coleman等。
这些专业术语听上去令人头大，练习起来当然也很枯燥乏味，但当掌握后，就能应对不同情况，帮助滑手学习更高难度的动作。
更能在突发状况下，转危为安。
燕肆本身就有丰富的滑板经验。或许同属于板类运动的缘故，他很快就适应了大同小异的长板动作，逐渐开始自然运用，如运诸掌。
只不过聪明归聪明，训练时摔的跤，可是一次都没少摔过。
毕竟在等护具的一周内，不安分的燕肆根本坐不住，各种尝试，光是落地摔的姿势都已经被他用好几个角度尝试过。
光球看了都倒吸一口凉气：【不痛吗？】
在家休息的燕肆穿了条宽松短裤。
相对于其他人，他体内黑色素天生就少，肤色雪白，两条露出的笔直小腿白得晃眼，膝盖上的那抹红色磨痕更显得触目惊心。
偏生燕肆还没什么感觉，正面无表情的准备训练后加餐，说：“痛。”
但只是痛，不会让失去情绪的燕肆感到一丝困难而退缩。
系统原本还想说些什么，可看样子，无论自己再多说什么也无济于事。
系统总有一种预感，那就是——这次的宿主会是个疯子。
在作为新手，还没佩戴护具的情况下，就敢尝试半段速降，要是护具到了，不得当做复活甲使用啊？
它的猜想果然没错。
护具到后，燕肆更加肆无忌惮的“跳级”，不再按照当初规划的步骤，只是凭借着脑内的想象和惊人的学习能力，就将这些动作技巧融汇在一起，如同高难度的公式，得出一段美妙的速降完整过程。
燕肆不再按照计划训练，而是内心。
他就是这么“言行不一”的疯子！
嘴上理智说着这样很危险，就在接触长板的第十二天，他已经萌生出了要速降完整座山道的想法，并开始实施。
*
秋日傍晚，夕阳落山。
火红的霞光映亮整片天空，光晕如涨潮起伏的海水，在公园的山道树林上落下潮汐的痕迹。
公园在这个时间段也没多少人了，但仍然会有几些踩着石阶，在旁边散步的家长老人。
一个小朋友的目光被山顶的某处吸引，她牵着家长的手，好奇往身后看去，惊奇问：“那个大哥哥他在干嘛啊？”
“他是在玩滑板吗？好酷啊！”
“什么？”
话音落下，短短五秒，某种轮子快速滑动的声响就由远及近地响起，树叶被掀起的风吹得沙沙作响，等家长的视线从手机屏幕上抬起时，就只能遗憾地捕捉到一尾被夕阳染得发红的衣角。
前进、滑行、调整——
速度还差点。
燕肆将手负在身后，精准控速而下！
哪怕是首次尝试，他的表现却也意外得游刃有余。引起公园凉亭附近路人的围观和惊呼。
这些对速降的幻想，早就在燕肆脑海中上映过了无数遍，不会出错。
而在山脚操控无人机追踪完燕肆冲陂的整个过程后，威廉更是露出了不可置信的呆怔神情。
他抬起头，下一瞬，就见屏幕中身姿飒爽的撕漫少年冲下山坡，以一个熟练的手扶地内转弯为收尾控速，停靠在自己面前。
燕肆的衣袂被吹得飞起。
他摘下防护全盔，甩了甩脑袋，浅色的猫眼、利落的灰色短发便被阳光勾勒得闪闪发光！如同穿出屏幕的漫画男主。
“燕……肆？”
“嗯？”
燕肆面颊泛红，衬得鼻梁上那颗小痣生动姝丽。
他喘着粗气，胸膛上下起伏，弯下腰去拿石凳上的矿泉水，从宽大领口不经意露出的一截锁骨，雪白秀气。
就是这么一张漂亮璀璨的面孔，很难让人将其跟刚才肆意滑行的鲜活少年联系起来。
威廉不断确认面前的少年是记忆中那名好友。
他收回无人机，犹如打开新世界的大门，怔怔地说：“我差点就认不出你了！”
毕竟对方在疗养院康复那段时间里，整天死气沉沉的，就算回国了，威廉也不敢询问对方太多有关过去的情况，生怕牵扯出不好的回忆。
“可今天一看，我感觉就连精气神，也比我十几天前见你的时候，好了很多！”
“简直是太精彩了！”
运动给人带来的改变，在精神样貌方面是最直观的。
燕肆虽然不在意，但这几天在洗漱完，看着镜中的倒映，总会恍惚想起上一世病恹恹，阴郁的自己。
确实改变了点。
完整速降，比想象中更加自由畅意。
因公园的山坡度落差并不夸张，燕肆这次也只佩戴了全盔和简单的护膝手套。
这是燕肆第一次长板速降，威廉正好用无人机拍摄了全程片段。
他打开随身平板，播放拍摄的画面，不断发出啧啧称奇的崇拜声音，吹嘘着：“不愧是运动天才。上学的时候看你马术和高尔夫，门门拿满分就知道你很有运动细胞！”
对于好友的吹嘘拍溜，燕肆没什么想说的。
他自己清楚自己的水平就够了。
直到威廉想起什么，问：
“你玩长板速降……叔叔阿姨知道吗？或者你哥？”
“他们都不知道。”
“就连你哥也不知道？”
“他们没问我留在国内干嘛，就没说。”
威廉：“……”
燕肆喝完水，下意识舔了下嘴角，说：“不过你也别主动和他们提。”
“是怕他们担心吗？放心，我又不是漏勺嘴。”
“不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
现如今，燕肆已双脚迈入长板速降的大门中，他形容不上自己的感觉，只是觉得当自己站在山顶，与长板一同扎入令人炫目的蜿蜒山道时，驰骋在耳边的风声似乎在提醒着他——他还活着，他不能死！
他想带着长板，一跃而下。
威廉也没预料到燕肆会在短短时间内，掌握长板速降这一门极限运动。
简直是太帅了。
他已经相信了对方会参加公开赛的决心，说：“你下个月不是要去四川比赛吗？到时候我和你一起去。”
燕肆没什么想法，点头答应。
在成功挑战完第一次长板速降后，燕肆还有点意犹未尽，不过也是因为觉得哪里不对劲的缘故，正当燕肆还想重新尝试时，威廉却拉住了他：“天大地大吃饭最大，这么晚了，你都练了一天了，累坏身体怎么办？明天再说吧！”
燕肆答应了。
*
餐厅里。
威廉吃得津津有味，一下就开门见山点出了话题：“你知道我表叔主动调任去子公司的事了吗？就是那个烫手山芋FRK摩托。”
威廉只有四分之一的中国血统，但他的外婆和加百列的奶奶是表姊妹关系。
上一世，加百列调职去FRK摩托这一事，也是从他口中得知。
燕肆面色平静，淡淡地回道：“嗯，我听说了。”
“那你肯定也很意外！——嘶，抱歉，我忘记你现在感觉不到情绪……”
“我不会觉得难过，不要抱歉。你接着说吧。”
威廉看了看燕肆安之若素的冷静，他张了张嘴：“……反正我听到的时候，差点吓死。”
“你也知道五年前，XC越野摩托系列在北美区曝出过安全问题，虽然那六十台被紧急召回，没出现事故，可到底损失惨重……”
“之后FRK摩托的发展也一直不温不火，消费者都心有余悸我也能理解，但我这表叔怎么会突然一声不吭直接往这火坑跳呢！”
说到后面，威廉就露出了小迷弟的表情：“哈哈，不过我这也是夸张说法。表叔从小就是按照集团继承者的资格去培养，他估计也是有能力有办法，才会选择去FRK摩托发展吧。”
“不过他还放弃了母公司的职位，真是好可惜……”
“听我妈说，表叔这次任职总裁，野心勃勃的。还在搞什么赞助商……他回国也是为了公司的事。”威廉说：“过段时间我还要和他见一面。”
“燕肆，你要一起来吗？”
不知怎的，原本有些噪声的背景，在燕肆耳中瞬间变得无声下来，他落下眼睫，胸口的心脏错了一拍。
实际上，他和加百列没有任何交集，要说有，也只是世家合作，小时候见过几次面。自从他辍学回国后，燕肆就很久没见到加百列本人。
有关他的消息，他只能若无其事的在互联网，或者从其他人口中得知。
这种压在心口上微妙又酸涩的情绪，让燕肆有些古怪，他眉心微拥，平淡地问：“……为什么？他不认识我，我为什么要去？”
威廉一愣：“我……”
想说什么来辩解，又转念发现没这个必要了。
他之所以提出这个建议，是因为他以为年少的燕肆曾暗恋过加百列，直到现在也是……可看他如今如看旁人的反应，应该也是没必要了。
“哎呀，这不是想着让你出去多见见人嘛！”
“可我要准备比赛了。”
“那我们不见就好了。”
“嗯。”
威廉并没泄气。
至少，燕肆能从车祸事故的阴影走出来，就已经足够了！
*
饭进行到一半，突然听见手机振动。
叮咚。
燕肆收到消息，打开手机。
“怎么了？”
“没什么。是收到了白昼的解约款，还有……群里在讨论比赛的事。”
“群？”
“这是我加的一个同好群。”
回想起前不久收到的夸奖，燕肆吐出的字词，平缓好听，“我算不上有运动天赋，之所以能这么快进步，大多是因为有他们帮助。”
长板速降在国内起步晚，没有系统性训练课程，属于无头苍蝇的状态，可这也仍然有不少热爱者自发组织的群体。光是那些视频评论区底下，就有不少爱好者的群聊宣传。
他们会讨论动作问题、失败经验、长板的意义、组织线下友好切磋。
燕肆加群后，会在群里冒泡，向大家请教操作上的问题。他们也十分热忱友善，以过来人的资历解答着新人的疑惑。
而绝大部分时间，群里的讨论则围绕期待着下个月举行的第二届公开赛展开。
因为他们期待能以这次比赛为契机，让中国长板速降的道路不再孤单，能被更多的人所知，感受到极限运动的魅力。
如同，冒险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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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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