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五

钱季槐这一晚睡得不太舒服,一个是没洗澡,浑身难受,一个是习惯了一个人睡觉,枕边突然多了个小家伙,不适应。天差不多亮了之后他就赶紧起来了,楼下后厨已经忙得噼里啪啦响,还好小疏睡眠深,没被吵醒。

他穿好衣服下来,把底下那帮人吓了一跳。钱季槐不多解释,店里有人他就放心回去了,吩咐说,等阿月过来了让她注意上楼看看小疏。

开车回家的路上他打电话联系了一个水工,那水工和他熟,以前跟他爸妈家住在一起。水工师傅问好好的怎么要在店里装淋浴,给谁用,钱季槐打哈哈,说谁都能用。

水工师傅赶来的很快,钱季槐从家里收拾好过来,二楼已经在安装了。当时九点多,早上生意最好的时候,老张一见他来,嘴巴闲不住开始挑刺:“您找的那位琴师呢?马上十点了,楼都没下,这班还上不上了?第一天迟到俩小时,我可算他旷工了。”

钱季槐瞄了眼二楼:“没下来过?”

老张:“嗯!你说呢?”

“早饭不会也没吃吧?阿月在上面吗?”钱季槐说着转身就往楼梯那走。

老张目瞪口呆:“你!”

“你这请回来一祖宗?”

-

二楼坐着有两桌客人,永定楼临水而栖,算是占据了宽水巷里一个绝佳地理位置,一些比较看重这个的老顾客每天照旧雷打不动过来吃早茶。

小客房在靠近楼梯的一角,钱季槐路过卫生间看到师傅们在忙,也没特地过去打招呼,只赶紧上前寻人去了。房间门开着的,阿月背对着门,小疏坐在左侧方,手里捧了碗馄饨正在吃。

阿月:“慢慢吃,不着急,今天要是没准备好,跟我们大老板说一声就行,哪天准备好了哪天再下去。”

小疏捏着勺子顿了顿,说:“其实,他没说让我今天就下去。”

阿月:“嗯,那你们说好的是什么时候?”

小疏:“我们没说好。”

“你没问他吗?”

“我…忘了。”

钱季槐站在门外,嘴角浅浅一扬。

“嗯,那你问问他。我们二老板说话冲,你别放心上,他人不坏的,跟大老板一样,都是好老板,可能最近生意不行,所以心情不太好,其实我们大老板也是一样,偶尔心情好偶尔心情不好,好的时候好得要命,不好的时候看谁都不顺眼,你觉得他很温柔吧?其实都是假象,哈哈哈哈哈哈……”

钱季槐有种想过去弹她脑瓜子的冲动,但因为好奇小疏接下来会说什么,所以忍住了。

可小疏没说什么,他只是笑了笑,然后低下头喝了口馄饨汤。不过在喝汤的过程中好像有了什么点子,傻乎乎昂起来问阿月:“阿月姐姐。”

“嗯?”

“槐花是什么样的?”

阿月疑惑:“槐花?你怎么想知道这个?”

小疏说:“钱先生他的名字里…不是有槐花吗。”

阿月醍醐灌顶,脸上露出一抹邪笑:“噢!槐花嘛,是一种很漂亮的白色的花,以前我们老家到处都是,一长串一长串的,还有一股淡淡的清香。”

小疏听得入神,似乎还想知道更多。

阿月看着他的表情,慢慢凑近:“不过,你光想知道槐花长什么样吗?不想知道大老板长什么样?”

小疏听到这话明显害羞了,很不自然地把头埋下去,继续吃起了馄饨。

阿月觉得自己再继续逗他像欺负人,于是主动说:“我们大老板,长得那叫一个帅!”

“要不是我英年早婚,我肯定就嫁给他了。”

阿月说话一直就这么夸张,钱季槐听了倒无所谓,但小疏却因为这一句吓得把勺子放下了。

阿月没在意,继续说:“不仅长得帅,身材,气质各方面都特别好,尤其穿衣打扮那个品味,谁来我们店不说一句老板好帅?真的呀,不骗你,我们店以前好多年轻小姑娘都喜欢他,不过后……”

“阿月。”钱季槐及时打断了她。

阿月吓得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啊?哎!”

钱季槐走进去,两人面面相觑。

“你不要忙?”

阿月看看小疏又看看他:“不是你让我?”

钱季槐假装板着臭脸:“我让你给他送早饭,没让你跟他聊天。”

“噢好好好,我下去了,就下去了,小疏你慢慢吃啊!碗吃完放那就行。”阿月急得话说到一半人已经站在门外边了。

小疏呆坐在那,头不知道往哪歪,静静的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

钱季槐坐过去,伸手触了触他面前的碗,说:“趁热吃。”

小疏耳朵有点红:“你都听到了。”

钱季槐笑笑,撑着头看他:“听到什么了,我什么也没听到。”

小疏扶起碗:“你就是听到了。”

钱季槐笑出声,“好吧,我听到了,我听到你问她,我长得怎么样。”

小疏一惊:“我什么时候问了?”

钱季槐突然抓住他手腕,往自己脸上贴:“没有吗?那就是我听错了。不过如果你真的想知道,可以用手摸摸,我的皮肤脸型,眼睛鼻子,还有……”

小疏抽走胳膊,“我不想知道。你长得什么样,和我有什么关系?”

钱季槐点头:“也是。那你觉得我的什么和你有关系?”

小疏答不上来。

钱季槐觉得自己有点过了,主动结束这个话题,让他先吃饭。

小疏吃完,钱季槐才开始说正事:“老张刚才骂你了?”

小疏否认:“不是骂,就是声音大了点。”

钱季槐只听骂人的人为自己这样辩解过。

“那我跟你保证,他下次不会再声音大了。”

阿月说钱季槐脾气好的时候好得不得了,这是真的。他不止对小疏这样,对其他员工其实也这样,“保证”过的事情数都数不清了。

“你今天不打算下去拉二胡?”钱季槐接着问他。

小疏低着头,扶在桌子上的两只手互相碰了碰,很小声地嘀咕道:“你又没和我说,我不知道我要不要。”

钱季槐不饶他:“我没和你说?我是没和你说今天必须要下去,所以你就不下去了?那张老板让你下去,你为什么不下?”

钱季槐是装的,他想看小疏紧张。

小疏果然紧张了,小脸昂起来:“我没有说不下去,我和阿月姐姐说好了,要等你来问问你。你才来。所以我……”

“你在怪我?”钱季槐还没装够。

“我…我没有。”小疏模样更可怜了。

钱季槐总算满足,呵呵笑了两声,捏捏他的脸颊肉,“怎么,是不是觉得阿月没说错,我就是那种一会脾气好一会脾气不好的人?”

小疏反应过来他是在逗他,掰开他的手,站起来。

钱季槐也不帮忙,就坐那看着,看着他小心翼翼杵着盲杖摸到后面那台桌子前,拿起他的二胡,转过来。说:“我现在就下去。”

钱季槐笑:“下面现在可有好多人,拉得不好,说不定老张还要骂你,你不怕了?”

小疏眉间皱起褶子,小模样愁味了得。钱季槐忍不住走过去,俯身两只手撑在他腰后的桌沿上,近近盯着他:“所以,还是怕的。嗯?”

小疏不敢说话。

钱季槐替他整了整衬衫前领,莫名其妙挑起阿月的毛病来:“怎么买这种颜色的衣服,灰不溜秋的。不好看。”

小疏缩了缩肩膀,脖子也向后靠。

“你呢,慢慢来。”钱季槐手放回去,说:“今天不想下楼就不下,哪天准备好了再告诉我,好不好?刚才逗你玩呢。”

没用了。钱季槐现在说这些多半没用了,小疏气性可大着。

“我准备好了。”

钱季槐不相信:“准备好了?”

小疏点头。

钱季槐:“那你打算拉个什么曲子?我们先定好,可不能像那天晚上一样拉那种悲情的音乐,把客人都吓跑了。”

小疏攥着琴杆的手往怀里收了收,可能因为站姿不舒服,脚向前移了半步,不小心顶到了钱季槐的皮鞋尖。他说:“不会的。我感受到什么就会引出什么样的旋律,在这里,我不伤心。”

钱季槐顿时脸僵了。不伤心,人说自己不伤心的时候,真是叫旁人听着伤心。

“不过…二胡…二胡的弦音确实是那样的,我也说不上来,总之,其实,不喜欢它的人会不会很多?”小疏忽然担心起来。

“不会。”钱季槐立刻答复他,“喜欢它的人一定更多。二胡弦音苍凉,但也最能打动人,小疏,你刚才说,感受到什么就会引出什么样的旋律,是打算即兴发挥吗?”

小疏点头。

钱季槐其实没抱太大的期待,第一,小疏还是孩子,第二,小疏只是小的时候跟着师傅学了几年,又不是什么胡琴大师,他招他进门,让他做琴师,说白了,就是找一个正当的给他钱的理由。

最后,他领着小疏从二楼下来了。店里的员工们终于都看见了这位关系户的样貌,阿月好不容易压下来的流言蜚语,就这么一朝回到解放前。

钱季槐在西窗给小疏安排了个工位,一把和其他桌无异的木凳子。看得出来,他是真没打算在这方面下什么工夫。

可小疏往那一坐,提臂运弓,东边那几桌客人的目光瞬间就被吸引了过去。

他的弦音太干净。几乎能让人联想到那把琴弓的原身,一棵青山翠雨中沾满晨露的细竹。

润亮,清澈,接近天地自然的美意。

靠窗有一位年轻姑娘,戴着口罩,听着听着甚至放下筷子,拿起了桌子上的一台相机对准他。

如果钱季槐看见,大概率会让阿月上去制止。但他不可能看见,他已经和其余人一样,站在收银台旁竖着脖子看傻了。

不过幸好,他没看见。

冥冥之中,老天或许早有安排。

或许有一天我就日更这一篇了呢[狗头叼玫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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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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