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小丫头!发什么呆呢!我叫你打盆热水上来!”
“……欸!来,来了!”直到愤怒的吼声从楼上响起,苏子牙才回过神来,外面天光大亮,一夜已经过去。
她竟然一点未睡,头脑却依旧清醒的可怕。
她三步并作两步地冲进厨房,里面空无一人。若非灶台上站着个白瓷小瓶,就仿佛根本无人来过,昨夜的一切只是一场梦。
苏子牙抓过瓷瓶,嗅了嗅气味,辨认出其中一两味草药,稍微放下心来,将其中药丸胡乱吞下,就赶忙去烧水。
“他为什么会我的内功!”这个念头困扰了她一整晚。
苏子牙是被师父师公捡来收养的,那时她痴傻浑噩,除了“苏子牙”的名字,没有过去,没有来处,甚至连自己的具体的年龄都不知。而她怀里揣着的一本书是世间唯一可能与她身份有关的东西。
那是一卷内功心法,名为《何穷际》。
师父了解的正道武学中它身影全无,师公知晓的偏门异域法门里也未有其名。
但苏子牙早到被收养拜师前,甚至可能早到她完全没有记忆的那段日子里就会了,仿佛早已熔入骨髓。
正因如此,昨夜那人的出现就仿佛向平静的水面上扔下一块巨石,激起了无边的涟漪。
涟漪终究只是涟漪,即便苏子牙很想知道自己的身世,也没有开口询问那人。
那人来历可疑,她不能为了探求过去,而毁了现有的生活,毁了师父师公。
日子平静了一天,苏子牙心念牵挂的人再也没有出现,以至于她真的开始怀疑一切都是梦。
然而茫茫追逐着断线的风筝近十年,眼下好不容易摸到,她内心深处其实还是不愿意放手的。
“丫头,想啥呢最近,心不在焉的。”一个脑袋突然凑上来,苏子牙差点就要把手里的剑挥出去了。
“师公!”苏子牙表达了一下自己的被吓到的尴尬,还不忘回敬一句,“您倒好,整日一惊一乍的……不是,您又喝了多少啊!”
浑身酒气的葛酒云往她身边一坐,就好像没骨头似的直直朝后躺在了石板地上。
“哼,你别管。“葛酒云慢条斯理地把杂乱的眉毛和两撇小胡子梳理利索,他本就高眉深目,稍稍打理就显出年轻时的风姿来。
懒洋洋的眼睛落在苏子牙的手上,葛九云眼珠转了转,狡猾一笑,“嘿嘿,苏丫头,我瞧你把我的‘千丝术’练的还不错,你师公这里有一副上好的银蚕丝,你想不想要呀!”
苏子牙眨眨眼,张口就道:“想呀!师公可是最好的傀儡戏大师,更是以傀儡戏入武道的第一人,肯定有很多比银蚕丝还好的宝贝。所以,不如就把银蚕丝淘汰给我?”
“哼哼,算你会说话。”葛酒云很受用,不过仍旧不为所动,慢悠悠道,“所,以,呢?莫不是看上了哪家的小子,不好意思和我们说吧!”
“师公!您胡说什么呢!”苏子牙装作微恼,抱起胳膊不理他的样子,不过这回师公倒是很沉得住气。
她无奈,终于还是败在了银蚕丝的巨大诱惑下,转头正准备透露点无关紧要的信息,把东西先搞到手,就瞧见师父赵长安大步走来,顿时“噌”的一下站了起来。
赵长安三十来岁模样,一身寻常妇人打扮,可加上英气的眉眼和高挑的身材,气质颇为卓尔不群。
“师父!”苏子牙站的笔直。
“嗯。”赵长安简单回应,又撇了慢悠悠从地上爬起来的丈夫一眼,挑了下长长的眉毛,“到点儿了,该你去店里守着了。”
“哎呀,长安。”葛酒云笑得很是灿烂,贴过去附在赵长安耳边说了两句什么。
赵长安面色古怪,眼神里最后流出笑意。她拉过苏子牙的手,轻声道:“子牙,你若是看上哪家……”
话刚听了一半,苏子牙就知道后面是什么了,几乎要气的跳起来:“师父!他这个玩笑都开了多少次了!您怎么还信啊!”
话音刚落,赵长安和葛酒云两人的笑容就几乎藏也藏不住,尤其是后者,她这才明白过来:“好啊!你们又逗我玩儿呢!”
看着两人把戏的手的样子,苏子牙又好气又好笑。她也不甘落后,后退两步,笑着摊摊手:“好吧好吧!我去看着店里,师父师公就好好享受的二人时光吧!”边说边运起轻功,拔腿就跑,只留下飘忽不定的身形。
“没大没小的!”“臭丫头!晚上回来加练啊!”
“哎呀!”一颗石子正中后脑勺,苏子牙捂头哈哈笑着钻进前院的客栈里去了。
苏子牙颇有些狼狈地回到客栈里。此时店内并不忙碌,从镇上雇来的小二正为前厅内吃饭的两桌端菜,其中一桌正好有熟面孔。苏子牙暂时无事可做,就凑上前去。
“呦,小掌柜。”那人有张胖胖的圆脸,笑起来颇为亲和,不过一把砍刀放在桌上,也叫人不敢轻视。
“赵叔!您回来啦!”苏子牙亲近地叫了声,又记起前日之事,决定至少问一问那不速之客的身份,铺垫道,“您平时江湖行商,消息最灵通了,最近可有什么趣事呀,老规矩,我请您喝酒。”
“爽快爽快!”老赵甚是满意地点点头,眼睛笑成了一条缝,不过转而就是一副遗憾的表情,“不过这酒应该是喝不了了,最近喝太多了,内人管的严……”
苏子牙点头表示理解,但还不等她表示些什么,老赵就主动道:“小掌柜想知道什么?赵叔肯定知无不言。”
“……这段时间这附近,或者青州,有没有什么大战啊?”苏子牙见对方居然如此主动,略微意外,斟酌着说道,“嗯……,就是那种‘出岫’以上的战斗。”
“这……靖武司治下,哪有什么大战啊,还是出岫境以上的战斗。”老赵皱皱眉。
“……用刀的。”苏子牙咬咬牙低声说道,“我听说有种苗刀,通体漆黑,唯有……”
“小掌柜!”老赵声音压得更低,胖脸上的肉拧在一起,阻止之意不言自明,“你这都是从哪里听说的!”
苏子牙一听,打听身份的事情有戏,心中不免高兴,面上强装茫然:“就是听其他客人说的啊?怎么了赵叔,您可是知道?”
老赵打量她片刻,重重叹了口气,无奈道:“你这孩子……好吧,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你说的那种刀恐怕是九劫楼‘九劫’第五劫‘无影刀’的兵器。听说几日前他在刺杀时正好撞上了靖武司的人,双方大战一场。‘无影刀’重伤,但还是逃了。”
“……然后呢?”
“什么然后?自然是到现在都没能抓到呗。”老赵摇摇头,“这人好歹是个成名的九劫楼杀手,哪那么容易抓住。”
“哦,是这样啊……”苏子牙一脸感慨,心底却不免又浮现出那天晚上的事情:他的刀,他的名字,还有他的脸孔。
隐隐有种不安心中弥漫开来,苏子牙预感到,或许有些事已经因为她见到那个叫唐朔的人而发生改变。
她抓到了风筝线,可风筝早已深陷风暴之中。
那边,赵叔还打算说什么,瞧她还在回味一般,只好住口,不过眼睛时不时往客栈内院瞟去。
他等了片刻,苏子牙仍然没回过神来,终究是忍不住出言:“那个……小掌柜,赵叔喝不了酒,但有点别的事……想让你帮忙……”
“什么事,赵叔您说。”苏子牙心不在焉地下意识道。
“赵叔……有些话想和两位掌柜说……”
“赵叔,您这么客气干什么,我去叫师父师公出来。”
“不不,那怎么好意思。”老赵头都摇成了拨浪鼓,“我还是进去说吧,这事还……还挺重要的。”
虽然满腹疑问,苏子牙还是领着赵叔进了后院,又眼见后者与师父师公进了一间屋子,把门关上,将她隔在外边。
一系列反常的行为搞得苏子牙不明所以,不过出于尊重,她也没凑近了去偷听。
然而不一会儿,屋内一声极为响亮瓷杯和木桌碰撞的脆响。这动静苏子牙十分熟悉,因为其表示师父赵长安生气了。
她迅速跑到门口,正巧赵叔独自从里面出来。他脸色颇为难看,理都不理苏子牙,一刻也不停留地快步离开了。
“没想到老赵做上了大乘丹的生意。”葛九云目送老赵离开,才边抬手招呼苏子牙边说,“竟然想找长安合作,将大乘丹推销给其他江湖朋友。”
“什么!?赵叔怎么能做这种害人的生意!”苏子牙先是唬了一跳,很快愤慨就涌上心头。
大乘丹因其增强体质,提升功力的效果近两年在南方颇为流行。不过它成瘾性强,中断服用易精神萎靡、境界跌落甚至走火入魔,酿成了不少惨案,以长生宗为首的南方各派,甚至朝廷靖武司都查打极严。
“……大概是儿子的赌债实在还不上了吧。”葛九云摇头叹息,“至少干这个赚钱快。”
赵长安以内力蒸干桌上洒出的水渍,面上冷硬的神情并未产生丝毫动摇:“无论有什么隐情,错就是错,没的商量。”
“这我知道。”葛九云方才只是随口感叹,内心看法倒与妻子相同。
苏子牙一旁听着,赵叔之前的莫名的拘谨却令她不安,不由将此事说了。
葛九云略微惊讶地望了她一眼,显然是没想到小徒弟竟然如此警惕。
“嗯,大乘丹的麻烦太大,以防万一,我们还是离开的好。”赵长安做出了决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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