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独为这场本是娱乐性质的比试准备的擂台上,修士的剑招愈发激进,招招皆是夺人之势。
而到最后仅剩几人时,气氛更是剑拔弩张。
当擂台上的一名修士被长剑刺伤,大片鲜血顿时显现,从这以后的事态就不是叶凌衣能够掌控的了。
“赵寻!你这是什么意思?”当即,被伤修士的同门上前为其打抱不平。
那名为“赵寻”的修士,在无意御剑击破对方防护,伤到对方后,心中已然生出羞愧歉疚,准备上前致歉。
但仅是这一伤口,伤者的同门却抓住此处不放,不依不挠,拖着赵寻。
“我师兄本可以将你击败,谁知你不遵今日比试的规矩,动用御剑术法,先行恶招。现在我师兄被你伤到臂膀,莫说对他日后使用剑招有所影响,恐怕明日的修真大会上,师兄他定会吃亏。”
“赵寻,你该如何负责?”
一人发声,十人响应。
赵寻没了章法,只好向同门求助。
同门的两位却也是没有主见的修士,不知该如何帮助赵寻解决对方的不平心理。
人群之中,长圣剑宗的团落里,谢琛自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他的声音凌越众人:“我们这些规矩都是由钟山灵宗的叶仙友定下的,现在出了事情,也合该去向叶仙友寻一个解决之道,而不是在此扯皮。”
听到这话,赵寻眼前一亮,立即就在众多修士中锁定了叶凌衣。
这时候的叶凌衣面上已经笑不出来了,尤其是在被两侧修士让道,显露于众人眼前的时候,他的脸色几乎沉得滴水。
发生这种事情,他是引导此次比试的修士,也就合该要为它负责。
可是,可是……
可叶凌衣该怎么负责呢?
他只是个寻常修士,如何能负担起这种责任?
叶凌衣向赵寻与另一修士说些漂亮话,然后立马奔向正厅,眼角沾惹泪珠,见到魏献仪,就一下子扑在她的身前。
“魏师叔救我。”叶凌衣抬起头,眼眶发红。
魏献仪问他怎么了。
他就将外面发生的事情一一告诉了魏献仪。
听他说完后,莫说魏献仪,广兰首先对叶凌衣生出不满。
“你方才说什么,再说一遍,师叔没听清。”广兰冷眼看着叶凌衣,想着他刚刚说的那句混账话,心中突突地升起火气。
叶凌衣瞧她气恼,慌忙垂首心虚不已,之前在广兰面前意气风发的模样全都不见。
他不说,广兰就压着他说。
叶凌衣这才开口,看向魏献仪的目光闪烁不止。
“我……我允他们,在比试台上全场获胜的修士,可随我见一面魏师叔。”
当时叶凌衣许下诺言时的态度有多么轻易,现在他就有多么艰难狼狈。
而他那时对魏献仪的称呼,也并非什么“魏师叔”,而是摆在外人面前的“钟山神女”。
叶凌衣隐约记得,他当时是这样说的——
“钟山神女,世间之最。若诸位有能在比试台上站到最后的,那我便叩求神女与之一见。”
他的态度恣意,甚至连姜焕安的厉声喝止都没能听下去。他还自作聪明地想,只要在最后跟他们说“神女不愿相见”,这个永远无法兑现的而也使人无法拒绝的诺言就会翻篇。
哪里想到,现在出了纷争,自己这样的失魂落魄。
叶凌衣苦声哀求魏献仪与广兰。
广兰首先不乐意帮他处理此事,她冷笑两声,一把扯开叶凌衣拉住她衣角的手。
而被无辜卷进这事的魏献仪成了叶凌衣唯一的救命稻草。
他需得紧紧抓住才行。
“魏师叔,师叔……你便原谅我吧,我保证再无下次了。只需您出面向那两派宗门各自说清楚,别的就再不敢麻烦您。师叔,我真的知错了……”
叶凌衣再如何聪慧机敏,也不过是个没见过大风大浪的小小修士。惹祸上身之后,才后怕后惊觉。
魏献仪拧眉不去看叶凌衣的泪容。
叶凌衣许是知道魏献仪嫌他,摸了一把泪,才敢向魏献仪说话。
“魏师叔,我平素最钦重于您。我已然知错,求魏师叔帮帮我,好不好?还有,还有就是,今日实在是因见到师叔尊容而失了态,这才做出了那些挨刀子的话,求师叔原谅。”
姜焕安进内时,就听见这么一句混账话,当即厉声批评叶凌衣。
“自己做的错事,为何归咎师叔?我提醒你莫要将师叔当成幌子,招揽众人,是你不听。也是你轻许诺言,失信于众人,又出事端,现在才会令魏师叔难为。”
他蒙着眼,对叶凌衣说完这些话后,就向魏献仪与广兰在先行礼,随后自责自难起来。
“师叔,今叶师弟有过,皆因我未能及时矫正。焕安不愿师叔饶恕叶师弟,但求与叶师弟同罪并处。”
他与叶凌衣一样,跪在魏献仪面前,向其叩拜。
魏献仪扶住他,“我已明白你的意思,不必如此。”
姜焕安澄明通透,有责任有担当,所以他会劝阻叶凌衣行事,也会在魏献仪膝前悔悟。
但此时并非是追究责任的时候,而是要尽快解决问题,若等到云洲天华城城主来此,再想解决,将会是一场难事。
姜焕安进来之际,身后还跟着几名修士。
魏献仪原先心思放在别处,没有注意,等到姜焕安主动向她提起,她才发觉来者正是长圣剑宗的几人。
“先前外面那受伤的修士,已由这几位查探过了,伤得不重,但也确有可能会影响运剑,尤其是在明日修真大会上。”姜焕安温声解释。
魏献仪的目光落到姜焕安的身后,定在顾长熙的身上。
他的衣襟有一处血红,不知是他的伤还是旁的人的。
魏献仪问姜焕安:“此行钟山来云洲天华城可有携带什么适用的丹药?或者灵草。若是有必要,不妨作为媒介一用。尽量让双方修士达成和解,越快越好。”
姜焕安点了点头,“师叔所言,正是焕安所想。焕安已经让宋师妹回去取来丹药。”
“是刚刚离开城主府吗?若是如此,可能赶不及在城主到来之前。”
说话的是谢琛,站在顾长熙的身旁。
魏献仪闻声看去,才将他收入眼中。
谢琛既这样说了,魏献仪就不免问他,“那仙友以为如何是好?”
谢琛上前两步,就将顾长熙挡在身后,他的面上带着熟稔的笑容。
他对魏献仪说:“我可以帮忙提供灵丹。”
在谢琛说完这句话后,顾长熙不由拧眉看他。
谢琛继续说:“不知神女大人以为如何?”
魏献仪问他,“所需的丹药定不可能是凡品,仙友既如此舍得,却不知仙友可有所求?”
她顿了一下,“凡我所能达者,定会应允仙友。”
“真的?”谢琛轻笑。
他声音低得很,魏献仪听得模糊,也就不准备回复他的这句似问非问。
谢琛似乎有些激动,面上涨起红晕,他没有认真回复魏献仪的提议,只拉住姜焕安到一旁,商量具体行事。
他有宗门降下的云泉灵丹一颗,对抚平此事心中很有把握。
云泉灵丹可谓极品,能使伤者病痛痊愈不说,更是能催化灵气内结成为修士自身的灵力。
谢琛如此舍得,才真正求来钟山神女的一个许诺。
哪像某些修士,伫立擂台数十战,也未得到心中所求。
想到这里,谢琛不免看向顾长熙,见他面含愁色,谢琛心中不免痛快。
此闹剧最后的解决,是在原先为比试草草布置的擂台上。
双方宗门早被谢琛与姜焕安做好了中间协调。
赵寻红着脖子,温声歉语向被他伤到的那名修士道歉。
至于叶凌衣则是向双方及参与比试的修士诚恳的认错、道歉,然后被广兰一剂符咒送回了钟山灵宗。
广兰伏在魏献仪的身边,“师妹,姜焕安代叶凌衣认错,我也代姜焕安认错,都是怨我。若非是我未能及时察觉叶凌衣的不端之举,今日师妹你也不会被卷入其中。”
魏献仪摇了摇头,“这不怪你。”
她心觉自己若只是这样一说,广兰或许还是会心存哀愁愁情。
于是就轻轻扬起唇角,对着广兰笑一笑,认认真真与她说:“这真的没法怨你。”
她的笑容不是从前天成的清冷无瑕,而是如清酒微醺,稍有醉意,朦胧蕴美。
若春夜朗月,如空山花华。
顾长熙将她此刻的面庞纳入眼中,随后默默揭开纱幔,退出正厅。
“师兄,去哪里?”同门问他,他也不作答。
顾长熙心里沉沉的,他猜到了谢琛的行事目的,但他猜不出钟山神女的心思。
而与其说是猜不出,不如说是不敢想。
魏献仪撩开眼皮,看他提剑离开,轻霓纱幔称他身姿挺拔,她不在意。
广兰自她展颜后,就长久缠住魏献仪,魏献仪也轻声细语地与她说话,直到此次正主到来。
云洲天华城的城主踏着落日光彩而来,入内坐于主位,一开口就是笑音,“诸位久等,云某才将家事解决,匆匆赶来,若有得罪,还望诸位仙友见谅。”
话毕,就有修士奉上清茶。
城主尝了尝,耳边是各家宗门的客套话。
“城主真是见外了,我等宗门得幸受邀,怎会因此就怪罪您?”
“永门主这话说得真正是对了……”
城主慢慢放下茶盏,笑一笑,语声倾泻:“此次修真大会能在云洲天华城举办,实乃云洲之幸,也是云某的幸事。邀诸位来此,是为了细讨修真大会的详规,除去往年规则,诸位如有其它考量,可一应提出。”
他环视厅中众人,在目光触及某种神光时一顿,对着帘幔后的方向又说一句:“不论是什么,都不妨提出来。”
他既如此热情贴切,在场修士也就将自己的想法托出。
场面热闹,不管是有道理的,还是没道理的,云城主应对得都很好,直至结束。
魏献仪以为众人定下心思,此次与云城主的简短会面就会结束。
在魏献仪准备离开时,有一修士送来一盏瓷瓶,中间扦着柔粉花束,一枝一条,足以让魏献仪记住它盛放的华美姿态。
“云城主请神女一见,还望钟山诸位一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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