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一宗与枕雾山,一个在东北,一个在西南。半个月后,天宁地界灵山之下,边玉珣停下了脚步。
归一宗整个宗门坐于灵气丰沛的地脉之上,灵山诸峰高耸入云,山势少有崎岖,更有益灵气的聚集。这地域,简直是在将人泡在灵气池子里,李逍当真是得天独厚……
虽然这份得天独厚是边玉珣刻意安排的,但真正进入到《求道》的世界之后,边玉珣才意识到往日所写终究是有失公允。
凡执笔写下,皆为李逍铺路。
怪不得阿盏读过他的书,鸟头直摆,鸟嘴里没有一句好话。
边玉珣笔尖的墨水甩到了阿盏洁白的脑袋上,任性道:“自我笔下诞生,宠一宠又如何?”
惹得阿盏啄断了那支雪原冰狼狼毫笔。
想到这里,边玉珣笑出了声。
不过笑了两下,他便轻轻叹了口气。这个世界没有阿盏那只聒噪的鹦鹉,赶路疲惫时,倒有些怀念它的唠叨了。
边玉珣休息够了,起身时一只蝴蝶轻轻扑上了他的鼻尖。他抬手触碰的一瞬,蝴蝶散作微尘,留下一片转瞬即逝的灵光。
是拟物的小法术,但似乎没有什么用途。
边玉珣四处望了望,并没有找到施法者。
灵山之下人潮涌动,时值初春,街巷热闹非凡。上山的入口处有两名值守的弟子在,边玉珣站在一旁抬头向上望去,一眼看不见山阶的尽头,云雾甚至将山峦拦腰折断,又在半空生出如仙台一般的山峰。
造物奇工,仅是依靠万物相生便能有如此美景。
而这些,还仅仅只是边玉珣写下的冰山一角。
“两位小仙友,我与李逍是旧识,有些事情想转达给他,今日可否帮忙约见?”边玉珣问道。
“请问仙友姓名。”
“边玉珣。”
值守弟子掏出一张符纸,燃尽后对着符纸传声。不多时,方才消失的符纸又一次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仙友请在此稍候,李逍师兄一会儿便来。”
日头有些毒辣,边玉珣被领着去了一旁的廊檐下。归一宗平日里是谢绝外客拜访的,除非是宗门好友。外人若是想见宗门内的人,只能在每月月末两日借传讯符请求沟通。
边玉珣并未等待很久,李逍身影自山阶而下。
“边前辈。”少年眼里惊讶有之,乖巧地行了一礼。
半月未见,这孩子瞧着又长高了不少。
边玉珣道:“近来如何?伤好了吗?”
“多谢前辈记挂,晚辈已然痊愈。”
边玉珣自怀中掏出冰灵玉以及妖丹,放在李逍手中:“这是冰灵玉和妖丹,对你修行练剑大有裨益,好好收下回去潜心体悟。”
“前,前辈……”李逍震惊,冰灵玉是世间难得的剑修灵宝,边玉珣竟然能寻来给他,“这太贵重了,晚辈不能收。”
“收下,不要推脱。”边玉珣道,“就当补你一个那日枕雾山的妖丹了。”
“前辈……”
“收着。”边玉珣推着李逍的手,盯着他把东西收进储物囊中。
李逍颇为在意,摸向腰间,把荷包摘下递给边玉珣:“前辈若是不介意,收下这些钱财吧。天宁物价高昂,前辈远行至此,应当好好享受一番。”
说着,便又递给了对方一只小小的铃铛。
“这是我的传音铃,若是前辈有任何需要,注入法力借此传音,晚辈一定及时赶到。”
李逍真是实诚,又对他这般孝敬,边玉珣心中着实温暖。
不过也算是歪打正着,边玉珣正愁没钱住店呢,李逍就把钱送来了,他自然畅快收下。
两人互相告别后,边玉珣在山脚下找了间客栈歇脚。天宁确实物价高昂,一间上房就要走了三颗灵石,好在李逍给的足够多。
上楼后,边玉珣叫人备了一桶冰水,又拿出灵石在浴桶周围简单摆上了五行阵法。屋内蔓延着冷气,着实令人寒战。他快速褪下衣物,咬牙跳了进去,寒冷刺骨。
冰水五行阵虽然不及寒潭效用更高,但其冷气可以用来刺-激体内脉络,再辅以调息之法,也许可以冲一冲那封印。
寒气自皮肤每一处渗入,这寒意不至骨髓,却在表面激得人生疼。边玉珣牙关微微打颤,原本放在膝上的双手不由得紧紧握住了浴桶边缘。
边玉珣猛然起身伏在桶边,身上肌肤被冰水冻红大片,水下的双腿更是僵硬。
疼,实在是太疼了。
灵气在身体内游走,与寒气相胁,血肉疼到不可言说。这还仅仅是最为普通的凡尘冰水,不及寒潭万一,况且往日修行尚有修为境界在身,几乎是冷热不侵,即使疼痛也很快便能消解。
可现在疼便疼了,却一点用都没有。
倏然,桶中水变得极其温热,冷热交替下,麻木的双腿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滚烫,边玉珣当即便要离开浴桶。
一只手轻轻搭在自己赤-裸的肩头,带着不可抵抗的力道将他摁回在浴桶中坐下。
“步成尘?!”
皮质的覆手之物沾了水,步成尘轻轻搓了搓。
“仙友你……”边玉珣身体微微压下,温水没过脖颈,“……如此神出鬼没,想必匿影潜行一定臻至九重了吧?”
能把匿影潜行修至如此高境界的,除了贼就是闲人。边玉珣暗讽对方,步成尘并不在意,甚至淡淡回应了一句:“过奖。”
很好,边玉珣没脾气了。
他此刻还在沐浴,被突然闯进来的步成尘吓一跳,这下起来也不是钻进水里也不是。
这人莫名其妙,不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癖好吧?思及此,边玉珣打了一个寒战,抖掉一身的鸡皮疙瘩。
“冷?”步成尘问。
“不冷。”边玉珣忙道。
步成尘自发找了一张木凳坐下,随手摆弄着边玉珣的衣衫,瞧见那李逍的荷包与铃铛后,目光稍顿。
边玉珣目光紧紧随着他的动作,忍不住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你猜猜?”
“同样的话,说上三四回便没什么意思了。”
步成尘轻笑一声,未置可否。
边玉珣又道:“此前我隐世不出,从未接触过外人。入世以来一直谨言慎行,并未与你有过交集。”
“所小仙人你难得出世,便上赶着为李逍前仆后继?”步成尘轻轻晃了晃李逍给的传音铃,铃声清脆,“造价不菲,宗门倒是舍得给李逍花钱。”
边玉珣反驳道:“我那是瞧他合眼缘,对后生起了照顾之心。”
“李逍爹娘师尊健在,何须你的关照?”步成尘重重放下铃铛,“你的妖丹呢?”
刚被他送给李逍。
边玉珣无话可说,若是将自己身份托出,想必别人只当他有癔症,于是他道:“我实在不解,仙友为何总是执着于我和李逍的事。”
步成尘道:“我要毁了他。”
边玉珣道:“你真是胆大。”
当着天道的面说要毁了天道之子,步成尘倒是很有想法。
“我与天道有怨,凡他所厚,我必毁之。”此话意图实在明显,步成尘似乎并不在意对方知晓自己的心思,他细细盯着边玉珣的表情看,看见他紧紧抿起的唇,不由得微微翘起了嘴角。
真是令人胆战心惊,天道本道边玉珣瑟瑟发-抖。
“李逍才十七岁……还有很光明的未来。”边玉珣抿唇,“况且逆天而行者,破镜渡劫之时轻则修为尽失重则尸骨无存,结局向来凄惨。”
“所以呢?”步成尘轻悠悠飘出一句疑问,丝毫不在意边玉珣口中天道因果,“李逍我杀定了。”
“那李逍我护定了。”
“你有什么能力护住李逍?”
“日后杀了你便是。”
浴桶中的水已经转凉,边玉珣丝毫没有从浴桶中-出来的打算,他与步成尘直直相望,彼此的眼中都有着极为相似的执着与冰冷。
步成尘半张脸都掩在黑暗之中,唯有烛光远远映在他的眼中。边玉珣看清了他极为出挑清俊的面容,尤其对那一双眼格外深刻。
许久,步成尘将手边的里衣揉成一团,朝浴桶中抛去,边玉珣抬手接住。
“不必对我产生杀意,你永远杀不死我。”
边玉珣:“迟早会的。”
步成尘笑了两声:“那你试试看?”
窗被风吹得狠狠闭上,两人目光同时看向一旁,烛光险些也熄灭。
步成尘道:“你可知,灵山小师祖容与君?”
容与二字,是边玉珣穿书前在云拥川的尊号,他自然知晓。
他私心把自己的尊号写进书中,捏造的身份是归一宗避世的小师祖,一直以旁观者的身份存在整个《求道》的故事中,从头至尾都未曾露面。
人们知晓他的存在,但并不会主动提及,因为毫无存在感。
步成尘继续道:“我是容与君。”
边玉珣难以置信挑起一边眉毛,你是容与君,那他是什么?
先不说自己的身份被人顶替一事,如果他真的是容与君,此时此刻不应该规规矩矩在灵山里闭关不出吗?怎么会和天道有怨,怎么又出来抢夺李逍机缘?况且在枕雾山上,旁人并未认出他的身份,那些灵山的弟子总不会认不出自己宗门的小师祖吧?
边玉珣道:“想不到仙友不仅擅长匿影潜行,对信口雌黄竟也颇有见解,在下实在佩服。”
步成尘突然问他:“你说过假话吗?”
边玉珣道:“我从不说假话。”
步成尘点头:“所以我说的是真的。”
边玉珣:……
这两者有什么关联吗?
“我可以帮你找解除封印之法,也可以给你一个接近李逍的机会,条件是你需要帮我做一件事。”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答应你?”
“你凭什么觉得你不会答应我?”
边玉珣手中微微用力,脆弱的丝织物便被指腹压出痕迹。他真是气笑了,几息前两人还在剑拔弩张放狠话,这会儿言明一个未知真假的身份就能让边玉珣帮他了?
但是边玉珣道:“说来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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