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下了几天的雨,才堪堪把易道珣浑身的燥气熄灭了。被雨关了几天,他一身劲儿没处发泄,只好在店里指手画脚,到处瞎转,还魂不守舍地打翻了一罐糖。这天好不容易挨到下班,他独自在最后慢吞吞地清点材料,准备等明天放晴了再去采购一些,一个不小心,又毛手毛脚地把电子秤给碰摔了。
电子秤命大,外观没破损,秤盘没变形,但计数已经不准了。
易道珣折腾了半天也没修好,只能认命,等明天再去买个新的。
回到家,他问安灵蕴:“你明天要做甜点吗?”
易道珣和易子斐都不用电子秤,这是为了安灵蕴做甜点方便准备的。但安灵蕴自那次交流赛后不需要每天都频繁地练习甜点,现在更多是帮着收银和记账。纵使如此,为了保险起见,易道珣还是留心问了他一句。
“不做。”安灵蕴正在研究手稿,随口答道。
易道珣心想,那也没必要把摔坏电子秤的事告诉他了。这事说出来有损形象。
谁知第二天易道珣前脚刚走,路卡斯后脚就找过来了。
“安!”路卡斯东张西望,“怎么没看到易?我想来点花酥参观参观,特意挑了这个时间,还以为你们都会在。”
“他有事出去了,你随意。”店里人逐渐多了起来,安灵蕴没工夫管他。
路卡斯每样糕点都挑了一些,乖乖站到一旁,从枣泥酥开始尝起。
酥皮入口即化,枣泥甜而不腻。路卡斯不由自主露出一个傻乎乎的笑,就像他每次品尝安灵蕴的甜品一样。大半袋子糕点不一会儿就见了底。
吃完路卡斯还意犹未尽,准备再去买几个枣花酥,却发现柜台已经空了。他不禁暗自咋舌。
见路卡斯对枣花酥情有独钟,安灵蕴主动介绍道:“枣泥是手工去核又捣碎,用专门的铜锅熬制的,要提前熬上五、六个小时。所以才这么好吃。”
“安,没想到你对他们家的中点也这么了解。”路卡斯无意间感叹。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安灵蕴不由得一愣。不知何时起,自己对点花酥的了解确实已经远超正常程度,多到……感觉放在过去是会被灭口的。
挥去忽如其来的复杂感,安灵蕴见路卡斯没事干,又把他拉过来帮忙。路卡斯做事利索,单单站在那儿,也像个讨喜的吉祥物。
送走最后一批顾客,两人才得空偷闲。安灵蕴准备做个巴斯克犒劳一下好友。
只是今天的电子秤用起来有些说不出奇怪。但是看外形和显示屏又都很正常。安灵蕴压下疑惑,加快了手中的动作。
一盘蛋糕一半分给了易子斐,一半端给了路卡斯。
“你也吃啊。”路卡斯叉起一块巴斯克。
“我做过多少遍了,这是什么味道我一清二楚,跟之前的都是……”安灵蕴摆摆手。
“你换配方了?”路卡斯刚尝一口就忍不住叫出来,“啊,你继续,跟之前怎么了?”
“跟之前的都是,都是不一样的,是新款。所以才想让你来尝尝,听听你的意见。”安灵蕴硬生生把原话拐了个弯,陡然紧张起来。
“怪不得跟之前口感完全不同。这款颗粒感更重,不那么湿润,芝士的味道也更浓了。说实话,我一直以为巴斯克不按经典配方来味道会很一言难尽,但你这款意外地好吃。”路卡斯轻轻点着叉子,傻乐着。
“真的?”安灵蕴很是意外。
“我这完全是客观评价。安,你可对自己有点信心吧。你尝过觉得不好的东西能拿出来让我吃吗,说明你还是相当认可这款的。”路卡斯认真道。
安灵蕴悄悄松了一口气,没有味觉这事儿看来暂时瞒住了。他内心有些动摇:不按配方来的甜品真的能好吃?
“安,没想到有朝一日能尝到你不按经典配方做的甜品。简直是一个好学生突然到了叛逆期。”路卡斯挪揄道。
“怎么说?”安灵蕴不解。
“你之前做甜品,尤其是准备那些比赛时,每次都按照最标准的配方来,克数恨不得要精确到小数点后。虽然做出来的甜点特别完美,但总感觉……”路卡斯组织着语言,“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就像是在看一位数学家在解数学题。”
安灵蕴目不转睛,听得很认真。路卡斯描述的,正是他之前觉得自己不在状态时所感同身受的。
“这不是贬义。可是安,就拿上次安叔给Aviva阿姨做的结婚周年纪念蛋糕来说,安叔做蛋糕的时候也是很精细很完美的,但是感觉就完全不一样。”路卡斯直言不讳。
但具体是哪儿不一样呢?路卡斯也没说出个一二三来。
突然路卡斯一拍脑袋:“对,上次交流赛,以缤纷夏日为主题的那一轮,你做甜点时就很有安叔的那种感觉。”
等送走路卡斯,安灵蕴还一直琢磨着他的话。这小子平时看起来粗神经大条,只会像他养的金毛一样傻乐,但感觉却敏锐又精准。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安灵蕴差一阵风,替他拨开眼前这片迷雾。
门口传来脚步声。易道珣回来了。他整理好采购回来的原料,又抱着一个电子秤去了后厨。
“原来的电子秤怎么了?”安灵蕴紧跟进去。
“被我碰摔了,读数不准。”易道珣调试好新的电子秤,准备把坏的那个扔掉。
“等一下。先留着吧,我还有用。”安灵蕴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
等后厨没人了,安灵蕴又快速用好坏两个电子秤分别称了巴斯克经典配方的原料,看到读数后,只觉得气血直冲脑门。
乱了,全是乱的。刚刚做的巴斯克配方乱的一塌糊涂。
安灵蕴久久说不出话来。这样乱来的配方,真能做出好吃的巴斯克?可路卡斯眼光不低,神色也不似作假。
他感觉自己的认知被重塑了。
蓦的,易道珣之前话又在耳边响起:“我只是在好奇,如果把配方全都打乱,随心所欲配比,会不会产生更奇妙的结果。”
还真会,大预言家。
安灵蕴不得不佩服,易道珣确实是个很有想法的人。
连着想了几天,安灵蕴一门心思都扑在这件事上了,差点忘记西装店的预约。
陈伯办事快,考虑也周全,特意把时间约在了点花酥店休的下午。安灵蕴没提前和易道珣知会,只让他们把时间空出来,说是有事,主打一个先斩后奏。
看到设计师带人上门来,安灵蕴才猛的想起正事,去叫易道珣和易子斐出来。
二人看到这阵仗,大脑也有些宕机。安灵蕴趁他们没反应过来,让设计师赶紧量尺寸,又拿起画册让他们选个喜欢的样式。
安灵蕴一副指挥的派头,说哪儿是哪儿,两人只有懵懵懂懂被牵着鼻子走的份儿。等所有工作结束,安灵蕴笑着送走设计师后,易道珣才如梦初醒:“你,你这是?”
“给你们定套西装。”安灵蕴轻描谈写道。
“这不行,不用破费。”易道珣又觉得不对,“不是,你给我们定西装干什么?”
“托你那件西装的福,替我挡了意外。我来还愿。”安灵蕴说得轻松。
见易道珣还想说什么,安灵蕴立刻给他堵回去:“先说好了,都给我收着。你们这些天帮了我很多,就当是一个小小的礼物。”
易道珣一时哑口无言,只好谢了这位祖宗。
易子斐看上去受宠若惊:“灵蕴哥,我,我也有啊?”
“你不是在准备一个青年中点师的比赛吗?给你的行头,祝你旗开得胜。”安灵蕴微笑道。
“但是,这……这也太贵重了……”易子斐嗫嚅着。
“不贵,他们服装店做活动,买一送一,很划算。”安灵蕴睁着眼睛说瞎话,说辞一套一套的,稳住了易子斐。
易道珣听了哭笑不得。高定店哪儿来的买一送一?这种说辞也只有易子斐这个小傻子才会信。
那件外套被泼,干洗之后还是看得出痕迹,基本上是毁了。易道珣心大,也只心疼了那么一会儿,早就忘了这件事。难为安灵蕴记到现在。
值了。易道珣暗爽。
——但可不是冲着白得了件外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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