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不日,荒君殿外。

阿章跪在地上,额前的发丝被风吹得带了丝慌张。他哭丧着脸,放在膝上的双手微微颤抖,继而合十。

阿章接连磕头,“是我曲意奉承宿霜神的,荒君饶命!”

沉殊年周身气质清冷,很少动怒,与手下的人恩威并施,总是透着疏离。

阿章从未见过他此刻的阴沉脸色。说明这次沉殊年是动大怒了。

沉殊年目眦欲裂,胸廓强烈起伏着,像是踢他一脚都嫌脏,所以间接用灵力代劳。

“她从来都保不了你,也不会保你。阿章,你好糊涂?你动这个念头,真是无耻,也是自寻死路!”沉殊年语气冷冽,浓眉时不时微扬起。

这时,随风落下来几片叶子,擦过阿章的肩旁,阿章瞬间被惊醒似的、眼眶蓄满泪水。

男人轻易不流泪,除非是心中没底。

阿章完全忘记当年在战乱中侥幸被荒君手下救走,不思回报不说,还变本加厉,把男宠送到宿霜神床上。

不过这荒君早在宿霜神前发现了,最后传得沸沸扬扬。

闻佳念坐在暗紫檀木椅上,抿唇微微一笑,发髻上的流苏滚珠在金色的夕阳光中折射出彩色的剔透光芒,她仪态很好,此刻浑身都透着一种和煦。

“这世上各种人都有,师兄不要太动怒。我把阿章打下凡间受苦了。”

“我对你有情,你在我心底早就根深蒂固了。”沉殊年坐在她旁边,侧过身来捧着她的脸。

闻佳念好像早有预料似的,双手开始搭在他的脖颈边,与他额头相碰,感受着他干净清透的冷香。

他则一手虚虚托着她的背,另一只手把她右臂轻轻握住,很是亲密无间。

“宿霜神,这是七日里给你赶制的新衣袍,你可要试试?”

直到外面仙侍的声音传来,闻佳念身体这才重坐回一开始的样子,“放进来吧。”

他们中间的距离,是还能坐下一个人的空荡。

闻佳念的两只手掌心向下、手指相对,都微微搭在纤细的腿上。她坐得端正秀丽,白粉色的耳坠更衬得她灵动婉约。

沉殊年并未看向婢女,而是抬手抚了一下闻佳念后背垂下的绸缎般青丝,举止间很是缱绻旖旎,“做荒君需要的事务很多,卿妃,有没有怪我冷落你?”

这样,他们二人的动作间减少了几分疏远。而不像是荒君、宿霜神名号一样冷清。

他的发冠和衣袍都是青灰色,表面不笑的样子是透着一股风流意气。

而此刻他的眼里是清楚透着星星点点笑意的,气质里平添了几分清和意韵。

闻佳念俏皮一眨眼,起身去抚摸了刚呈上的大气衣袍,感到触感质地很好,样式也是别具一格,让人眼前一亮。

“漂亮吗?你一向不太注重外表,穿金戴银也不喜欢。”沉殊年也跟着站起,目光透着执着。

闻佳念的淡粉色轻纱披帛透出她的貌若天仙,而刚拿来的金袍则是带着一种霸气,是截然不同的风格。

“因为过了就透着满满的俗气了。”她知道,男人的审美都不是很好。

但是沉殊年从前给她买的衣裳,无一不显出精致妥帖,待她比待自己都优上好几成。

侍从完全走出了殿外,闻佳念便伸出一只手放在沉殊年胸前。她的纤纤素手配着他着的深蓝高贵布料,生出一抹难言的暧昧与张力。

闻佳念感受到他身体微的一颤,勾唇道,“我以为我们之间是完美的合作关系。师兄,你往日矜贵清冷的样子实在太深入人心,我不敢太肖想你。”

他们活了千万年,爱情可以亘古不灭,但更多的是以细水长流的舒适感为主。

沉殊年最后捉住了她顽皮作乱的手,指尖传来的绵软微凉触感让他欲罢不能,“往日我们可不止做了一晚的夫妻,你在抗拒什么?”

他的手是温热的,大掌完全能覆盖她的,他眼神都有些放肆起来。

这要在他的手下眼里,早就能把眼珠子瞪出来了。

“我是希望你不要把心掏得太空,会有人心疼的。”闻佳念跟他温存了一会,收回了手。

这时,一只神鸟飞了过来,叽叽喳喳的。

闻佳念很快拿过架子上的披风,给自己穿上。

“去哪儿?”沉殊年在她越过自己时,水到渠成帮她的披风快速又仔细打了个结。

“我新收的徒弟,周树溪被人暗害了。”闻佳念脸色变得严肃,和他的手短短握了一瞬。

她最后像是补偿性的,在他脸上蜻蜓点水落下一吻,“有什么话等我回来再说。”

郊外的地上被铺上厚厚一层黄红相接的枫叶,月色投下来,穿过高大枝干的婆娑绿叶大的缝隙,神秘隐约。

月光反而一下就融入了阵法所发出来的幽青色光,阵法正进行到如火如荼的关键时机。

大圆形阵上排满了古老的符文,正在疾速转动着,足让阵中人头晕目眩、气血倒行翻涌。

“这是死阵!周树溪,你研究阵法这么久,没想到自己还会死在阵法里吧。”江湖不乏一些修邪功的人,他们对周树溪这样做,无非是要杀鸡儆猴、惊动宿霜神,彻底驳了她的面子。

周树溪倒在地上,朝一侧伸出的手里正紧紧握着师父给的阵法图其中一页,侧脸伤口可怖,脸色苍白。

他的剑被抽走所有的灵力,而会仙法的人没了佩剑的剑灵灵力,就如同瘸子丢了拐杖,罪人被抽筋扒皮,损失了内里最关键的一处。

他墨眸里没有太多对死亡即将到来的恐惧,反而神采平和,像是跋山涉水的人走累了终于要好好睡上一觉的安稳。

森冷的月色被强硬抹上了残酷的血色,闻佳念一打多,怎么看都胜算很低。

这些黑肤大汉身体都格外强壮,等她把他们都打趴下,匆忙进了阵里。

她将周树溪的一条手臂扛在肩上,试图摇醒他,“周树溪,你还好吗?”

周树溪眼神变得专注起来,待看清来人,忽然多了一抹痛色,“师父,不用你救我,你快走。”

宿霜神竟然来救自己了,而且还来得这么快。

宿霜神穿着朴素无华,但是使出了最坚韧的力道,雪中送炭,比什么都可贵,也很伟大。

周树溪心里的空白突然救有了点奇特的色彩勾勒。

“好在这种黑色阵法跟布阵的人灵力和力道相关联,所以师父你能进来。”

这里对仙人施法有很大阻碍,他这次是必死无疑,而且师父待得越久,越会遭到反噬。

“此时不救,时间长了便越难救。”闻佳念扶着他走了很久一段路,才走到林子出口,“哪怕你就只剩一口气,我扛也要把你扛回神境!”

周树溪再次感受到被人放在心尖上的爱护,便努力集中精神,让脑海里更加清明,也不会让师父很累。

……闻佳念看着连躺在榻上多日的周树溪,渐渐有了个想法:她想亲助他接下来的历劫。

他历劫如果成功,那么坐回仙君的位子,也就无人会再生事置喙。

闻佳念只顾着去照顾周树溪,身上的伤口只是简单包扎了一下。

于是她累倒了,昏睡了大半天。

沉殊年进殿里,隔着屏风,眼神黯淡,“卿妃,不想让我看你?”

闻佳念拢了拢被角,躺着没大动,命周围侍奉的一个婢女拿她准备好的地图给他。

“荒君,你何不出游去找解毒的药材?我知道地图上这几个地方最可能有你需要的。”

沉殊年手在面前定定一挡,侍女便乖巧地先捧着地图站到一旁。

“这么着急支开我?我留给你和他的时间够多了,可你看,这是什么下场?”

“我只当你是心血来潮收一个徒弟,你如今自顾不暇,还想帮他帮到底?”

他知道自己占有欲很强,于是在空闲时经常劝自己多给她一点空间和时间。

尽管他的平日时光里,他已经用处理公务的时间几乎给填满了。

闻佳念轻轻闭上眼睛,她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地方做得有失偏颇,他这是嫉妒了。

她经历了梦里的一段很真实的经历,所以现在心性都已经被磨炼了不少。

沉殊年绕过屏风,也无人敢阻挡,他的话语如玉石相碰般好听,“坐到宿霜神的位子的人,你是唯一一个。”

闻佳念侧目,望着他俯身下来拾起自己的手,苦笑道,“宿霜神这是一个虚名,我最根本还是只能靠你。”

他的玄色衣袍镶边是枣红色,头上发冠是金色,看起来神采飞扬,容色卓绝。

闻佳念心想:但是她事事也都不能靠他,尽管他甘愿一力包揽。

人什么时候,都要能先想着靠自己的本事来做人做事。

然而沉殊年足够强大,可以了解天下任何事,独独不会放过她,他曾常说要和她生生世世做一对缠绵有情人。

沉殊年生得太好,她常常会看得失神。

闻佳念轻轻抽回自己的手,发现他也没有用多大力道。

然后她将自己的后背对着他,好好稳了稳心神。

“到时候帮周树溪历劫,不仅是体现我做师父的情义,也可以了结你和孟哲浩的恩怨,毕竟这一世周树溪的存在,不是没有根据的。”

“那一切不是我一人做梦那么简单,还是和我们做师兄妹那一世有牵连的。虽然渊源随着我醒来变得很少,但也足够让我们放在心上了。”

闻佳念想,他们总会走到尘埃落定的时候,到那时,她一定要好好享受时光,经历很多难忘且有趣的事。

殿中浮起的熏香起到很大的安神静心的作用,又让人不觉厚重。

沉殊年觉得自己待久了,身上也就有了她的味道,这已经令他十分着迷了。

“孟哲浩是难缠的对手,很聪明,但是最后聪明反被聪明误。”

“而在周树溪历劫的那个地方,我们不仅人生重来,会变老;我们的所有法术也都会失灵,我们变成真真切切的凡人。”

“所以我要你来取悦我,也并不是暗中会给你放水。”

沉殊年静静盯着她:她下凡后,最好别爱上周树溪。

不然他还可能会疯。

闻佳念一只手臂微弯曲、搭在被子外面,这个时候也不觉得多凉。

“我就当这是没有奖励的一次进修。”

无论何时何地,她都不会做违心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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