瘸子因剧痛而扭曲的脸庞猛地抬起,浑浊的眼中爆发出骇人的凶光!他挣扎着,用仅存的右腿和双手支撑起身体,死死盯着李之心,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低吼,如同受伤野兽的咆哮!
“周婆!”李之心的目光最后落在那位枯瘦的老妇人身上,“…您…的手…就是…聚落的…眼睛!…这旗…您…继续缝!…缝得…更大!…更醒目!…让废土上…所有…被踩在泥里的兄弟…都看到它!…让净世盟的杂碎…睡觉…都梦到它!”
周婆枯瘦的手指猛地一颤,悬在半空的骨针差点掉落。她浑浊的老眼缓缓抬起,望向李之心,又缓缓移到手中那块狰狞的鼠王背皮上,那未完成的、扭曲却向上刺破的逆光符号。一股难以言喻的力量,仿佛从她干涸的身体深处涌起,枯瘦的手指再次捏紧了骨针,引着坚韧的鼠王筋线,一针,一线,更加用力地缝制起来!每一针,都带着无声的呐喊!
李之心看着眼前被赋予不同使命、眼中重新燃起不同火焰的同伴,巨大的疲惫和蚀骨的剧痛如同潮水般冲击着他,但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感却支撑着他屹立不倒!他沾满血污毒液的手指,猛地指向溶洞中央那片相对开阔、布满碎石和焦痕的空地!
“现在!…听老子…号令!”
“铁手!…举盾!…顶到…最前面!”
“石头!…扛板!…顶在…铁手身后!…护住…他侧翼!”
“秃鹫!…上弩!…给老子…瞄准…那块…断柱子!…当成…鼠王脑袋!”
“独眼!…给老子…滚到…入口缝隙去!…贴着墙根!…听!…外面…有没有…耗子打洞!”
“虫子!…藏到…那块…倒下的石头后面!…给老子…憋着!…没命令…不许露头!”
“瘦猴!…带着…小豆子!…给老子…躲到…最里面!…药囊…捂紧了!…歌…别停!”
“瘸子!…坐稳了!…爆符…攥手里!…哪个…敢从后面摸过来…炸!”
一连串急促、嘶哑、却异常清晰的命令,如同密集的鼓点,狠狠敲打在每一个幸存者的神经上!没有时间犹豫,没有时间恐惧!巨大的生存压力和被点亮的职责,如同无形的鞭子,狠狠抽打着他们!
铁手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仅存的左手猛地抓起那面布满裂痕的巨大黑石符文板!沉重的石板压得他独臂青筋暴起,但他一步踏出,如同移动的山峦,轰然矗立在溶洞中央的最前方!碎石地面被他沉重的脚步踏得微微震颤!
石头沉默地扛起那块巨大的鼠王肋骨板,如同扛着一扇门板,沉重地移动到铁手左后侧,肋骨板斜斜竖起,护住了铁手暴露的左翼和半个后背!
秃鹫仅存的几根手指异常灵活地拉开那简陋骨弩的藤筋,将一支尾部镶嵌着惨绿色骸骨核心碎片、散发着冰冷混乱波动的“熵能箭”,稳稳地卡在粗糙的骨制弩槽上!他仅存的独眼微微眯起,如同锁定猎物的鹰隼,弩尖死死瞄准了溶洞深处一根斜插的、半人高的断裂钟乳石!
独眼如同壁虎般悄无声息地贴到了被碎石堵塞了大半的入口缝隙内侧,仅存的耳朵紧贴着冰冷的岩石,整个人如同融入了阴影,连呼吸都变得微不可闻!
虫牙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一闪,便消失在溶洞深处一块巨大的、倒悬断裂的钟乳石残骸后面,气息瞬间收敛,如同最耐心的毒蛇!
瘦猴一把抱起还在哼唱的小豆子,连滚爬爬地躲到溶洞最深处、靠近暗河出口的角落,用身体护住药囊,同时催促着小豆子:“唱…小豆子…别停…大声点!”
瘸子背靠着冰冷的洞壁,仅存的右腿弓起,仅存的左手死死攥着一枚虫牙给的、刻画着简易“爆”字符文的骸骨碎片,布满血丝的双眼如同探照灯般扫视着溶洞深处的黑暗角落!
短短数息之间!
一个简陋、粗糙、充满了临时拼凑痕迹,却异常清晰的战斗阵型,如同从血与火中锻造出的铁蒺藜,悍然成型于这片废墟中央!
李之心站在阵型稍后侧,胸膛覆盖的骨制护心镜散发着沉稳的微光,冰冷的视线如同无形的丝线,瞬间连接了阵型的每一个节点!他能清晰地“感知”到铁手那磐石般的意志和符文板散发的微弱“固”之气息,能“感知”到秃鹫弩尖上那骸骨箭头蕴含的冰冷躁动,能“感知”到虫牙藏身之处如同即将出鞘的利刃般的杀意,甚至能“感知”到小豆子纯净歌声在溶洞中流淌带来的、微弱的能量调和涟漪!
就是现在!
“秃鹫!”李之心布满血丝的眼睛猛地锁定那根作为目标的断裂钟乳石,喉咙里爆发出撕裂般的咆哮,“…放!”
嘣——!
一声沉闷的弓弦震颤声炸响!
那支尾部镶嵌着惨绿色骸骨核心的熵能箭,如同被激怒的毒蜂,撕裂空气,带着一道幽绿的残影,狠狠撞向那根断裂的钟乳石!
轰——!!!
就在箭头触及岩石的刹那!骸骨核心内部蕴含的混乱冰冷能量被瞬间引爆!一声并不算惊天动地、却异常沉闷的炸响!那根坚硬的钟乳石瞬间被炸得粉碎!无数碎石如同霰弹般四散飞溅!一股混乱冰冷的能量冲击波夹杂着惨绿色的冰晶碎片,如同死亡的涟漪,瞬间席卷了周围数尺范围!
“铁手!…顶住!”李之心的咆哮无缝衔接!
就在爆炸冲击波席卷而至的瞬间!铁手发出一声震天的怒吼!仅存的左臂肌肉虬结坟起,将沉重的符文板如同巨盾般狠狠向前一顶!板面上歪斜粗犷的“固”字符文瞬间被激活,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土黄色光芒!如同垂死巨兽的回光返照!
轰!
爆炸的冲击波狠狠撞在符文板上!土黄色的光芒疯狂闪烁、明灭不定!发出不堪重负的、如同岩石碎裂般的呻吟!巨大的力量震得铁手魁梧的身躯猛地向后一晃,空荡的左肩断口处鲜血狂涌!但他如同扎根大地的古树,仅存的左腿死死蹬住地面,硬生生扛住了这恐怖的冲击!大部分爆炸能量和飞溅的碎石被符文板死死挡住!只有少量混乱冰冷的能量碎屑和冲击余波从两侧和上方掠过!
“石头!”李之心的声音如同冰冷的钢鞭!
一直沉默如同岩石的石头,在爆炸余波掠过的瞬间,猛地将斜竖在铁手左后侧的鼠王肋骨板狠狠向上一抬!沉重的骨板如同活动的门扇,精准地挡住了几块从侧面死角射向铁手后腰的锋利碎石!碎石撞击在骨板上,发出沉闷的咄咄声!
“虫子!…左!…三只!”李之心的目光如同鹰隼,瞬间穿透爆炸的烟尘,锁定了三只被他“想象”出来、从左侧碎石堆阴影中扑出的“毒刺鼠”!
虫牙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藏身的钟乳石后闪出!他手中没有武器,只有两枚刻画着歪斜“引”字符文的燧石片!瘦小的身体爆发出极限速度,如同贴地疾掠的毒蛇,瞬间欺近“目标”!手腕翻飞,燧石片带着残影,精准无比地划过“毒刺鼠”咽喉和眼睛的“要害”!动作狠辣、致命!模拟的击杀完成,他毫不停留,身体一个翻滚,再次消失在另一块岩石的阴影中!
“独眼!…后路!”李之心猛地转头,目光如电,射向入口缝隙!
一直紧贴墙根的独眼,仅存的耳朵猛地一颤!他如同受惊的壁虎,身体瞬间向侧面扑倒!同时,手中的半截锈刀狠狠向上撩出!仿佛在格挡一道从头顶钟乳石上扑下的“鼠影”!动作迅捷,带着一种本能的狠厉!
“瘸子!…右后…死角!”李之心的命令如同疾风骤雨!
坐在洞壁下的瘸子,布满血丝的双眼猛地瞪圆!他仅存的左手闪电般挥出!那枚刻画着“爆”字符文的骸骨碎片,如同脱手镖般,被他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掷向溶洞深处一个黑暗的角落!仿佛要将一只潜伏在阴影中的“鼠王亲卫”炸成碎片!
轰!
骸骨碎片撞在角落的岩壁上,发出一声沉闷的炸响!虽然威力远不如真正的爆符,但那飞溅的碎石和激起的烟尘,却清晰地模拟出了爆炸的效果!
“撤!…轮转!”李之心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吼!
整个阵型瞬间动了起来!
铁手低吼一声,顶着符文板,沉重地向后撤了一步!
石头扛着骨板,紧紧护住铁手的侧翼和后方!
秃鹫迅速重新上弦,弩尖警惕地指向新的方向!
虫牙的身影在阴影中连续闪烁,如同游走的毒刺!
独眼如同壁虎般贴着地面,迅速爬回相对安全的区域!
瘸子喘着粗气,仅存的左手再次摸向怀中仅存的另一枚骸骨碎片!
整个撤退和重新布防的过程,虽然依旧带着慌乱和笨拙,甚至有人差点绊倒,但阵型核心——铁手和石头的双盾防护、秃鹫的弩箭压制、虫牙的游走刺杀——却始终没有散乱!如同一架刚刚组装完成、齿轮尚在磨合的粗糙战车,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初生的力量感,在废墟中碾过!
当阵型再次稳定下来时。
溶洞内一片狼藉。爆炸的烟尘尚未散尽,模拟战斗留下的碎石和刮痕遍布地面。铁手扶着符文板剧烈喘息,空荡的左肩断口鲜血淋漓。石头沉默地放下沉重的骨板,手臂微微颤抖。秃鹫的手指被粗糙的藤筋勒出了血痕。虫牙后背的伤口再次崩裂,鲜血染红了破烂的衣衫。瘸子脸色惨白,刚才的投掷几乎耗尽了他残存的气力。瘦猴抱着小豆子,两人都吓得脸色发白。
所有人都疲惫不堪,伤痕累累。
但!
没有一个人倒下!
没有一个人退缩!
每一个人的眼中,都燃烧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光芒!那是劫后余生的悸动,是职责被点亮的觉悟,更是第一次感受到“集体力量”带来的、令人战栗的震撼!
李之心看着眼前这支刚刚经历了第一次“血火淬炼”的残兵,布满裂纹的脸上,极其艰难地、却无比清晰地向上扯动了一下,勾勒出一个冰冷而滚烫的弧度。
“看到了吗?”他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开天辟地般的力量,在弥漫的烟尘中轰然回荡:
“…这…就是…战阵!”
“…我们…不再是…散沙!”
“…我们…是…铁刺猬!…是…绞肉车!”
“…护心镜…护住心!…镇毒散…吊住命!…符文板…挡住刀!…熵能箭…撕开肉!…尖刀…捅穿肺!…耳朵…听着风!…瘸子…也能…炸他娘!”
“…下次!…鼠群再来…”
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扫过每一张布满汗水和血污的脸庞,最终定格在周婆手中那面即将完成的、狰狞凶悍的逆光战旗上,发出了震动废墟的咆哮:
“…老子要…它们…撞碎在…铁甲镜林上!…淹死在…镇毒箭雨下!…尸体…堆成山!…给净世盟的杂碎…垒…京!观!”
“操练!…给老子…往死里…操练!…练到…闭着眼…都能…拧成一股绳!…练到…这战阵…成了…我们的…骨头!…成了…废土…新的…规矩!”
废墟之上,烟尘渐散。
一面深褐近黑、用狰狞鼠王皮缝制、绣着粗犷逆光符号的巨大战旗,在周婆枯瘦却异常坚定的手中,缓缓扬起。
旗面在渗入的惨白晨光中招展,如同浴血凶兽睁开的独眼,冷冷地,望向溶洞外那片翻滚着无尽污秽与死亡的天穹。
战阵初成,其芒如荆棘,其势如累卵。然逆光之名,已于此尸骸炼狱,刻下它染血的、第一道战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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