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轮设置在晚上,是整场酒会最受瞩目的环节。中西点师两两自由组队,共分为十队。中点师要与西点师共同合作,创作出一份既含有中式元素,又包括西式元素的糕点。
因为这毕竟是一场酒会,重在友好交流,而非竞技比赛,因此最后一轮按照参加活动的队伍数量,一共设置了十个奖项,诸如最佳风味奖、最佳造型奖、最佳创意奖,甚至最佳默契奖等。也就是说,每支队伍都会得到一个奖项,这也极大地减轻了竞争压力和心理负担。
不过,争强好胜之心人皆有之,况且这次酒会规格不小,甚至有诸多商业名流和大师前辈参与,没有人不想在这一环节里好好表现一番。每支队伍基本都提前构思和打磨好了作品,只等今晚集中展示。
这次,易道珣和安灵蕴准备以老北京火锅为原型,创作火锅蛋糕。
糕点外形以铜火锅为基础,由易道珣用酥皮制作。直酥做火筒,圆酥做锅身和底盘。而锅里的汤底等,则由安灵蕴用戚风蛋糕模拟。汤里的辣椒、桂皮等香料,则是用巧克力做成的。从设计图纸到打磨细节,这是他俩耗费无数个日夜得出的心血。
看上去辛辣的“火锅”,入口却是轻盈的甜。这是视觉上的刺激,更是味蕾上的盛宴。
糕点师们已经在后厨就位。好巧不巧,张海川就被安排在易道珣和安灵蕴旁边的桌子。
真是天赐良机。张海川心里暗喜。他一边慢吞吞地摆弄着桌子上的工具,一边暗自琢磨自己的计划。
桌子上有一个糖罐子和一个盐罐子。罐子用玻璃制成,美观性大于实用性,都不是纯透明的,上面布满了立体的花纹。
张海川掂量着罐子,里面给的糖果然不算多。
易道珣也习惯性地检查工具和食材,看到糖罐子时,皱了皱眉。他们的火锅外壳要用到大量酥皮,耗糖量不在少数。他有些担心这些糖会不够用。
他举手示意工作人员,得到的答复是,中途原料不够可以申请补充。
“现在不可以补充吗?”易道珣问。
“为了公平起见,也为了防止食材的浪费,一般都是用完才补充。”那工作人员略带歉意道。
易道珣有些无可奈何。
“没事,中途申请应该不会耽误太多时间。我们提前说就好了。”安灵蕴安慰说。
张海川表面上在跟队友随意地聊天,其实也一直留意着易道珣这一桌的动静。听到他们和工作人员的交涉,禁不住狂喜。供糖情况果然如赵启卓给的信息所说。
“你觉得我们这糖够用吗?”张海川装作不经意间问。
“够了,肯定用不完。我们设计糕点时本就主打低甜度。”那西点师道。
张海川眼珠一转,既然如此,他计划里最重要的一步已经成型了。
赵启卓的那件“趣事”,着实给他不少启发。只要在盐罐子顶层盖上厚厚一层糖,肉眼就几乎难以分辨,肯定会以为整个罐子里都是糖。更何况这个罐子不透明,更是杜绝了从侧面看出来的可能。
而只要放错了调料,很轻易就可以毁掉一份糕点。
他预感,他的计划离成功不远了。
张海川也向工作人员招手,问他要了一个空罐子,理由是为了方便分拣和调和调料。如愿以偿后,他低着头摆弄这个空罐子,嘴角勾起一丝诡异的笑。
那队友笑他怪细心:“直接用碗不就行了。我们也许用不上这个罐子。”
“工具总不嫌多。说不定有用。”张海川再抬头时,笑容已经恢复了正常。
比赛还没开始,不少糕点师趁机暗戳戳地左右张望,飞速扫一眼其他人的动向。易道珣和安灵蕴这一组,早已经黏上了许多有意无意的打量目光。可两人跟浑然不觉似的,大方地整理接下来要用的原料,一个多余的眼神也懒得给到其他队伍。
这份火锅蛋糕,从配方到造型组装,两人早已烂熟于心,只要接下来按部就班,就不会有差错。这一环节给了四个小时,时间很充裕,但火锅蛋糕涉及的细节多,最后还要拼装。两人不敢怠慢,还是加快了手里的动作。
锅身的圆酥,就耗掉了几乎半瓶糖。而做火筒的直酥,又用去了大半。等安灵蕴要调制戚风蛋糕的面糊,糖罐子已经依稀见底了。
而张海川这一组要做的糕点体积没那么大,耗材也没那么多。把要用的面团、面糊都调好后,张海川摇了摇罐子,估计还剩将近三分之一。
跟张海川合作的西点师把面糊拿去送进烤箱。趁着个空挡,张海川一层食盐一层白糖往空罐子里铺。他抖了抖罐子,糖和盐混在一起,差不多正好漫到罐子的三分之一处。最后他又往上面盖上一层厚厚的糖,直到糖粒把盐粒完全盖住才收手。
跟他组队的西点师调好烤箱温度,正要往这边走。张海川左手指甲狠狠掐进掌心,强迫自己冷静,右手却情不自禁地抖抖索索起来。他盖上玻璃瓶盖,飞快把罐子推到原来糖罐子的位置。慌乱中还是碰掉了瓶盖。
那队友已经回到桌子前,没发觉什么异常,顺手把盖子捡起来盖好。“玻璃的就是滑手。”他笑着抱怨。
张海川附和着点头,装作无事发生,继续忙自己手里的活。
安灵蕴看到糖快没了,开始跟工作人员交涉,要求补充白糖。
张海川恰到好处地插嘴道:“你们糖用完了?我们这儿还有些糖没用完的,一直放在罐子里,都很干净。不嫌弃的话,给你们匀一些?这一来一去拿食材太浪费时间了。”说罢又扭头询问搭档的西点师,“你看可以吗?”
那西点师凝神想了想,确定之后确实用不到糖。也许是想卖安灵蕴个人情,他没多犹豫就同意了。
易道珣眼皮突然狠狠一跳。张海川这家伙什么时候这么乐于助人了?
他下意识就想拒绝,但旁边的工作人员则眼前一亮,征求他们的意见:“安先生,易先生,你们看可以吗?这样也节省时间。我去仓库取回来差不多要十分钟。”
怎么这么久。安灵蕴和易道珣闻言都不由得皱眉。
“噢,也是,你们肯定不放心,能理解。要不你们检查一下?”张海川“善解人意”地打开罐子,“糖都是完好的,而且每次用完我们都盖好了盖子。不行你们问我队友。”
那位西点师点头称是。
易道珣接过罐子,看见里面糖粒洁白晶莹,确实是完好的。掂量了一下,足足还剩三分之一。这些糖足够他们用了。
“行,谢了。”易道珣说不上哪里奇怪,但最后还是接下了。
“都是同行嘛。”张海川笑眯眯道,又低头做自己的事,不再往他们这边多看一眼。
蛋液面粉和牛奶的混合液体已经在碗里就位,只等加入白糖好进行打发。易道珣拿着罐子翻来覆去地看,确实没发现异常,才递给安灵蕴。
安灵蕴要用得急,一手拿着打蛋器,另一手端着糖罐子,一边往里面倒糖一边打发。打发的程度很关键,因此安灵蕴注意力全部集中在碗里面糊的状态上。糖只管放心地往里倒。
从糖罐子里倒出来的,才只能看清纷纷白影,就立刻就在打蛋器的高速打发下融入面糊,消失不见了。
只是这次的面糊似乎有些奇怪。虽然看上去确实是达到了想要的状态,但并不是安灵蕴最好的水平。安灵蕴很是诧异,但又想不通问题出在哪儿。
按照惯例,他还是蘸了一点面糊尝味道。
“怎么样?”易道珣随口问道。
既然用量和步骤与之前练习时一样,味道应该不会错。安灵蕴想。
“甜度跟练习时一样。但没有之前那么完美。”安灵蕴把装面糊的碗推给易道珣,“你也尝尝。”
“不用了,你尝过就可以了。”易道珣很相信安灵蕴的味觉。
“你还是尝尝这个甜味吧。”安灵蕴坚持道。味道的环节不能出纰漏,他需要易道珣的反馈。
易道珣蘸了些面糊,刚入口,脸色一滞。他看上去好像大脑宕机了几秒,之后又迟疑地舀了一勺面糊,仔细尝着,脸色慢慢难看起来。
易道珣失神地盯着安灵蕴,眼底说不清翻涌着什么情绪。半晌,他拼命压下内心的骇然和酸楚,若无其事道:“嗯,确实跟之前的甜度差不多。但我觉得挺好的。”
“你,怎么了?”安灵蕴不是迟钝之人。
“没什么啊,我只是觉得你要求也太严格了。明明这个味道就还行。”易道珣笑道。
见易道珣面色自若,安灵蕴也放下心,把面糊倒进模具,端去烤箱。
安灵蕴没看到的是,在他走后,易道珣面色陡然阴沉。易道珣把糖罐子里的“糖”倒在手心,仔细捻开来看,果然发现了问题。
糖粒里面,混杂着不易察觉的盐粒。
怪不得那面糊是咸的。
张海川真是煞费苦心。易道珣冷笑。
出奇的愤怒后,他竟一点点平静下来。
味道已经这样了,没办法补救。当务之急,是保证接下来的其他环节都顺利进行。尤其是不能让安灵蕴发现这事,影响他的心情。
所幸一直到组装完火锅蛋糕,都再没出什么岔子。只是在出餐前,易道珣突然道,“在蛋糕上再放些海苔碎和肉松如何?”
“为什么?”安灵蕴不解。
“东西多一些,口感更丰富,也更有火锅的感觉。”易道珣笑道。
纵使难以理解,这个改动毕竟无伤大雅,安灵蕴还是依了他的想法。
火锅蛋糕先整体上向评委展示,后又被切分给评委品尝。
“很新奇的口感。蛋糕是咸味,而外面的酥壳却是甜口,不过蛋糕配合海苔碎和肉松,倒也不那么奇怪。”一位评委率先点评。
“你们的糕点很有意思,是目前作品里唯一采用咸味蛋糕的。可以分享一下你们创作的想法吗?”另一位评委笑着问。
安灵蕴僵住了。
蛋糕是咸的?怎么可能?
他顿时如坠冰窟。他又想到那时易道珣怪异的表情。
易道珣发现他失去味觉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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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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