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几块刻画了不同“固”纹的石片被虫牙费力地嵌入洞口缝隙,并用碎石和泥土填塞固定后——
嗡!
一声极其微弱、却清晰可闻的共鸣声从石壁上传来!
只见那几块刻画了符文的石片,其上的纹路骤然亮起一丝极其黯淡、近乎难以察觉的淡金色光晕!光晕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彼此连接,形成一面微弱却真实存在的无形屏障!虽然这屏障脆弱得可能连一只腐苔虫都挡不住太久,但那种“坚固”、“凝聚”的感觉,却是实实在在的!
“成了!真的…更结实了!”虫牙惊喜地抚摸着那几块石片,感受着指尖传来的、不同于普通岩石的微弱温润感和坚韧感。
符文壁垒!由凡人意志、废土矿石和粗浅古法共同构筑的第一道防线!
防御有了雏形,剩下的就是食物。暗河的水解决了饮水问题,但饥饿的阴影依旧笼罩。
“矿洞…深处…”李之心喘息着,看向那些幽暗的岔道,“…毒刺鼠…能活…就有…吃的…”
虫牙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它们…吃…苔藓…还有…一种…发光的…地苔虫…”他指向溶洞深处没有被磷光照亮的黑暗角落,“…很难抓…但…试试…”
接下来的几天,“栖身点”在伤痛与饥饿中艰难运转。
虫牙成了最忙碌的人。他强忍着伤痛,如同不知疲倦的鼹鼠,在危机四伏的矿洞深处探索。他利用那些散发着微弱磷光的矿石碎片作为光源,凭借着猎手般的耐心和敏捷,在幽暗的岔道和巨大的钟乳石柱间设置简陋的陷阱——用坚韧的苔藓纤维结成活套,或者利用天然的石缝,放置涂了哭面菇汁液的尖锐石片。目标就是那些速度极快、滑不留手的地苔虫和偶尔落单的、体型较小的毒刺鼠幼崽。
收获微薄得可怜,且充满了危险。一次布置陷阱时,他差点惊动了一窝沉睡在巨大钟乳石后的成年毒刺鼠,靠着对地形的熟悉和亡命的奔逃才捡回一条命,后背被尖锐的岩石划开了一道长长的血口。
瘦猴负责处理这些来之不易的“食物”。他用锋利的燧石片剥掉毒刺鼠幼崽那令人作呕的粘腻外皮,剔除内脏和毒腺,只留下相对“干净”但依旧散发着浓烈腥气的肉块,放在火塘余烬上小心炙烤。地苔虫则被砸烂成粘稠的糊状,混合着采集到的、洞壁上相对干净的灰白色苔藓,在石板上烤成难以下咽、却勉强能补充体力的“虫苔饼”。
每一次进食,都如同酷刑。烤鼠肉的腥臊气混合着地苔虫糊的土腥味,让人胃里翻江倒海。但没有人抱怨。李之心每一次都强迫自己吞咽下去,将那股恶心和腹内的冲突绞痛视为另一种“痛锻”,强行炼化,转化为一丝微弱的能量。吉萍和小豆子也学着他们的样子,小口小口地、艰难地吞咽着。
吉萍则成了“栖身点”的守护者和照料者。她小心翼翼地照料着李之心崩裂的后背伤口,用暗河冰冷的泉水一遍遍清洗,再用撕下的最干净的布条包扎。她将收集到的最厚实、最干燥的苔藓铺在李之心的“床铺”上。当李之心因蚀骨豺毒素发作而浑身冰冷颤抖时,她会默默地伏在他身边,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他。当小豆子被噩梦惊醒哭喊时,她会轻轻哼唱起那古老忧伤的曲调,虽然声音微弱,却总能神奇地抚平孩子的恐惧,也让溶洞中压抑的气氛稍稍缓和。
最令人惊奇的是,一次李之心精神稍好,强撑着在溶洞中央一块巨大的黑色基岩上,尝试刻画一个更大、更复杂的“固”纹,试图为这片区域提供一点微弱的防护。他精神透支,刻画到一半便头痛欲裂,口鼻溢血,纹路也歪歪扭扭,光芒微弱。就在他即将失败时,吉萍无意识地靠近,低声哼唱起那熟悉的曲调。空灵的韵律在溶洞中回荡,李之心精神猛地一清!那原本难以凝聚的意念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梳理、安抚,变得异常清晰!他福至心灵,借着这股奇异的力量,一气呵成完成了最后几笔!
嗡!
巨大的基岩上,那原本歪扭的“固”纹骤然亮起一片远比之前清晰、稳定的淡金色光晕!光晕如同水波般扩散开来,覆盖了方圆数丈的区域!身处这片光晕之中,众人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微弱却真实的“稳固”和“安心”感,仿佛这片空间被无形的力量加固、守护!连空气中那无处不在的、令人烦躁的死亡气息似乎都被驱散了一丝!
吉萍也愣住了,她看着那发光的符文,又看看自己的手,清澈的眼眸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困惑。她的哼唱…似乎对符文的力量有某种…增幅?
李之心深深地看着吉萍,心中掀起惊涛骇浪。这少女的特殊体质,远比他想象的更加神秘和强大!
在虫牙又一次拖着一条被陷阱夹断腿的小型毒刺鼠和一捧地苔虫回来时,他身后竟然跟着两个摇摇晃晃、如同风中残烛般的身影!
那是两个衣衫褴褛、骨瘦如柴的流亡者!一个是个头发花白、满脸褶皱的老妇人,拄着一根磨得发亮的木棍。另一个是个断了左臂、伤口用脏布胡乱包扎着的年轻汉子,脸色蜡黄,眼神麻木而绝望。
“在…外面…鬼哭林边缘…遇到的…”虫牙喘着粗气,指着两人,“…快…快被藤蔓缠住了…”
老妇人浑浊的眼睛惊恐地扫视着这片巨大、幽暗却燃烧着篝火、刻画着发光符文的溶洞,看着洞中几个同样伤痕累累却眼神坚韧的少年少女,最后目光落在中央那块散发着淡金光晕的巨大符文基岩上,干裂的嘴唇哆嗦着:“…光…有光…神仙…显灵了?”她的声音嘶哑,带着浓重的口音和难以置信的激动。
断臂的汉子则死死盯着火塘边烤架上滋滋冒油的、微小的鼠肉块,喉咙剧烈地滚动着,眼中爆发出如同饿狼般的绿光。
“给他…吃的…”李之心嘶哑地开口,示意吉萍。
吉萍连忙切下一小块烤得半熟的鼠肉,递给那断臂汉子。汉子如同疯狗般抢过,几乎没嚼就吞了下去,随即被噎得剧烈咳嗽起来,眼泪鼻涕横流。
老妇人则颤巍巍地跪倒在散发着淡金光晕的符文基岩前,不住地磕头:“神仙…谢谢神仙…给口饭吃…给个地方…躲躲…”
“这里…没有神仙…”李之心的声音在空旷的溶洞中响起,虽然嘶哑虚弱,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和不容置疑的平静,瞬间压过了老妇人的啜泣和汉子的咳嗽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火光跳跃,映照着他惨白却异常坚毅的脸庞。
他缓缓抬起还能动的左手,指向洞壁上那些散发着微弱磷光的矿石碎片,指向溶洞入口处那几块刻画着“固”纹、嵌入壁垒的石片,指向中央那块巨大的符文基岩,最后指向虫牙带回来的、那微不足道的食物。
“这里的火…是我们…自己点的…”
“这里的水…是我们…自己找的…”
“这里的墙…是我们…自己垒的…”
“这里的符文…是我们…自己刻的…”
“这里的食物…是我们…用命…换来的…”
他的目光扫过吉萍、瘦猴、虫牙、小豆子,最后落在那两个新来的流亡者身上,声音虽然不高,却如同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活路…从来…不在天上…”
“活路…在我们…自己手上!”
老妇人停止了磕头,呆呆地看着李之心,浑浊的眼中充满了茫然。断臂汉子也停止了吞咽,抬起头,麻木的眼神中似乎有了一丝微弱的波动。
虫牙挺直了沾满血污的脊梁。
瘦猴捂着断肋处,眼神变得锐利。
吉萍抱着小豆子,清澈的眼眸中倒映着篝火和符文的光芒,充满了无声的坚定。
李之心艰难地吸了一口气,胸腔如同破旧的风箱般嘶鸣,后背的剧痛和毒素的冰冷让他眼前阵阵发黑,但他强行稳住身体,目光如同磐石:
“这里…叫‘栖身点’…”
“想活…就留下…”
“一起…垒墙…找食…杀怪物…”
“不想…就出去…”
死寂。
只有篝火燃烧的噼啪声和暗河流淌的细微水声。
老妇人颤抖着,最终默默地、艰难地爬起身,不再看那发光的基岩,而是走向火塘边,默默地帮吉萍整理起散落的苔藓。断臂汉子看着自己空荡荡的左臂,又看看周围众人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和眼中那不屈的光芒,蜡黄的脸上肌肉抽搐了几下,最终挣扎着,用仅存的右手,抓起一块散落的矿石碎片,踉跄着走向虫牙正在加固的入口壁垒,用矿石碎片笨拙地敲打着石缝,试图帮忙塞得更紧实一些。
没有言语。
没有宣誓。
只有无声的行动。
李之心看着这一幕,感受着溶洞中那股悄然凝聚的、微弱却坚韧的气息,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混合着巨大的责任感和一丝微弱的希望,悄然在他冰冷绝望的心底滋生。
聚落微光,在这片名为“栖身点”的黑暗地底,于血泪、伤痛与绝望的尽头,于凡人相互扶持的无声行动中,终于……顽强地,点亮了第一簇火苗。微弱,却足以刺破最深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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