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尚在“五秀”之众人前往九转峰参悟吕洞宾遗存剑法之前。
一大早,袖英便兴冲冲地喊起问兵:“天道师兄,快来看啊!布兄弟要和晴雪成婚啦!”
问兵接过信件,逐字逐句念道:
“旧友天道大侠、疏桐姑娘、凤姑娘、李女侠,叶少侠:
突然来信,多有冒昧。
我与晴雪婚期将近,定于本月二十九日。婚场素而无华,餐食粗茶淡饭,实不为敬,奈何本人囊中羞涩,无以变更,望各位旧友肯赏光参加。
对了,还有些许题外话,犹待与各位详说。
布值稻”
布值稻于信中特意称呼璟瑜为“女侠”,衷诉为“少侠”,他知道,以侠名相称,对璟瑜、衷诉二人而言最是受用。
问兵不禁笑意浮上嘴角:“好事,真是好事。”
袖英将信件拿在手中,里面的字句,她明明已经读过,却还是左瞅瞅,右瞧瞧,口中小声说道:“也不知,这‘题外话’,指的又是什么。”
袖英没有看到,问兵上扬的嘴角渐平,或许他已经明白,布值稻除了邀请他们参加婚礼,还有何事想要告知。
期至二九,长长久久。开张不久的留名斋内,是布值稻与苏晴雪的婚宴。留名斋是刚刚营业,需要一单开门红的大生意,听闻布值稻意欲置办婚宴,故特意便宜不少费用。
布值稻亲友不多,只坐了一桌。倒是女方苏晴雪的宾客,实在不少。妙音阁有明规,弟子出嫁,阁中必须用心送行。故苏晴雪之同门姐妹、上下临辈甚至是妙音阁长老之“白棋”厉青与“彩画”柳涵嫣这样的高层,都有亲自出席,并备厚礼为苏晴雪祝福。至于“墨书”邢至芳,她有事务出门在外,实在分身乏术,但她仍不忘送上贺语,并亲笔赠送字幅,一共八字,一字千金。
“五秀”自是一如既往,一个也没有少。问兵与衷诉正与布值稻热切交谈,而琉莺、袖英、璟瑜则拉着苏晴雪问东问西。
“第一次结婚,紧张吗?”璟瑜问道。
袖英轻笑一声:“璟瑜姐姐,哪有说‘第一次’的?苏姑娘可不会有第二次啦!”
璟瑜面带愧色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一时嘴笨失口。”
苏晴雪倒没有在意:“没关系的。不过老实说…我真的挺紧张的,但……又不知道我在紧张什么。明明只是结婚而已,我又有什么值得紧张的呢?”
琉莺笑道:“应当是在紧张,能不能做一个好的妻子吧?”
苏晴雪恍然大悟:“对对对!就是这个!我就是在害怕,以后不能充当一个好的妻子!”
璟瑜宽慰她道:“放心,待你成了婚,一切自会明朗的!无论何时何地,你总是情不自禁地会为他着想。以后啊,他会‘穿衣不知冷暖,不给加衣,便是暖了;吃饭不知饥饱,不给添饭,便是饱了’。”
见自己即将成婚的妻子,与她们聊得热火朝天,并不时响起风铃一般的欢笑,无暇关注她人,布值稻神秘兮兮地拉过问兵和衷诉,低声说道:“两位,借一步说话。”随即带着他们二人来到外面的僻静处。
看来,布值稻要讲信中所谓的“题外话”了。
布值稻一直在寻找合适的措辞,故讲话犹犹豫豫、断断续续:“前段时间,我有打探到少林的消息……几位,还记得道情吧?他与李女侠比试过的……”
问兵与衷诉忙道:“当然记得。”
布值稻又道:“我们几人救得晴雪之后……道情他……被少林寺判了十三年的禁闭。不过诸位大可放心,这算不得什么……严酷的惩罚。他虽吃了一顿棍棒,所幸少林上下都有人求情,甚至连极度年迈的渡青高僧都有出面,所以这十三年的禁闭,他仍是可以于寺内活动,只不过,不可随意见人,不可随意下山。”
衷诉于一旁踌躇,他不知该如何回应,是该说“太好了”,还是该说“太糟了”?
问兵则说:“这是道情大师自己的选择,他从下定决心救回苏姑娘时,便已经知道等待他的又是什么。佛家人虽不好胜,但道情大师血性非常,他或许……也有为了布兄弟和苏姑娘的想法吧。”
布值稻这才醒悟:“对呀。这小子……凭他的心性,应当早已明白我喜欢晴雪才对。或许……今日我与晴雪的婚事,最大的促成者,还是道情。”想着,布值稻顿时流下泪来:“兄弟,你干嘛一定要以这种方式……”
而衷诉心中亦很不是滋味。布值稻、苏晴雪、道情之间,只要道情肯退出,结局便可圆满,但自己与袖英、天道大哥之间呢?或许最终伤害到的,是无一例外的三个人……
问兵又道:“我想,直至最后,道情大师都没有供出我们这些‘同伙’来吧。但凡他愿意松口,何至于是整整十三年的禁闭。”
布值稻摇头道:“不是的。如若他真的肯供出你们这些‘同伙’,那只会让他觉得,他的罪孽更加深重。是你们‘五秀’和晴雪的两个小师妹,冒着这等风险为他施以援手,他若是供出你们……那可真是天打五雷轰。”
衷诉道:“道情大师不可以下山,那我们……至少可以上山去看望他一下吧?”
布值稻叹道:“不行的。禁闭之中,也有一条:‘不可随意见人。’就算我们去找他,少林也只会以正在禁闭为由,不许我们见他。”
问兵说:“等等吧。或许日后,道情大师表现良好,少林愿意放他一马呢?”
布值稻表示同意:“我也是这么想的!”
衷诉期期艾艾起来:“这个……就是……晴雪姑娘……她知道这些吗?”
问兵其实也想问这个问题,但它太过沉重,难以出口,而衷诉则是觉得,纵使万般令人不适,但有些事,总要弄个清楚。
没想到,布值稻却以极为轻快的口吻回答道:“我第一时间就告诉了晴雪。而晴雪的回应是……”
“是什么?”问兵与衷诉异口同声。
那时,苏晴雪说:“嗯,还好惩罚不算严苛。值稻,十三年后,我们一起去少林寺找他吧,虽然迟了点,我们孩子的年纪都超过我师妹了,但道情一定会很高兴,不是吗?”
原来,所有人都放不下道情,所有人又担心苏晴雪是最无法放下的那一个;但其实,所有人中,苏晴雪才是最为释然的那个,其他人的紧张担心,倒已是多余。她如此回答,令此刻布值稻之万般纠结烦恼,顿时消散。
布值稻沉思片刻,对苏晴雪说:“我这些年也攒下一点积蓄,本打算去热市另租个摊位的。不过现在,你启发了我,我有了新的想法。”
苏晴雪问:“是什么?”
布值稻说:“我打算把钱再攒攒,直至够在少室山下租一间店铺。我要将这间店铺,经营至少十三年,直至等回道情为止。仔细想想,热市的人流固然更大,但我们一旦搬走,以前的老主顾们,不就吃不到我们的茶了吗?所以,我不走了。晴雪,你觉得……”
不待布值稻说完,苏晴雪便已扑入布值稻的怀中:“夫唱妇随,君心我意。”
听到这里,问兵与衷诉亦彻底如释重负:连苏晴雪都已经释然,那自己又何须介怀?
世间之人,在劝诫心有执念之伴时,总会劝他“放下”。但其实,这又有何用呢?“拿起”,不见得就会失去幸福;“放下”,更不见得可以减少痛苦。人之解脱,在于自己能够想通,只要可以想通,便能做到放过自己。
佛说,“渡世间一切苦厄”,但从古至今,人海如黄河之沙,终得佛渡者凤毛麟角。渡人者,人也,非神佛也。故有时,不求渡人,但能渡己,便已是功德无量。
问兵对布值稻说:“既如此,我相信琉莺、袖英、璟瑜她们,也会释然。”
布值稻郑重地点了头。
了却心事,婚礼正式开始。在一番老生常谈的寒暄之后,布值稻忽然讲道:“不知我的五位好友,声名远扬之‘五秀’,可有什么祝福之语,要与我说?”
璟瑜高声道:“有,有!不过嘛,先容我们商议一下!统一一下!”
言毕,“五秀”便围在一起,商讨片刻。最终,五人推举琉莺代表他们所有人道出他们的贺词。
却见琉莺走上台来,倾世笑颜之中,是说不出的甜蜜与敬意。她说:“咳咳,经过我们五人研究,还是妙音阁之‘墨书’长老赠送的联语最为贴切。”随即玉手一拂,扫过邢至芳赠送之千金墨宝之上,示意众人:且看贺词。
众人先是一愣,随即高声叫起好来。
琉莺亦红了脸,这时,台下不禁有人叫道:“疏桐小姐,你作为‘青龙第一美人’,我可以追你吗?”
琉莺笑道:“不行的哦,我的心已经交出去了。”
“哦~~~~~——”众人一阵起哄。琉莺道:“不过,我还是很期望在座的各位,都能找到自己的意中人。届时,别忘了请我喝一杯喜酒!”
“哦——!!!”又是一片欢呼的叫声。
……
吉时已至,窗外桃之夭夭。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送入洞房!”
在众人的祝福声中,布值稻抱起新娘,同她一起迈入余生。
他们二人于少时相识,十年陪伴扶持,终得一生共枕。
至于那“墨书”邢至芳所赠字幅,正是:
“十年船渡 百年好合”
对不起,我食言了。正篇完结时,我明明说过,后续会“奉上一章番外”,是的,我食言了,番外不止一章!如今,我打算奉上第二章番外!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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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 第一百六十一章:妙姑娘嫁钟情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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