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闻心再一次见到道然是在三天后，他来阿绵家找自己，见面第一句话就是：
“你师父话太多了，他还是昏着好。”
戚闻心哭笑不得：“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起码该说的他都和您说了。”
道然愁眉不展：“外面的势力盘根错杂，仙盟不过维持了一个和平的表象。纵使数万年过去，我依旧不信世人会有任何改变。岛屿现世必将引起各方关注，要在世人的瞩目中护住旸族的秘密，谈何容易。”
戚闻心道：“还有一件事晚辈必须告诉您，晚辈曾遭到捕杀，外界还有追查旸族的势力。所以，您有计划吗？”
道然严肃道：“我会将禁地所有和旸族相关的东西一并毁去。”
“但仅此而已并不够，这只能算是第一步。漆叔想听听我的意见吗？”
“你这丫头还卖关子，你不是猜到我为此而来吗？对于外界，你比我更了解。”
戚闻心手指无意识敲了几下桌子，才将自己的想法道出：“依晚辈所想，放弃这片土地，才是最安全的做法。”
道然疑惑不解：“你要他们到哪里去？”
戚闻心抬手示意自己腕上的玉镯：“此处坍塌之时，我将族人收进空间带走，化整为零，藏在世界各地。这里留给外界的只会是一个什么都没有的荒岛。”
道然面色沉重：“这是要他们从此背井离乡，永不相见啊。”
“还有一个办法是，改变他们的日常习惯，教他们修行，隐藏他们的年龄，”戚闻心郑重道，“走哪条路，决定权在您手中。”
道然沉默片刻，道：“不，决定权不在我这里。这一次，该让他们自己选择了。”
戚闻心没想到他如此有魄力，笑道：“族长是决定把一切都告诉他们吗？”
“是。”
“哪怕覆灭他们一直以来的信仰，覆灭您在他们心中地位？”
“哪怕如此。”
戚闻心点头：“我明白了。”
道然注视着禁闭的房门，片刻后，推门而出。冰冷的阳光刺在他身上，他身后，一片阴影。
“所有人，明日清早，禁地门口集合。”
道然的声音夹杂着灵力，传遍岛屿的每个角落。
族人们或在田间忙碌，或在院里喂鸡，或在山林捕猎，闻言纷纷停下了手里的活。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族长为什么突然把我们叫去禁地？”
“会不会和外来的那个姑娘有关？”
乐观的天性并不让他们因此担忧恐慌，他们仅仅只是猜测一番，便又忙回自己的事了。
-
第二日清晨。
千万年来，禁地门口第一次聚集如此多的人。道然站在石门前，用神识一扫，确认人已到齐，方才开口：
“先辈曾言，禁地非要紧事不可靠近，今日我占你们来此，想必你们一定有很多疑问。在解释那些疑问之前，我想先像向你们介绍一个人。”
戚闻心意外地见道然看向自己，于是在他示意的目光中走上前去。
道然接着道：“这位姑娘你们应该都熟悉了，但她还有个身份你们并不知晓。她是澄秋的女儿。”
族长的最后一句话仿若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水面，惊起第一道水花。族人们惊惧于这个名字，惊疑于这个身份。
人群中的陶喃喃低语道：“怪不得她一直问我澄秋姑姑的事……”
道然见族人反应，便知他们已经信了。
“老族长说，澄秋违背禁令，那晚被风暴打翻了船死在海里，不准大家再提及。可事实上，澄秋穿过风暴去往了外界。在这个小岛之外，还有一个无比辽阔的世界。
“世界的真相并不如先辈流传下来的那样，我们并非神的子民，被赐予生活在这片安宁的土地上。我们只是拥有特殊血脉的一群人，千万年前遭到捕杀，躲在了这个与世隔绝的岛上。
“海上的风暴越来越频繁，这里迟早会坍塌，与外界连结在一起。我想，是时候对你们说出真相了。已经到了抉择的时刻，摆在我们面前的只有两条路……”
道然的声音无比严肃沉着，族人们静静听完，早已被真相惊得无法言语。
良久之后才有人弱弱问出声：“族长，我，我们真的会被杀死吗？”
道然道：“永远不要对人心抱有侥幸。现在，告诉我你们的选择吧。”
戚闻心像是站成了大道旁的一棵树，旁观着一群迷失了旅途的人走到这个分叉口。她只能默默注视。
良久之后，第一个人站了出来，喊道：“我不同意离开。”
渐渐地，人群开始附和。
“我也不同意！”
“我们不走！”
“这里是我们的家！”
一条条声音汇聚成海，浪潮起伏，带着晨曦的光冲上海岸。道然听见了他长久以来的希冀，沙砾在他的眼眶中反复冲刷，洗出痛苦和释怀的泪。
他想起了那一晚，澄秋神神秘秘地牵着他跑向海边，海水浸湿了他们的鞋袜。
他问澄秋：“海很危险的，你要带我去哪？”
澄秋开心地回答：“就快到了！”
绕过一片石礁，他看见了一艘小船。
“我推测出来了，时隔三百年，今晚海上会再次出现风暴，穿过风暴中心，我们就能从这逃出去了。漆叶，和我一起走！”
澄秋的面容模糊在了那晚的夜色里，他甩开了女孩的手，为这个疯狂的计划而震怒不已。这种受到背叛的感觉，他在很久以后，接替澄秋踏入禁地时，第二次体会到了。
最残忍的是时间，最无力的也是时间，他无数次想回到那个夜晚，想告诉那个女孩一声：我和你走……
“从此，我不再是值得你们敬仰和信赖的族长了。”道然施法摧毁了石门。
随着一声巨响，象征着禁地神圣的石门轰然倒塌，连同着无数谎言编织的信仰，连同着压在道然背上的那份责任。
一个稚童突然扭头抱住了女人的脖颈，仿佛一只受惊的幼兽。
“娘亲，我怕。”
女人看着空荡荡的禁地入口，神色茫然地轻轻拍着孩子说：“小宝乖乖，娘亲在呢，不怕不怕。”
人群中，木莎拉着一个男子的手，不安地问：“里安，我们真的要面对外面的世界吗？”
里安有力的胳膊搂住了木莎的肩膀：“我也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样的，应该不会太糟吧？族长说了，只要我们开始修行，守好自己的秘密，就不会出事。你新认识的那个朋友不也好好活到了现在？更何况，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们一起面对。”
木莎抬头看着安静站在一旁的戚闻心，回想起了那晚的篝火，少女和她讲述外面的世界。不知为什么，她心口突然涌起一股陌生的感觉，煎熬得很。很久很久之后她才学到了一个词可以用来形容——怒火中烧。
禁地中存录的族史被道然收起来了，除了一些修行之法，剩下的与旸族相关的东西皆被毁去。这是第一步。
第二步，教族人们习字修行，改变他们的日常习惯。这是他们选择的路。
最近忙着找工作的事，更新不定时，会变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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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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