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晚风，好像格外得刺骨。
原本满河星梦的夜空，抬头一望，却也看不到一颗星辰。
晚风拂过阿岚的发梢，他静静地站在阿渲的身旁，凝视着周围的一切，从刚刚行刺时的惊心动魄，到失手挫败的胆战心惊，再到现在的剑拔弩张，他紧张的情绪一刻都没有得到缓解。
他扶了扶微微发抖的右臂，随后眼神坚定，抬起了头。
对面，田广全身瘫在座椅上，神情慵懒，看上去对这一场赌局的胜负毫不在意。
“各位乡里邻居们，大家一直知道，泽海一直是泽临村的生命来源，泽神殿也是祖上至今供奉的一处宫观。此次的投放，本人认为，实在是有违天理。况且田公子自己本人都说了蚀墨的杀伤力极强，那难道仅仅把所有的蚀墨投到泽海，就能万事大吉了吗？难道就能保证从今以后泽临村就再也没有人丧命？或者换个角度讲，就算你把所有的蚀墨都投入了泽海，那你就能确定今后就不会又有人去途灵山再次偷炼冥渊石，再一次产生蚀墨，这之后我请问你，这些蚀墨难道也要投放到泽海吗？”
阿渲先发制人，话语如同尖箭般锐利，句句言语不留情面，直击要害。
“是啊，他说的有道理啊，投入泽海好像只能解决一时，但根本不能解决一世啊”
“对啊，有道理，这样感觉就好像得不偿失……”
“就是！怎么能够这样玷污祖先留下的圣地呢”
“阿渲讲得有理啊……”
“…………”
阿渲弯腰拱手，恭敬地施了个礼，道：
“最后，请各位赞同我的村民，走到我的身后”
说完后，他有意无意地剜了一眼对面的田广。
而田广却依旧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随意摇了摇手里的折扇，朝阿渲欣慰地笑了一下，向他投来了一个赞赏的目光。
可底下的人群却已经开始骚动了。
终于，过了足足半刻，人群里站出来一位老太太，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挪到了阿渲阿岚的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老太太声音沙哑，缓缓道：“我自己死了也就死了，可我的孙子孙女他们还小呢，我得为他们着想啊，这要是没有泽海泽神的庇佑，他们今后的日子那该怎么办啊！这么做，可不能啊！”
那一众村民见有人开了头阵，也就不再藏着掖着了。
于是，第二个。
第三个，
第四个，
第五个，
……
……
转眼间，人群已经散了一大半，并且还在持续往阿渲的方向移动。
阿渲看着对面的田广，笑着说道：“你也看到了，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这样自私的，泽海根本就不是你一个人的，你没有任何的资格去伤害！”
一旁的阿岚和身后的村民附和道：“就是啊……就是就是……！”
然而，对面的田广只是微微一笑，倍感遗憾地摇了摇头。然后用最平淡的语气说了声：
“那请问……小哥，你有什么解决的办法吗？”
阿渲被此话噎了一口，继而缓缓说道：“就算没有，哪也不能……”
“原来你没有啊~”田广故作惊讶，打断他道：“这位小哥，我刚刚看你斩钉截铁的样子，还以为你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原来根本没有啊。不好意思啊，是我理解错了。”
阿岚眼中闪烁着怒火：“你什么意思！”
田广依旧慢条斯理道：“哈，没什么意思，只是想贴心地提醒一下这位小哥”
“你刚刚这句话里，好像忽略了一个最重要的问题。”
田广面露森寒，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阿渲。
此话一落，原本打算走出人群的一位中年男子突然停住了脚步。
全场村民的眼神此刻又重新聚焦到了田广的身上。
田广迎着所有人的目光，摇着扇子，慢慢走向擂台的正中间，低声道：“眼下，蚀墨已经造成数起命案，倘若没有现成的办法，害死的人只会越来越多”
阿渲道：“但总会有办法的，那总不能……”
田广嗤笑一声，继续打断他，冷冷道：“小哥，我发现你真的好天真啊，你不要忘了，蚀墨这种东西可不是最近才有的邪物，也就是说，在这之前几百年的岁月里，祖辈们一个都没有真正找到解决这种邪物的方法，那么请问你又是哪来的自信说‘总会有办法’？”
阿渲瞬间感觉百口莫辩，身后人群不出意外又开始骚动了起来，台下剩下的村民全都看着田广，仿佛下一秒便会迈出步伐，倾巢而出。
一种没底的慌乱突然从他的心底升起。
不行，这样下去他迟早会输。
身旁的阿岚看不下去了，怒喊道：“那难道投入泽海就是最好的方法吗！那可是在……”
“那可是在玷污圣地啊~”田广再一次打断二人的谈话，“说来说去，你们不就只有这个问题吗？不过，对于这个问题，我可是有办法哦……”
有人大声问道：“什么方法？”
阿渲顿时浑身一惊，因为这声音，是从他的背后传来的。
田广朝阿渲一笑，眼神里满是胜利的自信。
“其实，我刚刚也提到了，这蚀墨由辛止符按五行之势镇压，而唯一能够解除符咒的人，就只有施咒者本人，也就是说，只有我能够打开这个箱子。那么如果把它投到泽海中，除非我亲自解除符咒，否则这个箱子根本不会打开，也就是说根本不会有蚀墨泄露到海水里，所以这就也一点也玷污不了你口中的圣地。”
“哈？这你不早说，再知道这样早点投放不就行了”
“那还有什么问题啊”
“那个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
田广双臂敞开，像是宣判了最后的胜利，道：
“最后，亲爱的村民，请站到我的身后。”
此话一出，还在原地纠结的村民纷纷走到了田广的身后，甚至一些原本打算去阿渲一处的村民，也都纷纷调转了方向……
不足一刻，偌大的阔地，瞬间空无一人。
阿岚瞬间急了：“你们，你们别去啊！他那明显是在骗你们！！”可显然根本没人理会，他随后转身，对着身后同样在迟疑的村民，说道：“你们一定要相信我们啊，这不可能，要是蚀墨不会泄露他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说，这肯定是假的，请你们一定要相信我们啊！”
“这……”村民们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看谁好像心里都有一大堆话想说，可到最后，谁也没发出一丝的声音。
田广见状，道：“哦，看来我还得下一剂猛药”
阿渲怒吼道：“你给我闭……”
突然，他发觉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身体也一点都动不了。
“抱歉，看你俩太累了，想让你俩休息一会”田广“哗”地收扇，“哎，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怪不好意思的，小哥。”接着田广指骨发力，又潇然开扇。
他缓缓地走向了放有蚀墨的箱子。
许是猜到了田广接下来的动作，阿渲瞬间目眦欲裂，无尽的嘶吼从心底升腾，到了喉出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身旁的阿岚同样如此，愤懑的怒吼也只能被憋在心里，最后也只能发出几声嘶哑的呜咽。
住手，快住手。
可惜没人能听得到。
果然，田广走到箱子旁后，毫不犹豫地撕下了一张辛止符。
“田、田、田公子，你这是干什么！！”
“住手！你在干嘛！”
“………”
这一箱小小的蚀墨，足以取在场所有人的性命。
而这次，田广却没有再“开玩笑”，他看向阿渲身后的村民，冷冷道：
“亲爱的村民，请到我的身后”
嗯？没反应？
他又撕掉一张。
“亲爱的村民，请到我的身后”
已经有人开始站不住了。
很好，再来。
他又撕掉一张。
“亲爱的村民，请到我的身后”
终于，有些村民的耐心已经达到了极限。
第一个，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转眼，阿渲身后的村民数量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减少。
而阿渲早已面无表情，默默地闭上了眼睛。
可田广依旧没停，他甩手，又撕下一张。
“亲爱的村民，请全到我的身后吧……”
田广撕下第四张辛止符，成为了彻底压垮村民心理的最后一根稻草。
剩下的村民开始四处奔散，连滚带爬，各个逃命似的滚到田广的身后。
…………
“别挡着我！让开！”
“tm的跑快点啊！”
“跑啊！！”
“哎呦，谁啊，别挤我！！”
“艹！……”
“…………”
毫不意外，这个原本数量还算庞大的人群，到最后，也只剩了阿渲和阿岚两个……
那些刚才站在他们身后的村民如今全部移到了田广的身后，包括那个最一开始为后代考虑的老太太。
他输了，彻底的输了。
“小哥，愿赌服输，你看你耽误了大家伙这么多时间，给村民们赔个不是好像也不过分吧，何况你还欺骗了这么多村民的情感。所以我决定……这场赌局失败的惩罚，就由我们亲爱的村民自己亲自来吧。”
闻言，无数的村民早已从四面八方将阿渲二人团团围住，眼神里闪着蠢蠢欲动的寒光。
阿渲面无表情，不停地在冷笑。
或许他早该知道，有些时候，面对人生中有些难以抉择的选择时，在那犹疑时一合又一离的瞬间，便是人性。
而此刻，面前是他曾经朝夕相处的友邻，
而身后是他一直虔诚敬畏的泽海。
或许对他来说，上天根本没有给他任何选择的机会。
可他已经没有一点退路了。
接下来几章得好好磨磨，梳理一下剧情。
最后那一部分过几天会修一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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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辛止符启空人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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