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潭景山的结界之外,依旧仍是魔障笼罩。
药师谷此番由让玖攸带人前来,言未留在谷中坐镇,其间要事以灵篆相互通传。
等大家坐定,林若桓先开口解释了魔障的事情,“昨日我们通宵查阅了书籍,在一本古籍里面提到了魔障的成因,它确实不是人力所为。而是原本就存在的,正如凡人居住的地方,有人气,修士居住的地方有仙气,魔道长居的地方也会存在魔气。”
“此番魔气四溢的原因,应该跟之前你们重创魔道有关。”
“那魔道会塌陷吗?”商桓晋推己及人展开联想,既然失去人气的地方,会变得荒芜残破,那魔道应该也是同理吧?
“也许魔道已经塌陷了呢?”这话是崔季行说的。
从宿风苏马不停蹄占领苍梧来看,魔道应该也是出事了。
“如果,塌陷的不止是魔道呢?”
“小师弟的意思是?”苏绍回头看他,认真请教。
林鹤清在脑海中认真梳理了所有事情的脉络,心中已经多了几分笃定,“你之前失忆,并不记得了。你的家乡崇北,在去岁,闹过灾荒;而紧接着,云水又有了水患;随后,燕回、怀水两地地动塌陷;如今,魔道的魔气泄露。”
“这些事情,分开来看,只是个例,但全部凑在一起,却不像巧合。”
“你的意思是,因为这些事情凑在一起,所以修真界将有大患?”
林鹤清对着任秋,摇摇头,“不,这些事情都不是起因,而是结果。”
他的目光与让玖攸短暂相接,才继续说下去,“真正的起因,是重回谷。一年多以前的那场正魔之战,魔道惨败,修牧重伤,羽门掌门为他引道重回谷,造成了焕光覆灭,重回谷生灵涂炭。”
“怎么好端端的,又扯到了重回谷了?”商桓晋是急性子,实在是想不通这些弯弯绕绕。
崔季行已经想明白了,“因为天道有情。三千多年前,天神认为情为人性弊端,本想将他们剔除泯灭;但神官焕光不忍心,把七情六欲偷携下界,藏于重回谷中,赐予他们神力,保护他们生生不息,修真界也因此得以存续至今。”
“而如今,修牧意外导致焕光覆灭,七情六欲也随之泯灭,所以才导致灾患频发,修真界难以为继的现状。”
林若桓是东道主,自然要站出来主持大局,她看着崔季行,提出自己的质疑,“如今这些,听起来过于飘渺,你如何证明你说的确有其事?”
“我可以证明。药师谷让玖攸,见过二位前辈,几位师兄。数月前,我曾奉师门的命令,前往怀水、燕回两地,救治伤患,彼时我曾为他们清过脉象,他们的脉与寻常修士不同,反而更近似于焕光。”
“心中带着这个疑问,我曾请教过大师兄司君行。从师兄处得知,云水居民的脉象也是这两年才出现类似的变化。”
“玖攸斗胆,借崔师兄的假设往下推测。之所以百姓们的脉象会产生此种变化,其实是因为焕光的不断泯灭。焕光的泯灭,不同于人的死亡,他们没有实质留存,而是全部消散,随风而逝。”
“试想一番,这像不像庄稼播种,落叶归根。他们的消散其实是重新回到了人性当中,慢慢滋长,生根发芽。”
“若是如此,那情便是一直存在的啊,为什么修真界还会如此动荡呢?”商桓晋从未如此求知若渴过。
但他的师父却换了人,崔季行接过这个话题,为他解惑,“那是因为你把因果颠倒了。先是因为情灭了,才后导致修真界的祸患;其后情的再生,也不过是延缓这个过程罢了。”
“就像樵夫伐木,会招致无穷的祸患,其后无论他如何补救,都没办法更改已成定局的事情,更何况,小树苗长大,也是需要时间的。”
“所以你们由此断定,天道必定有情?”久未开口的任秋定定地看着前方的崔季行。
“其实还有其他理由,但我觉得,这个理由已经足够了。”
若是谈及焕光的往事,必定要扯出他与苍梧山的前缘,以及自己身上的道心,这些不是现在该讨论的事情。
林若桓与任秋同时陷入了沉默,暗自在心中消化这件事;
一旁的商桓晋心不在焉,目光一直落在同侧让玖攸身上,眼神有些探究;
让玖攸垂着目光暗自留意对面林鹤清的状况,没有察觉;
林鹤清眼神幽深地看着对面的窗外,与方才相比,显得异常沉默;
崔季行担心他的身体,时刻留意着,显然也注意到了另一道来自苏绍的关切的目光。
良久,任秋打破了沉寂,终止了这场眼神的放逐,他看着崔季行问出最后一个问题,“如今,你打算如何?”
“我想去苍梧,见宿风苏。”
“不行,他现在心思难定,太危险了。”商桓晋毫不犹豫地站起来反对。
“放心,我不是去找他宣战的,我只是去找他解决魔障的事情。”
“那如果他不同意,或者不让你离开了,怎么办?”苏绍一直话不多,但此刻也难掩担忧,毕竟宿风苏给他的感觉,太过复杂了。
“我所做的,只是劝说,而不是强买强卖。而且,不管他留与不留,我都一定会回来的。”
最后这句话,意有所指,像是专门对着某个人说的。
可惜那个人没有反应,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赞同季行的想法,天道有情无情的问题,暂且不论,魔障的问题迫在眉睫,如果可以解决,自然是最好的。”
这话是林若桓说的,任秋显然也有此意。
至此,事情算是定下了。
让玖攸走上前来想给林鹤清把脉,但碍于人太多,两个人就去了林鹤清的房间,还顺带把门关上了。
以崔季行为首三位热心人士,通通被留在了外面。
刚一坐下,让玖攸就立马开始检查,摸着脉搏,脸色越来越差,“鹤清哥哥,你这身体,怎么会亏损成这样?”
林鹤清没有回答。
让玖攸也不在乎,自己心中已经猜到了答案,自暴自弃地问他,“你打算再活多久?”
林鹤清的身体,很明显现在全靠外力支撑,能活多久,完全取决于他自己。
但他只是摇摇头,给她一个隔墙有耳的眼神,最后见她实在担忧,就伸出手给她比划了一个答案。
这个答案显然让她不满意,眉宇间的距离肉眼可见的缩短了许多。
林鹤清对她安抚性地笑笑,轻声哄慰,“焕光一族,从来没有真正的长寿,我希望你可有做到。”
“瞎说什么,这才多久,连你也要抛下我了吗?”让玖攸情绪激动,眼眶已经红润。
林鹤清实在没有办法,也不能做出什么不切实际的许诺,只是如兄长一般拍拍她的头顶,“你是医者,生死轮回,比我还应该看得淡些。”
到底还是不放心,最后还忍不住像交代后事一般轻声叮嘱她,“记得把那颗妖丹好好带在身上,日后若是独自一人在世间行走,千万千万保护好自己。”
“最后,记得好好活下去,活长一点,连带着我和你爹娘的那一份一起,好好活。”
若是日后天道当真重组,那让玖攸就是这世间最后一个焕光了,林鹤清心中怎么可能不担心呢。
后面又断断续续的叮嘱了许多,让玖攸才勉强调整好情绪,红着眼睛离开。
商桓晋见她跑的飞快的背影,连忙追了上去。
然后,又在她的门前,吃了一次闭门羹。
而崔季行跟苏绍在互相谦让中,先后踏进林鹤清的房间。
“让师妹把完脉了,情况怎么样?”
林鹤清无视了这个问题,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茶,请他们坐下。
“这茶味道还行,你们尝尝。”他们一起盯着看的压力,林鹤清有些受不住。
但三人坐着,确实是有些尴尬,尤其其中两个都是失忆的情况下。
崔季行心情沉重,没了往日的风趣健谈,言辞不多;苏绍也很拘谨,话也收着。
最后林鹤清只好以身体不适为由,把他们全部请出去了。
重新回到桌前坐下,他轻点桌面三下,房门又一次打开。
是本就没有离开的崔季行。
“还有话要问我?”其实方才林鹤清的避而不谈,就已经是答案了,崔季行也明白。
只是不愿意接受罢了。
“你这样一句话不说地守着我,我的身体也不会突然好起来。”
崔季行想笑一下,但是笑不出来,只能去抓住他的手,紧紧攥在手中,寻求一种安心。
林鹤清没有阻拦,反而拍拍他的手背,以示安抚。
但效果不大。
他看着崔季行五官,不由自主的伸出手一笔一划细细描绘,或长或短地停留,有时也忍不住轻轻摩挲一下,想用力留下一点印记,又怕真的留下去不掉的痕迹。
还没描完,就被崔季行拦下了,扣在手中,靠在脸颊,“做什么,又不是以后摸不到了,搞得这样伤感。”
林鹤清像是被这句话逗笑了,露出一个很温情的笑容,其中包含的都是独属于眼前人的情意。
四目相对,眼波流转,他笑着对他说,“我带你回重回谷吧,崔季行。”
本文一定是he,一定是he,一定是he,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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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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