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入迷

“您的菜上齐了,姑娘请慢用,有什么吩咐您再唤我。”侍从含着笑,轻手轻脚地,将她点的两道菜送到。

裴照景微微颔首,“多谢。”

她回想起这些侍从面对那紫衣人过分恭敬的姿态,心中略有异样,只面上依旧作出一派波澜不惊的样子。

她不怕什么家族权贵,却也不愿招惹麻烦,出门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好。

端着碗筷,裴照景从容夹起一筷裹满浓郁酱汁的笋丝,慢条斯理地送入口中。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先安抚好自己的五脏庙才是要紧事。

裴照景吃得细致,一口菜一口饭,不急不缓,连那酸甜的酱汁都不舍得放过。

然而,自她落座起,不远处对弈的两人,心思便已不全在棋局上了。

顾长策原本落子如飞,不知何时开始渐渐慢了下来,探究的目光有意无意地越过竹帘,萦绕在那女子周围。

一枚白玉棋子,在顾长策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转着,不时漏出零星几声“玎玲玲”的脆响。

秋砚瑾察觉他的心不在焉,扭头,循着他的视线望去。

那是个约莫二十多岁的女子,面容素净,肤色白皙。一头漆黑的秀发,被一条宽松的白色丝带松松挽起。耳侧几缕发丝随风起舞,便现出一段纤长如玉的柔美脖颈,交织出一股谜一般的韵致。

远看之下,她的五官其实不足以夺目,可那眉眼之间的神态,恰似远山含雾,清冷中透出一种难以触及的遥远,愈是看不真切,便愈发引人想要看清。

秋砚瑾回过头,看着顾长策魂不守舍的模样,像是抓到了什么把柄,笑得一脸高深莫测。

他屈指,不轻不重地在棋盘边缘敲了两下。

“看入迷啦?”

闻言,顾长策收回目光。

两人视线在空中交汇,顾长策眉梢挑起,同样回以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随手将手中白子下了一处。

“彼此彼此。”

秋砚瑾摩挲着指尖黑子,没接这话茬。

他招手唤来角落里的红衣侍从,低声吩咐他几句,又抛给他一小袋灵石。

不多时,桂花糕、荷花糕、绿豆糕,三样精致的点心各一碟,另有一壶云雾灵茶,便被送到了裴照景桌上。

秋砚瑾并未向裴照景的方向看去,而是信心十足地望着顾长策,将手中棋子“啪”地一声定在棋盘上,“这一局,你已失了先手。”

顾长策手肘随意地支在桌案上,视线顺着侍从的动作一路望去,忽而展颜一笑。

“那可未必。”

见秋砚瑾露出疑惑的表情,顾长策下颌微扬,示意他,“你且看。”

秋砚瑾转头望去,正看见那侍从去而复返,手上端着的糕点和茶,原封不动地被退还。挂在嘴角的笑容骤然一僵,瞬间消失不见。

“俗物!”

顾长策嗓音压得很低,却压不住那份看笑话的心,“你这般作态,人家怎么会买账?”

秋砚瑾碰了个软钉子,心中只觉狼狈万分。眼角余光瞥见顾长策,正将手中的棋子都倒回棋篓里,那股羞恼之意便彻底失控,化作一片殷红血色,迅速烧遍了整只耳朵。

这闷声吃瘪的窘态被顾长策尽收眼底,惹得他面上表情几度变化。

顾长策别开脸,嘴角颤动了好几下,强自按捺,终于把笑意憋了回去,“看我的。”

他取出一张火红色的信笺,提笔蘸墨,下笔如飞。写完后,同样示意青衣送去。

“你写的什么?”秋砚瑾梗着脖子,倾身欲看,却被顾长策抬手拦下。

“别急,稍后你自会知晓。”

裴照景见那侍从又跑一趟,此番竟还带着纸笔,心中纳闷,不知又在演哪一出。

“我家公子让我将此信笺给您……”侍从说着,便把上面的信笺奉上。

裴照景没忙着接,只试探地问了一句:“你家公子?”

那红衣侍从微微欠身,“这话说起来有些高攀了,准确来说,是赤霄峰所有弟子的大师兄。”

裴照景心下了然,这才接过。

展开那方信笺,只见上面墨迹还未全干,纸上龙飞凤舞地写着一行字:

“姑娘此行是找人还是寻物?在下不才,见姑娘眉间隐有愁绪,愿为姑娘测字卜卦,分文不取。”

裴照景盯着这方信笺,心中好生奇怪,她要做什么,一个陌生人怎会知道?难道是自己哪里泄露了行迹吗?

她疑惑抬眼,正好迎上顾长策的视线,见他冲自己微微颔首,便知信笺是这紫衣人所写。

视线扫至一旁,在紫衣人对侧坐着的锦衣公子正睁着黑白分明的眼,在她和侍从之间打转,明显一脸好奇。

裴照景偏过头来,又看了这侍从一眼,心下思量:这两人态度如此积极热络,行事殷勤却滴水不漏,处处挑不出毛病,反倒令人生疑。

裴照景眸光不自觉落在那“卦”字上,心中凛然,也罢,就看你们是演的什么戏。

掭笔刮墨,裴照景略一沉吟,寥寥几笔便将回信写就,旋即将那火红的信笺折好,递给一旁侍者,礼貌回道:“烦请交还给你们公子,有劳了。”

秋砚瑾越看越觉得神奇,不知顾长策使的什么法子,竟让那姑娘愿意接受,还愿意给他回信。

侍从刚将回信送至,他便急忙问道:“那位姑娘说了什么?”

“她没说什么,就问这信是谁写的。”侍从恭敬答过,便默默退至一旁。

顾长策拿到送回的信笺,目光一扫,看清了内容,便顺手将手上赤色素笺给对面递了过去。

秋砚瑾接过,目光在纸正中停了下来。

只见那行草书下面,独独写着个“景”字。线条婉丽流畅,笔迹娟秀端庄,可见其书写功底。

“你何时学会算卦了?”秋砚瑾按捺满肚子的好奇,将信笺还给他,“我怎么不知道你有这门技艺?”

“幼时在昆仑墟学过些皮毛,所以才说玄虚真人算我半个师尊。”顾长策一面答他,脸上神色却严肃了许多。

他重新铺平了纸张,郑重其事写道:

景字,上卦为震,下卦为坤,成豫卦。从卦象上看,春雷轰鸣在先,其后大地震动,土顺天时,催发万物。得此卦者,顺天应时,随势而动,可得长辈相助,事事吉祥。

“且慢!”秋砚瑾看他写得煞有介事,截下即将送出的信笺,“你这些说辞,当真可靠么?”

“那当然。”

顾长策神色一正,眼中又庄重几分,“玄虚真人亲自教授,岂会有假?”

他将那张写着卜辞的信笺最后交给青衣送出,随即从容地向后一靠,语气轻飘飘地宣布:“这一局,是我赢了。”

秋砚瑾与他对视片刻,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抹无奈又好笑的神色。

他忽而抬手,亲自为顾长策盏中斟满,“下次再比。”

这话便等于承认自己输了。

顾长策端起茶杯,慢条斯理地品味着沁人心脾的茶香,舌尖品尝的,是胜利的味道。

“下次,你要再讨别的姑娘欢心呢,记得先来请教本军师。凡事都得讲究方法。”

秋砚瑾哼笑一声,回敬道:“只怕是歪门邪道。”

“管用就行。”顾长策不置可否,微微一笑,又恢复他那惯有的懒散神色。

秋砚瑾瞥见他指尖的墨迹,正欲举杯,动作却蓦地顿在半空。

“不对!”

秋砚瑾忽而坐直,身体猛地前倾,目光锐利地盯着顾长策。

“你信上问她‘是找人还是寻物’……,你怎么知道她要找东西?这总不是算卦算出来的吧。”

顾长策但笑不语,只用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你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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