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回来了?”
“怎么不补眠?”
崔季行轻手轻脚地走进来,生怕吵醒他,未曾想,林鹤清没有睡。
“给我看看你的伤?”
“专门等我就是想看这个?不是很严重,不必挂心。”
若是真的不严重,崔季行早晨就不会把他支开,单独上药。
知道他聪明,崔季行还是多补了一句,“别多想,我是想你的手艺了。”
林鹤清看他一会,并不执着,“算了,天寒,当心着凉,不看了。”
“心疼了?”崔季行把他手抓起来捂着,有心逗他开心。
“什么时候才能好?”
“只要按时上药,很快就没事了,别担心。”
“那我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
“哎,不行,你不在我就好不了了。”崔季行不放人,反而攥的更紧。
怕他还要走,崔季行赶紧换了话题,“你知道阿遥来做什么吗?”
林鹤清像是认真思考了一下,最后还是摇头。
“来送请帖,下月初八,她要成亲。”
“有些遗憾。”
林鹤清能想到,他根本不意外,却忍不住捏捏他的手,“你也看出来了?”
“嗯。”
“好了,你不是困,再睡一会儿,我陪你。”
“你自己休息吧,我真得走了,要去见师父。”昨天回来就该去了,但是不小心睡了太久,此刻也不能再拖了。
但崔季行的伤,确实不适合再到处奔波,林鹤清耐着性子把他哄睡着,才悄悄退出去。
走到门前,见房中无人,想到宋玉以往的习惯,林鹤清有意在门口多等一会。
果然没过多久,身后就传来匆匆的脚步声,转身一看,正是宋玉。
“师父。”
“来的正好,我正想去寻你。”
“师父找我何事?”
“崇北地动塌陷牵连甚广,界碑处产生松动,封印后的地狱道恶鬼都在蠢蠢欲动,三门都在竭力补救,但祸不单行,以北地界的封魔结界也有异动,他们已经无暇他顾,只能传信四门求援。”
而这四门之中,还有余力能修复结界,只有苍梧山、潭景山和凌霄峰。
但顾忌最近乱象频出,自然必须有人留下坐镇。刚好凌霄峰正在筹备亲事不便前去,就和药师谷的人一起留下。
“时间紧迫,我已安排弟子,即刻出发,你可愿与我一道?”
如今事务繁杂,苍梧山的人手也有些捉襟见肘,宋玉门下四个弟子,伤的伤,昏迷的昏迷,能四处走动,且身份不敏感的人,只剩下林鹤清。
现下用人之际,林鹤清的伤势较轻,自然也不会推辞,何况师父此行,若是独身前往,崔季行怕是无法安心养病。
事急从权,也来不及跟崔季行告别,只能匆匆留信告知。
崔季行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胸口的内伤钝痛,一直发汗,始终在半梦半醒的边缘徘徊。
察觉有人在给自己擦汗,他自然以为是林鹤清,就放任自己继续安心睡去。
等到彻底睁开眼的时候,发现天色已经开始泛黑,不知不觉竟然休息了那么久。
发现他醒了,一旁换帕子的宿风苏就去给他倒水,等他再过来,崔季行已经坐起来,主动接过去。
“你也伤得不轻,怎么不卧床休息?”
“大师兄这里无人照看,我不放心。”
“有什么不放心的,我也不是半身不遂了,”崔季行笑他,又顺带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天色不早了,你吃东西了吗?”
宿风苏老实摇头,“刚刚我才从厨房端过来,还是热的,想着等等大师兄。”
“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怎么古板,若是我这一觉一直不醒,你岂不是该挨饿。”
“睡了那么久,该醒了。”
这话让崔季行察觉一点奇怪,“你守了我很久?”
“不算久,我中午才过来的。”
崔季行在心里算了一下时辰,“那这期间,小师弟来过吗?”
“小师弟?他跟师父去崇北了。”见他又提及小师弟,宿风苏心中顿了一下,还是如实回答。
崔季行在脑袋里面略微思索,也猜到了大致原因,就没有追问,“是吗?也没记得来跟师兄道个别。”
宿风苏品不出这话背后的意思,只能干巴巴地维护一句,“可能不想打扰师兄休息。”
崔季行不置可否,对他示意桌上的饭菜,“吃饭吧,劳你照顾我,可别饿肚子。”
等宿风苏去还食盒的时候,崔季行回到床上四处翻找,最后在自己的枕头底下找到一封信。
内容不长,只有短短几行,却让他格外眷念。
“封魔结界有损,师父前往修复,有我相随,不必忧心,。
好好养伤之余,替师父照看好苍梧,等我回来。
崔季行。”
没有留名,但光是崔季行三个字,他就能感觉到耳旁又被人吹了一口气。
唉,只是相伴一夜,此刻却觉得这长夜漫漫,孤枕难眠呀。
林鹤清跟着宋玉一路奔波,终于在第二日中午赶到崇北。
随后潭景山的掌门商谨也带着弟子匆匆赶到,两个人一个太古板,一个不正经,平日遇上都选择彼此绕道,如今却能坐下来和颜悦色的打招呼,准备共同商议前往封印结界的细则。
但平静也只维持到这里。
“现在就去时间上会不会过于着急了?”商谨有些斟酌,但是其中对人的顾虑却比对事情大,宋玉的不着调实在是令他印象深刻,根本分不清楚他每句话的虚虚实实。
这一点上,他难得跟自己的儿子产生共鸣。
“老商啊,你要相信我,我还能害你不成,现在情况紧急,要担心迟则生变。”
熟悉的话术,不得不让商谨在这危急关头开始追忆往昔。
二十年前九门比武前夕,宋玉苦口婆心地拍着商谨的肩膀,如是说:“你偷偷告诉我,这次出什么招,我明天好帮你,绝不让你在未来的嫂子面前丢脸。”
见商谨面色犹豫,他就拍着胸膛,一脸真诚地劝说:“我们那么好的兄弟,你要相信我,我还能害你不成,现在情况紧急,要担心迟则生变。”
于是,第二天,他速战速决,让商谨拿下了平生最快的败北,自己夺得了比武第一。此后没过多久,就传出了当掌门的消息。
十一年前,宋玉心怀愧疚地上门,满脸羞愧地对商谨忏悔,在两人对月独酌,一醉方休之后,如是说:“之前听说你家有一棵价值连城的千年灵芝,现下不是门中刚好缺钱吗,我这有一处好买主,价格公道,你要不要试试?”
商谨又一次面色犹豫,他再次拍着胸膛,一脸真诚地游说:“我们那么好的兄弟,你要相信我,我还能害你不成,现在情况紧急,要担心迟则生变。”
于是,商谨在糊里糊涂之下,就以一两银子的“高价”,将家传灵芝卖给了他,甚至都没有等他醒来,就带着灵芝连夜跑了。
转眼,就来到了现在。
看着宋玉那数十年如一日真诚的面庞,商谨面色沉静,内心却已经开始麻木,他只是看着他,内心就有万语千言,但最终都汇聚成一个字,“好。”
宋玉心下肯定,这么多年,他还是吃这套。
又商议了其他的事情,两个人就以和平的姿态结束了这次会面。
准备明天一早,就整装出发。
“师父,明日出发,今日需要准备些什么吗?”
林鹤清没有跟进去,并不理解其中详情,只能直白地提问。
宋玉不作他想,大手一挥,“不用了,你不了解商掌门,他古道热肠,人好心善,夫人贤良美丽,自会准备好一切的。”
说完,还装作不经意般回头对上商谨的目光,面露惊讶,略带迟疑地征询:“你说是吧,商掌门?”
商谨满对宋玉的腹怨怼在听到夫人贤良美丽的时候,就已经烟消云散,他板着脸点点头,也没有多看旁边的林鹤清一眼,就以这沉默寡言的姿态,端正克己地走了。
林鹤清此刻算是真正明白何为兵不血刃,何为不战而屈人之兵。
“师父对兵法也是颇有研究。”
宋玉谦虚地点点头,拍拍他的肩,体恤地说:“你的伤趁今天好好休息,明日之后,怕是恶战。”
宿风苏昨夜本想留在房中给崔季行守夜,但是崔季行仍旧以他受伤需要休养的理由,让他早些回去休息了。
虽然知道这是大师兄对他的关心,但是心里并没有从前那般开心。
还没深究出缘由,就已经走到崔季行的门前。
他怕像昨日那般唐突,就没有直接进门,而是选择敲门在外等候。
崔季行开门的时候,还有些迷糊,下意识以为是林鹤清,人未见而声先至,“鹤……师弟来了?”
他瞬间清醒了一些,转而又打了几个呵欠,像是还未睡醒。
宿风苏见他总是带笑的,此刻面色未动,但眼神却带了一些探究,他注意到了崔季行的停顿,直觉那不是呵欠。
像是一个没有出口的名字。
崔季行没有注意他的想法,而是先看到外面的天色。
纷纷扬扬的雪,才下了一日,就被暖阳替代。
落在地上的初雪势单力薄,自然就有了消融的迹象。
崔季行无端想起昨日沾在林鹤清眉梢眼睫的雪花,与地上这些别无二致,却偏偏觉得它们更好看些。
心中郁闷,林鹤清才走了一日,已经开始有些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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