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冥兽!”
清韵微顿,有些惊讶除了她竟还有人知道这名字。她微微偏头,却见说话的是个年轻男子,着淡绿锦袍,墨发杏眼,看着很是温和。此时那狭长的眉毛却紧紧皱起,却丝毫不显得女气,反倒平添了一份病美人的脆弱之感。
显然,这个名字对于其他宗门来说都极其陌生,就连洛木南也不解地看着那个男子,道:“白宗主,紫芝门一向对各界灵兽研究颇深,不知这霁冥兽是何来历?”
白与竹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紧盯着领头的那只霁冥兽,嗓音低沉,听着很急迫的样子,快速道:“来不及了!所有弟子听令!立即召唤契约神兽与之对战!阿寂,麻烦你让寒绯宫弟子结下结界,其余宗门,抓到机会赶紧逃!”
人群中走出一紫衣男子,正是寒绯宫宫主慕容寂,他闻言二话不说便转头,对着身后的人命令道:“摆阵!”
但不是所有人都对霁冥兽有这样深入的了解,今日能来赴宴的,无一不是天之骄子人中龙凤,让他们打都不打直接跑,很多人都拉不下这个面子,尤其是温竺酒。
他刚刚在众人面前丢了大面子,此刻更是一股气憋在心里,偏偏就想和霁冥兽对抗:“跑什么跑!什么狗屁霁冥兽!听都没听过!我乾九宗的弟子还没窝囊到这种地步!”
“蠢货!”慕容寂闻言气得青筋跳起,他注意着一旁还在施展召唤术的白与竹,为他挡住第一只妄图近身的霁冥兽,一边还要分心出来喊道,“不想死就赶紧带着你那些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弟子走!霁冥兽是木枯桑饲养的魔兽!你他娘的以为够它们咬几口?!云佼这是要我们死!”
荀肃被尹千煦搂着避开一只霁冥兽的攻击,心下虽无波无澜,却因贪恋师尊的怀抱,装出一副极其恐惧的样子颤抖着,而后心满意足地被尹千煦搂得更紧。
霁冥兽一只接一只地扑上来,似是永远也杀不完,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全冲着他怀中的荀肃来。尹千煦咬紧牙关硬抗,心里把木枯桑的祖宗十八代全问候了一遍。
他对人界术法不怎么精通,偏生这儿人多眼杂,还不能用神界术法,好在还有漠鸢,可以抵挡一阵子。
清韵见到这一幕嫉妒得眼睛都红了,她随手捡起地上的一把剑,冲着一只伤残的霁冥兽狠狠一扎,扎完后她心中那口郁气才散了些许。
但不知是不是刚才求拜师求得太顺口了,一见尹千煦,原本想怼荀肃的话跑到嘴边,忽然话锋一转,神使鬼差地叫道:“求长老收我为徒!”
尹千煦用漠鸢挥下一只霁冥兽的头颅,心中一股火怎么也消不下去。再加上他杀上了瘾,头脑一片火热,几乎要将他引以为傲的理智烧成灰烬。
而此时此刻,清韵的话无疑成了压垮他理智的最后一根稻草,尹千煦只觉胸口闷得不行,终于“砰”地一下炸了。
他不知是真的气上了头还是只想找个由头赶走清韵,一口银牙咬碎,对着清韵冷笑道:“我不收废物,你要是想拜我为师,就砍下领头那只霁冥兽的头来见我。否则,此事以后休要再提。”
他其实也不过是说说,并没有真的想让清韵冒险。平心而论,他对于这个外门弟子还是挺有好感的。尹千煦心里很清楚,别说是领头的霁冥兽,就是普通的,她也撑不过三招,之所以说这些话,只是想让她住嘴。
他光顾着找寻个突破口,自然也没注意到清韵眼底划过的一丝挣扎,直到左边衣袖被人扯了两下,他低头,对上荀肃的双眸,刚刚跑到银河系的理智才猛地被拉回笼。
恰好此刻,霁冥兽的包围圈破了个口,尹千煦心下一喜,正要冲出去,又猛地想起刚刚对清韵说的话有些重了,便抽空转了个头,冲着清韵道:“跟我出来!”
清韵没有动作。
尹千煦心里突然有点空落落的,他原本笃定清韵不会为了个师徒名分冒生命危险,但再仔细一想,心却猛地一沉。
他怎么忘了……
他怎么忘了!
他怎么能用常人的思维去衡量清韵!这就是个疯子!平时嘻嘻哈哈的,一旦碰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一条命算得了什么?!
遥记去年青云宗举行比武大赛,魁首的奖励是可以自选一位长老作指导。清韵杀到最后一轮,体力不支,剑被打落。
为了获胜,她主动迎上对方的剑,用双手将对方狠狠推出擂台,腹部被刺穿。
而待洛木南来扶她时,她却死咬牙关不让血流出来,眸子映着那血红的液体,声音不大但很清晰。
“尹长老!我要尹长老的指导!”
那句话似是萃了血,从体内呕出来的。
也正是那时开始,尹千煦才重新审视起这个叫清韵的小丫头。
可偏偏刚刚自己一时情急,竟然把这事忘了!
一年前她能为了几句微不足道的指导赌上命,今日她又怎么会放弃这么个大好时机?
“清韵!跟我出来!”尹千煦开始后悔说出那句话了,他死握着漠鸢,而后看到那衣红胜枫的少女眼里划过一丝释然,她似是笑了。
“长老,说话算话。”
言罢,那红色的身影后退几步,深深地看了尹千煦几秒,而后义无反顾地转身,飞蛾扑火般地钻进了霁冥兽堆中,目光紧紧盯住被围在中心,体型最大的那只魔兽。
“清韵!”尹千煦尾调上扬,最后一个音被撕破。他本能地想冲进去将她拉出来,但刚刚花费了太多时间,原本好不容易打通的突破口开始逐渐缩小,错过这次机会,他几乎不可能再开个口子。
思及自己怀中人的安危,尹千煦没时间多想,两方抉择,他终究还是选择带着荀肃,跳出了霁冥兽的包围圈。
一个外人,是死是活,与他何干?
千年前的那场大战,他双手沾满血腥,视性命如草芥,如今不过是在人界待了一会儿,难不成真能生出七情六欲了?
尹千煦近乎麻木地想着,但心脏就像是被剖开了一个大洞,丝丝地漏着气,握住漠鸢的那只手怎么也止不住颤抖。
“师尊!”
荀肃叫了一声,尹千煦不理,接着用轻功往前飞,直到飞出了一段距离,他才稍稍减缓了速度。
“师尊!”
怀里的人又叫了一声,夹杂着些许颤抖。尹千煦不知为何,搂着荀肃的那只手竟也开始抖起来。
直到确认到了安全地区,尹千煦才将荀肃放下,而后他似是不知该做什么,竟有些空洞了。
那边乒乒乓乓兵戈相斗的声音仍然激烈,传到这儿却像隔了层纱,模模糊糊的。
一方天地,却分隔成了两个世界。
他双手仍微颤着,竟开始发起冷来,那一刻,他似是回到了没碰见荀肃前,孤身一人,无根无垠地在几界中漂流,没有目的,没有尽头,漫长地活着,一颗心也在这千年时光里被冻成了冰。
远处的声音虚无缥缈地隔着风传来,有那么一瞬间,他竟分不清自己在哪儿,在做什么,好像这一年多来发生的一切都是像泡沫一样的梦,光一照,就化了。醒来,他依然在不知何处的地界,身旁只有一把冰冷的漠鸢。
忽地,左手被什么东西握住了,滚烫的温度隔着手心传来,漫延到四肢百骸,将他的思绪猛地拉回笼。
尹千煦低头,荀肃正目光灼灼地望着他,那火热的滚烫跨过无数个无眠的夜晚,跨过时空的漩涡,如浪打礁石般击打着他的魂灵。
他内心猛地一热,那颗冰冻了千年、早已死去的心,在这眼神的注视下,竟好像又活了过来。
原来,孤寂了千年,竟还有人愿意捧着他那空荡荡的壳子,一块一块地将内里七零八落的自己拼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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