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杀不一定死。
上吊也可能只是脖子上留下一圈红印。
避免她等下大惊小怪,露了馅可以直接说呀。
干嘛非得背后咒人死。
呸!
晦气。
一想到自己差点被坏心家伙的说话大喘气吓死,孟桑榆叉着腰生闷气,两颊都气鼓鼓的。
奈何无愿大师的身份摆在那儿,此事可大可小,就着月色,她抢过灯笼,还把院里唯一一个火折子也给顺走了。
在与人擦肩而过时又虎着脸,负气地没有等人,大步朝着无名院方向而去。
夜里的雁痕楼寂静,不知是夜深了的缘故,还是楼中规矩森严,孟桑榆没走两步心里就开始有些发毛。等走到一处彻底没了光亮的小路时,她心里的不安更甚了。
不行,被鬼逮着也得找个人垫底!
狄非顽手里一重,垂眸一瞧发现原本被母鸡护小鸡崽儿一般护在怀里的灯笼跑到了他的手里。
衣袖处还悄悄摸摸多了股往下扯的外力。
力量不大,倒是能在他回回坏心思试图错开身位时将他又拽了回去。
孟桑榆手中使着暗劲儿,佯装无事发生。
狄非顽稍稍侧身,将小丫头犟脾气的小动作尽收眼底。
恰逢走过一片柳树林,落叶散了一地,鞋底摩擦叶子时不时发出的“簌簌”声又将孟桑榆吓得浑身一个激灵。
狄非顽勾勾唇,大方地将整个胳膊都送了出去。
“我刚回来时看见凤仙了。”
语气里带着一股微不可查的酸意。
“嗯。”
孟桑榆哼哼,算是承认。
她好面子,递到面前的东西不会乱要。
可雁痕楼里的灯笼定是偷工减料,不知哪儿来的一阵妖风吹过,她的身上没有丝毫凉意,两只眼睛却是瞪大成了铜铃。
灯笼里,烛火狂摆,更疯了没什么两样。
孟桑榆:!!!
她倒吸一大口凉气。
狄非顽望天,憋笑,下颌线被咬得棱角分明。
胳膊被人如愿抓住。
孟桑榆只安静了一会儿,等到了无名院,院外明晃晃挂着两盏灯笼,她撒着丫子就往亮处跑去。
随之摇摆的一袭白衣,说是附和绝世天才清冷的性子。
烛光柔和,又给白衣镶上了一层金边。
狄非顽蹙眉不语。
身边空荡荡的,骤然拉开的距离里,挤进来的风声都显得格外呼啸。
方或正从无名院里走出来时,看着已经在门外站定的两人,身子一顿,反应过来后简单寒暄了两句,又拱手行礼,带着人便离开了。
“狄非顽,我怎么突然觉得他长得有点像娇娘?”
孟桑榆望着远去的背影,刚才方或正身上一闪而过的熟悉感让她有些闹不明白。
笨!也不看看他跟雁痕楼主什么关系。
狄非顽不以为然,也不解释,径直从朝着院里走去。
床榻上。
无愿大师正闭目养神,他拒绝了所有访客的探视,却是在又嗅到那股子刻进骨子,化成灰都能认出的酒香时,忽然起了身。
“哎,哎呀,快来扶扶老夫!”
弹跳动作太大,老人家把腰扭了。
狄非顽额间青筋抽了抽,知道扶人的重活只能他干。
无愿也是个翻脸比脱裤子快的主儿,这头刚被人扶着坐回床上,掉头他就不留情面地过河拆桥。
狄非顽:……
他手里抓着的劲儿又空了。
“噗。”
孟桑榆乐出了声。
狄非顽眼神哀怨地扫了她一眼。
注意点身份。
孟桑榆摆摆手,表示无所畏惧。
无愿看不见两人的小动作,只听见了女子银铃般的笑声响起又戛然而止。他不明所以地刮了下脸,忽然在两人的注视中起了身。
孟桑榆当即哑住,龇着牙,以为身份暴露。
狄非顽头疼,无声地安慰了两句,想着静观其变。
半晌,无愿熟门熟路又回来了,手里还多了个上了起码十把锁的木匣子。
在诧异的视线中,他坐回原处,低头认真摸索。
室内安静一瞬,唯有指腹摩擦锁芯的动静。
“你问,还是我问?”
孟桑榆给人使着眼色。
他们今日来是有目的的。
狄非顽想着刚才被嫌弃的架势,估计让他来也问不出个所以然,干脆放手让人一试。
孟桑榆却是犯了难。
“我说错话了怎么办?”
狄非顽倒是无所谓。
说错了,他兜底,有什么好怕的。
“你。”
无愿突然开了口。
“我——”
孟桑榆僵住,拖长尾音,眼神求助。
无愿似是有了感应,倏地转身,挡住了两人交流的视线,忽而神秘兮兮问道:“你有没有想过换个小厮?”
孟桑榆震惊。
凤仙的卧底身份已经传到了无名院?
这雁痕楼楼主看人眼光不行呀。
“我觉得他人品不行。”无愿斟酌着措辞。
孟桑榆点头呀点头。
转念一想,她也是混进来的,又觉得背后说人坏话不好。
沉默即默认,无愿一直没有听见反驳声,只当他与人达成了共识,倒豆子似的倒了人一箩筐坏话后,他又忽然整个调转了方向。
“从今天起你就不是她身边的小厮了。”
狄非顽本就被突然出现的大脸吓得身子后倾,听着耳边莫名其妙地话,不由抿了抿唇。
孟桑榆这回先出了声。
“相鸾可是哪儿得罪了您?”
无愿一本正经,“我这回上吊自杀就是他害得。”
孟桑榆:???
她的眼神里闪过震惊,抬起的手都带着点儿哆哆嗦嗦。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
狄非顽面色一言难尽。
他今个出门定是没有看黄历。
“若不是他孤身一人来给我送酒,让我误以为你我缘分已尽,我也不会心灰意冷到如此地步。”
无愿的声音重新响起,没了之前的欢愉。
孟桑榆了解过往,也有些难过,难得开口劝解道:“你我多年挚友,我怎会……”
“你这话敢当着娇娘的面再说一次吗?”
“……”
无愿开口插话。
见色忘义他又不是没领教过。
“咔哒。”
几经周折,木匣子总算开启,床上的“镣铐”都快摞成了小山。
孟桑榆跟狄非顽不约而同地往匣子里看了一眼。
两人对视,彼此眼中皆是惊艳。
凑近再定睛一看,更是惊为天人。
尾指粗细的玉镯里金色藤蔓被雕刻的栩栩如生,每一笔都恰到好处,枝丫末端仔细瞧着,还有几个花骨朵含苞待放。
寥寥几笔,竟是写满了春意盎然。
“这是金镶玉。”
“里面是金子?!”
“那是当然。”
介绍起物件时无愿语气里满是得意,但当孟桑榆好奇问起此宝物从何而来时,他又瞬间垂头丧气。
“皇贵妃给的赏赐。”
他将身子侧了侧,整个人都有些不愿面对,可故人相逢已是上天怜悯,他亦不愿再多做隐瞒,“当年九皇子诞辰酒的方子是我偷了你的递上去的。当年你……死的突然,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言罢,装着金镶玉的木匣子被递了出去。
孟桑榆无言以对。
孟五明明说没有偷。
一时间,她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你不用担心我死。”
长久的沉默中,无愿无缘无故又来了一句。
孟桑榆闻声凝视,就发现狄非顽被人怒目而对。
狄非顽深感不妙,气沉丹田,没出声地溜出危险范围。
无愿没有察觉猎物逃离,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大义凛然道:“他虽说转世成了女子,可遗孀在世,即便此生再难做夫妻,我无愿也得让他守住清白,定不能让你等狐媚妖精引他入歧途,迷了他的眼!”
说着,抬腿朝着正前方就是一脚。
与此同时的另一头。
邓连策鼻尖瘙痒,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才缓过了劲儿。
抬头望着牌匾上“醉仙楼”几个烫金大字,他又低头沉思。
这楼门呀,是进去难堪,不进去自己难受。
真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他在这儿当了小半辈子的主事,到头来反倒成了名誉全无,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邓主事!”
两道浑厚有力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邓连策惊喜抬头。
难不成河西也有识货的?
他大摇大摆地想要进去,意料之外又被看门大汉一左一右拦住。
身后,还有个狗腿子的声音扰他心绪。
“主……爷,您怎么回来了?”
邓继年惊喜万分,他照常想去俯身行礼,猛然想起自己的身份,又故作矜持地直起了身,“您回来可是有什么事?”
架子十足,竟意外的客客气气。
邓连策不知这是在搞哪一出,把提着的酒往两人中间一放,大咧咧地刻意强调道:“我找你们楼主,卖酒!”
邓继年想都没想,直接拒绝,“楼主不见你。”
“嘿!”
邓连策急脾气上来了。
见势不对,邓继年赶紧凑上去,小声耳语了句,又退回到主事身份里。
邓连策拧眉,“娇……你们楼主不在?”
邓继年眨了几下眼睛。
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眼睛有病就去治!”
邓连策没好气骂道。
白跑一趟!
浪费感情。
等等……娇娘不会真不要他了吧?!
越想越气,连带着脚边的几壶酒都令他看不顺眼。
离开时,邓连策一整个“两袖清风”,酒被留在了醉仙楼,他还在傻想着娇娘尝到,能忆起他的好。
又觉得人心叵测,要是邓继年尝到了当主事的甜头,故意隐瞒怎么办。
“嗯……狗腿子那么丑,娇娘一定看不上!”
他小声嘀咕,给自己宽心,路过一处拐角又心里没底,顿了顿还是觉得得回去,借着人衷心还有残留,再耳提面命一番。
可这不回头还好,一回头竟是大事不妙。
“你们要干嘛!”
邓连策连连后退。
“以前醉仙楼楼主罩着你,还能说得过去,今个落到爷爷手上,非得扒你一层皮!”
几个高头大汉步步逼近,各个手里还提溜着半人高的木棒。
猎杀范围逐步缩减。
猎物眼看就要被逼到死角。
下一刻,有人哭爹喊娘,还嘴硬的惨叫响彻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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