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佼血瞳沉得可怕,眼中像是浸满了血,她阴沉沉地道:“本座是在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
“云佼,你撬不开我的嘴……呃!”
眼前猛地一暗,窒息的痛苦铺面而来,殷语艰难地瞪着那只掐着她脖颈的手臂,双手用力攥紧了衣袖。
“本座耐心有限。”云佼阴恻恻地从牙中挤出这句话。
她掐在殷语颈间的手控制在一个很好的力度,既不会让她一下子死亡,也不会让她好过。
殷语狼狈地张着嘴大口呼吸,喉间发出嘶哑的叫声,如同猛兽在绝境中发出的惨叫,甚是悲戚。
云佼以为她要说话,松了手,殷语一下便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凝天镜,从何而得。”
头顶传来云佼不怎么耐心的声音,殷语急促地喘了几口气,抬头,对上那一双血瞳的刹那,她眼里闪过一丝犹豫,但随即竟猛地将头撞向地面。
这一变故谁也没料到,血娃娃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只得眼睁睁看着殷语瘫在血泊中,脸上竟浮现出一抹优雅至极的笑。
她抬头,对上的是云佼惊惧的脸,正惊骇地望着自己。
意识逐渐涣散,在完全消失的前一刻,她不知哪来的力气,使劲揪住了云佼的衣袖,攥得死死的。
她对视着那双血瞳,像之前一样,没有任何恐惧地对视着那双血瞳,极轻极微地道:“你永远也别想杀死我!”
她用尽全身力气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头的那点血沫。眼前模糊一片,但她就是不肯断气,眼球突出,大张着嘴,似是还有遗言没说完。
“也……也永远,别想知道……知道……”
罗刹殿霎时间回到了最初的那份寂静中,云佼似是还没从殷语自杀的打击中回过神来,直到血娃娃轻着嗓子喊了一声“主上”,她才大梦初醒般地蹲下身,不知为何莫名其妙便去探殷语的脖颈。
人才刚死,血液还是温热的,但脉搏已停止跳动。
云佼霎时感觉像触到了寒冰似的,指尖一下冷了,一寸一寸漫延到了骨子里。
“……主上?”血娃娃轻瞥了眼云佼,小心翼翼且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实在看不懂她的所作所为。
但这一声好似把云佼唤醒了过来,她立刻又重新摆起魔尊的风范。
她站起身,视线却未离开殷语,只是极平淡地道:“将她的尸身送回素客庄。”
末了,没等血娃娃应下,她似是想到了什么,接着补充道:“记着让她体面些。”
血娃娃闻言疑惑地看了云佼一眼,却也未说什么,只公事公办地让人将殷语抬走,又说了句“主上放心”便准备离开。
“等等!”
身后又传来云佼的声音,血娃娃停住脚步,转身见到云佼的血瞳时,忽地惊出一身冷汗。
此刻的她仿佛突然变了一个人,明明刚刚对着殷语的尸体时眼中还有着她读不懂的复杂情绪,此刻却只剩下杀意。
“主上……还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不过嘱咐你一句。”云佼走至魔尊椅坐下,又成了那副懒懒散散的样子,“还记得接下来要做的事吧?”
这话乍一听有点牛头不对马嘴,但血娃娃却是听懂了弦外之音,心脏一下猛地快要跳出来,内心一阵寒毛倒竖。
背后的冷汗浸湿了华服,血娃娃仓促地攥紧了衣袖,脸色似乎又白了几分。她犹豫片刻,还是低着头颤颤巍巍地问出了那句一直想问的话:“主上……只能这样吗?”
这话一出,大殿的空气立刻被冻住了,血娃娃顿时有些后悔,但又期盼着云佼的回答。两方矛盾之下,她不得不极力放低自己的呼吸,却又不敢抬头去看云佼的脸色,心中越来越没底。
良久,她才听得上方传来一阵悠悠的叹息,云佼不知何时到了她身边,边扶着她小臂边轻叹道:“阿蓉,事已至此,我早就回不了头了。”
血娃娃心中猛地一震,她惊愣地抬头,对上那双鲜红的双眸,喃喃道:“怎么……”
“两方对弈,落子无悔。为了此事我准备了将近千年,眼下,到了收网的时候了,你只需帮我踏下第一步……”
她顿了一下,在血娃娃没看到的地方,一抹极其微弱的犹豫一闪而过,却终究还是被狠戾掩盖。
“千万别让我失望啊。”
血娃娃沉着脸不吭声,云佼见状,忽地轻声笑道:“还是你舍不下他,所以才不愿做这事?你是嫌当初的苦没受够,还是忘了你一步一血是怎么来的?”
“阿蓉,我们都是一样的。”
像是一把无形的利刃,生生剖开血娃娃的心脏,霎时鲜血淋漓,将她一切防御伪装全击散得溃不成军。
心尖像开了个大口子,呼啦啦地往里吹着冷气。血娃娃双眼通红,不知她想到了什么,指尖生生嵌进肉里。
她猛地闭紧了双眼,心疼得像是在滴血,一直封存于脑海中的记忆这一刻好似全苏醒了过来,风一吹,便如纸片似的哗啦啦往外飞,她拼劲全力去抓,却只有徒劳一片。
记忆的闸门一旦打开间就无法止住,那些痛苦的过往走马观花般在她脑中放映。
沾满鲜血的钉床、被蒙住视线、此起彼伏的叫好声、少女发出的痛到灵魂深处的惨叫……
“主上!”血娃娃突然睁开眼,狠命地抓住了云佼的手。她眼尾泛红,取而代之的是滔天的怒气与恨意。
“你放心,交给我便是。”她一字一顿地道,“我不会忘的。”
话毕,她似是觉得不够一般,又庄重地重复了一遍:“我不会忘的。”
血娃娃走后,云佼瞬间便脱去了脸上那伪装的面具,眼中竟流露出一丝迷茫。
地面上殷语流落的血迹还没清理干净,此刻还在流动着。她愣愣地看着那一滩血,脑中不知为何又浮现出殷语临死前的画面,忽地眼尾红了一片。
千年前凭借一己之力篡取魔尊之位、只消落阵丁香雨便可使得正道人士闻风丧胆的魔界至尊云佼,此刻竟像个小女孩一般对着一摊血迹红了眼。
她慢慢蹲下身,抱住自己,无助到似是被整个世界抛弃了一般。
罗刹殿中极为空旷,四面墙砌得极高,却只各凿了一扇窗。西南面的那扇窗开了,窗外正巧植了棵丁香树,有根枝条不偏不倚地钻进窗口,落下几片花瓣。
风摇着丁香,拂着那清淡味钻进殿中,绕着云佼打着卷,最后落入了那血泊之中。
云佼将头埋在双臂间,声音有些沉闷。她不知是在和谁说话,又像是自言自语。
“我不想杀了她的。”
她好像急于证明自己一样,又重复了一遍:“我不想杀了她的,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云佼怔了一下,脑中忽地闪过一幅画面。
也是在阴暗的房间,也是被掐着脖颈逼问。女人尖锐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即便千年过去,她也永远无法忘怀。
刀子扎进心口的钝痛,几近没有痛感的扎进拔出,血流得满地,被逼着吃下苦涩作呕的药,少女却仍不屈不挠,痛到灵魂颤栗也不肯开口。
“我只是看她和我有点像……”话及此处她忽地顿了一下,喉间涌起一股热气,仿佛被什么东西哽住了,她半痛苦半迷茫地哑着嗓子,“我不想她和我一样。”
“可我还是杀了她……是我杀了她……是我。”
“我想放她走的,我只是想问出凝天镜的下落,我……”云佼对着空气自言自语了半晌,又不知想到了什么,忽地愣了。
“哈……哈哈……真是糊涂了!”她忽然开始苦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边笑边起身,毫不留恋地转头离开,“真是糊涂了!”
她笑得发了狂,这突如其来的笑声回荡在殿中,带着十足的苦意,让人听了毛骨悚然。
“我哪能和她比,她还能选择去死,可比我幸运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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