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努力睁开灼烧痛苦的眼睛,却发现一个身影拉着另一个身影向外飞去,两人已经接近结界边界。
他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
绝不能、绝不能让他们跑了!
若是他们逃了,陛下不会,放过他的!
他几乎是下意识拉弓,深蓝色的弓箭表体流动着一圈荧蓝色的光芒,在他拉开弓的一瞬间,一支无比锋利、箭头灼灼锋芒灼灼的蓝色光箭如闪电般射了出去。
几乎没有让人反应的时间。
槲月眼眸半阖地半躺在时临怀里,手指尖没有一点力气。
她只能看见时临陡然绷直微微颤抖的身躯,听到他唇角难以抑制溢出的一声闷哼。
时间仿佛停止了一瞬。
滴答,滴答。
她伸出冰冷的手僵硬地附上脸颊,触手一片温热。
她用大拇指微微摩挲了一下食指,粘稠鲜红的颜色染红了她的眼眶。
下一秒,她便被一只温暖的手紧紧握住。
那是一只修长白皙的手,骨节微微弯曲完全包住她的手指,温暖干燥。
她怔怔看着那只手,却发现眼前赫然横陈着一只——闪着血光的箭头,从他胸口贯通穿过!
寒光森森,血色之中能照出她狼狈的影子。
那箭头再往里看,时临玄色长袍上面缓缓晕开一大片深色痕迹,几乎浸透了整个胸膛。
天衣无缝的天华蚕丝,也终于有了破洞。
他紧绷的下颌线随着喘息微微战栗,喉结滚动间血珠顺着凌厉的颈线滑落。眼尾的秾艳红痕如朱砂勾描,此刻却因剧痛不断晕染,在失焦的琥珀色瞳仁周围氤氲成血色雾霭。
冷汗浸透的额发下,眉心逆鳞正泛起暖金色微芒——传说烛龙将陨时,那片护心龙鳞会燃尽千年修为,化作照彻九幽的最后一缕天光。
看到那朵金芒亮起,她的耳朵一阵轰鸣,却在视线慌乱中对上时临的眼睛时,骤然顿住。
因为他嘴角噙着一抹浅笑,一双桃花眼里专注地只盛着她恐惧的眉眼。
她的慌乱,她的害怕,她的痛苦,都在他的眼里。
仿佛天地之间再不存在第二个人。
她狂跳的心终于缓缓平息下来,听到他柔和的声音伴随着胸腔微微震动,轻的像一阵风。
“别怕,我带你走。”
他速度未停,几乎是全速向外飞去,他绕开了相戎所在的殿宇。
两人像是大千世界里的两片叶子,晃晃悠悠地左躲右藏,避开无数天兵的巡视,绕开三宫四殿五楼门,一路熟门熟路的走到一面墙前。
时临的脸白得像是仙界宫娥所穿的仙衣,几乎没有一丝血色,连脚步都带上几许踉跄,他们试图砍掉留在外面的箭头,可那箭矢坚硬如斯,上面还附着一层奇异的纹路,顺着他的胸膛一路攀爬到脖颈,此刻几乎蔓延到他的下巴。
一道深蓝色的纹路,散发着奇异的光芒。
时临一只手托在她的颈后,另一只手穿过她的膝盖,这个动作显得她身形娇小,整个人几乎隐在他玄色的袍子里。
他单手施法,捏了张符打开那道隐藏在墙后的门。
随着门打开的一瞬间,他们先感受到的是扑面而来的凛冽劲风,几乎刮得她眼睛都睁不开,里面还传来无数的嘶叫和低吼。
这里,就是诛仙台。
他们不是仙,无法从天门上下,想要登上九重天,就只能从亡灵遍布、怪物丛生的诛仙台逆流而上。
诛仙台里关的都是些穷凶极恶的怪物和亡灵,有很多曾经是仙人,被贬后死在诛仙台的乱流中,灵魄孕育了数千年的怨气,逐渐转为怨灵,成为诛仙台的守卫,守着整个仙界的安危。
确保阶级的存在。
槲月伸出手捏住他的领口,声音低低的:“放我下来,你伤得太重了。”
时临却好像没听见她说的话,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你是在……关心我吗?”
没想到他这个时候还能贫嘴,槲月也跟着笑了一下,只是那笑容怎么看怎么惨淡。
“是啊。”
他听见她说。
槲月的指尖无意识摸到他背后的伤口,那里粘稠血液正顺着指缝渗出。她从未如此清晰地感知到生命流逝的轨迹——
那具曾托着她掠过妖界山川大泽的身躯在一寸寸变冷,眉心透出的暖金色辉光正逐渐黯淡,像一盏被风蚕食的琉璃灯。
“别乱动。”他尾音带着气声,染血的右手却固执地托起她下颌。他琥珀色的虹膜里浮动着鎏金碎屑,仿佛将陨的星辰把所有光芒都压缩进瞳孔中。
血珠顺着他的眼尾红纹滚落,在苍白肌肤上拖出触目惊心的痕迹,宛如裂开的朱砂瓷釉。
带着铁锈味的吐息拂过她颤抖的睫毛,他喉结艰难地滑动:“真想关心我的话……”贯穿胸口的光箭随着低笑震动,更多血沫涌上唇角,“就喜欢我一下吧,阿朝。”
拜托,喜欢我吧,阿朝。
伤痕累累的手臂忽然蜷紧,将她完全裹进残余的体温里,
她听见诛仙台中呼呼刮过的风声,听见护体龙鳞凝成的冰晶在他伤口凝结又崩裂,听见无数妖魔利爪从他身上刮走一块肉时头皮发麻的刺啦声。
但最清晰的是自己耳畔的轰鸣——当他用染血的拇指摩挲她唇瓣,当那声淹没在血腥气里的“阿朝”擦过耳际。
贴着他胸膛的掌心传来断续震颤,不知是谁的心跳在互相填补空缺,她的指尖陷入他的黑发间。怀抱着她的手臂倏然收紧,他低头将最后一声呜咽埋进她肩窝,霜雪气息混着血气席卷而来,像一场正在融化的暴风雪。
她只能看到他红得快要烧起来的耳朵。
像是蔓延整个天际的火烧云,在她眼里开满了盛放的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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