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色天幕下,一前一后跑着两个人。
领头的那个红衣胜枫,肤白似雪,脚步虽急迫,眼眸却透出一股坚毅。后面那个假面覆脸,时不时挡掉后面飞来的箭矢。
千羽扇飞来,割断了风声,划过清韵侧脸,“铿”的一声定死在树上。
冷夜弦催动法力,握住自己的武器,冷着脸站立在清韵跟前,逼迫她不得不止住了前进的步伐。
群群魔界大军瞬时便形成了一个包围圈。
“陛下好计策。”她不笑的时候便显得有些阴恻恻的,一双淡灰色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清韵,声音似是从喉间挤出来的,“既然陛下执意不肯带路,我也只能冒犯了。”
她朱唇轻启:“杀。”
霎时,似是被这短短一字催动,魔界大军顿时便躁动不安起来,拿着砍刀尖叫着冲上前。
秦谷上前一步,开启结界,挡住了致命一击,回头一望,却见清韵嘴唇泛白,是力竭的象征。
“主上!”
清韵强撑起一丝力气,对着他摇了摇头,接着催动术法,尝试召唤通往妖界的虚空之门。
不知等了多久,等到结界破碎,等到秦谷血污满身,凝不起一丝灵力,等到冷夜弦都忍不住停住魔界大军,自己上前,清韵终于睁开了双眼。
一股极纯极净的灵力从妖王戒溢出,羽毛般没重量似的飘至天幕,渐渐凝成一个白色的光圈。
“妖界之门!”冷夜弦握紧了千羽扇,声音带了激动。
“走!”清韵累极了地轻声道,还未起身,便望见冷夜弦起身往白洞飞去。
她心中的弦紧绷,条件反射地起身,腿上却传来一阵酸痛,眼看着要倒,一双手扶住了她。
秦谷黑色的战服被血染成了暗红,就连黑色假面也被划破了一半,看不清他中了几刀,只见他气若游丝,却还是冲着天空用力一掷。
冷夜弦许是未料到秦谷居然还有力气往她这儿扔剑,也或许是看见妖界之门太过激动以至轻了敌,这一剑,她竟没躲过。
不,躲是躲过了,她用扇挡了一下,好歹是没伤着脸,但这一下却让她失去了平衡,眼看着触手可得的妖界之门,却也只能不甘心地跌落在地。
说时迟那时快,清韵不知哪来的力气,突地脱离秦谷往前跑了几步,踩着枝干飞向白洞,迟钝的魔界大军好似这时才反应过来似的,纷纷嚷着想跟着进洞,走到一半,却又被秦谷阻挡。
他没了灵力,又失了武器,只得随手捡起地上魔界大军廉价的大刀,朝着前方拼命砍去,为清韵争取时间。
“砰!”武器被砍断,秦谷似是真的没了力气,他跪于地,被迫承受着一刀又一刀的攻击,鲜血淋漓,却一声不吭。
魔界大军砍人不知分寸,迟迟不往心脏处砍,却总是砍向无关紧要的地方,似是刻意不让人死,却又让人生不如死。
假面破碎,发冠被挑断,入眼皆血红,一只眼球也被生挖,剩下的一只却坚定不移地望着离白洞越来越近的清韵。
是他的信仰,他的神明。
清韵飞至白洞跟前,内心疑惑进展得太过顺利了些,一回头,所见却如天雷轰顶。
她嘴皮哆嗦着说不出话来,双眸不可置信甚至是惊骇地望着眼前的一切,她想叫他的名字,却像是被人哑掉了嗓子,一股子血腥味直直冲上喉间。
她好像听到了什么。
是铁扇划破风的声音。
“不要————!!!”
簌簌声划破一切,冷夜弦不知何时掷出的羽扇,轻而易举地割破秦谷的咽喉。
她似是还记着刚刚的仇,扇子划得利落而不留余地,完完全全就是冲着人命去的。
一抹亮丽的血红迷了清韵的眼,她想冲下去,俯身拥住他,与他一同共赴黄泉,却在看见秦谷最后的话时被逼着停住了脚步。
他说,关门。
清韵不住地摇着头,眼前模糊一片,呜咽着说不出话,嘶哑喉咙,如同濒死的野兽。
栖音鸟不知何时醒了,停在她肩膀处,望着飞身而来的魔族大军发出尖锐的嘶鸣。
它在提醒清韵关门。
门外是朝夕相伴的青梅竹马,门内是妖界的子民。
她是妖王,她别无选择。
妖王戒闪过一阵光,白洞逐渐闭合,消失的前一瞬,她望见秦谷倒下的身影,右边的眸子却始终凝视着她。
可惜她眼睛被泪水遮迷,看不清,望不透。
但她听到了,是风夹杂着私语,带着十万八千里的爱意。
他说,陛下,我爱你。
那一瞬,她脑中划过很多曾经的幻影,一幕幕一片片,雪花般飘荡在脑海。
第一个一百年,他们相遇,她是妖界尊贵无比的公主,他是父皇为她新招的暗卫,她抱怨他不肯摘掉面具,性格死板,极为不喜。
第二个一百年,她第一次去林中狩猎,遭野兽袭击,即将身死的刹那,他奋不顾身扑上前,以血为媒,换回她一条命。
第三个一百年,他们订立魂契,在灵魂里打下对方的烙印,至此,主死奴死,永世不离。
第四个一百年,他在她生日时亲手打造了一枚火焰状血水晶,被她戏言为定情信物,珍视之极。
第五个一百年,她偷偷出逃妖界,封印自身灵力,他寻她五年,再见却是诀别。
他要她翱翔九天,俯视苍生,要她千古留名,百世称绩。
他甘愿做她的垫脚石,甘愿成为烂泥,倾尽一切,只为顶上那朵玫瑰。
只是好可惜,他不能陪着她了。
没人会在初春百花盛开之日为她暖上一杯茶,没人会在盛夏蝉鸣阵阵之初为她遮掉一缕阳,没人会在深秋野果成熟之际为她捧上一堆果,没人会在深冬白雪皑皑之时为她撑起一把伞。
清韵倒在妖界的谜叶森林,脑中空白一片,她挣扎着,双手颤抖着握紧了胸前的挂坠。
直到溢出鲜血。
栖音鸟一圈圈地盘旋在清韵身侧,叫声很是悲戚。
她浑身颤抖着,腿软得起不了身,跪在地上,似是被抽去了灵魂。
清韵墨发凌乱,披散在两边,不知想到了什么,忽地轻笑起来,笑得苦涩,似是要把喉间的血呕出来。
“你还没娶我呢。”
她轻声道。
秦谷,秦谷。
自由翱翔的凤凰终究要离开寂静无人的山谷,浴火重生却落得一身伤。
下辈子,她不做妖王,他不做侍卫。
他一定要光明正大地娶她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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