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了!
都疯了!
孟桑榆从未想过,耍起性子来的狄家小子简直比过年村里要杀的猪都难抓。
在因无数次被人将手甩开,也因最后一次抓人失当而被拍红的手背,她忍无可忍了。
“你闹够没有!”
一声怒喝叫停了两人之间的拉拉扯扯。
孟桑榆占据着绝对的道德制高点,偏偏话一出口,狄非顽倒先甩她了个脸色,“桑榆妹妹这是觉得哥哥我无理取闹,不想哄了?”
“不是……”
孟桑榆一时语塞,随即警惕地环顾了番四周。
察觉到之前藏在角落,来无影的楼中小厮又去无踪后她才敢偷偷地松了口气,可心里还是有点不踏实,道:“你没事不要突然叫我名字。”
“为何?”狄非顽故作不知。
“你猜。”
孟桑榆白了人一眼,却是懒得多言。
拉她上贼船的家伙还能不懂前功尽弃的道理?
真装。
孟桑榆瘪瘪嘴,许是越想越气,一个没忍住,她竟趁人不备踹了一脚。
狄非顽还在生气,躲闪不及,结结实实挨了一下,“孟桑榆,你是觉得我刚才在开玩笑是吧?”
他恶狠狠地发问,视线还一动不动盯着人。
孟桑榆一个哆嗦,意识到踩在老虎屁股上了,顿时吓得脊背生凉。
在对方的不依不饶中,她试探开了口,“你当真是为了凤仙的事情在跟我生气了?”
“你觉得呢?”狄非顽反问。
“我觉得不是。”
孟桑榆认真地否认,一双睁大的眸子里还写满了“幸好没见鬼”的庆幸。
狄非顽:……
“你我定亲了!”
他得理不饶人。
孟桑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可我跟凤仙是在逢场作戏呀?”
狄非顽不听,还要步步紧逼,“你说了喜欢我!”
“什么时候?”
孟桑榆一时没有记起来。
狄非顽斜了眼没良心的家伙,刻意咬重道:“鬼——城!”
“鬼城?”
孟桑榆的记忆飘远,模糊中好似是有捕捉到那么一段不知羞的过往存在。
但厚脸皮的又不只有她一人。
“当时你不也说你喜欢我了吗?”
翻旧账嘛,她也会。
孟桑榆哼哼两声,很是得意。
狄非顽颔首,直接承认,“我是喜欢你,甘心为你守身如玉,哪怕被你玷污了身子,名誉尽毁,被传的沸沸扬扬都不做辩解,可你呢!”
声讨戛然而止,可之后要表达的意思两人皆心知肚明。
孟桑榆无语,顿悟了哑巴吃黄连的憋屈。
守身如玉?
玷污?
这都什么跟什么?!
不知为何,她似是看见了那个跟随在凌鹤身边数十年的少年活生生站在了她面前。
这为了顾全大局的正房做派。
这骄纵跋扈的性子。
啧。
可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出,想来狄家小子也是个演角儿的一把好手,就是……入戏太深。
唉——
苦了她,还得哄着。
所以在沉吟片刻,想了一圈后孟桑榆像是在下定什么决心。
“我也没说不喜欢你呀。”
说完,她把手一伸,二话不说给人来了个十指相扣的同款体验。
为了防止狄非顽再找茬,她还在指缝交叠时捏了捏。
“可以了吧。”
孟桑榆面露无奈。
这一刻,像极了烟花柳巷里骗了勾栏美人真心之后不想负责,还会在被苦苦纠缠后说出那句“我都做到这一步了,你还想我怎样?”的浪荡子。
“可以回九皋院了吗?”
孟桑榆放轻调子跟人打着商量,可拉着人往回走的动作不容置疑。
她大步流星走在前,头也不回。
身后,狄非顽亦步亦趋跟着。
他的神情还有片刻怔忪,看着与小家伙紧紧握着的手,良久,才在嘴角勾起一抹嘲笑,呢喃道。
“狄非顽,你当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可真不要脸。
骗人感情,还要人惯着。
“孟桑榆。”
“嗯?”
应声回头,孟桑榆刚上了一层台阶的脚还未站定,手腕处一紧,下一刻就撞到了个结结实实的胸膛上。
没了此前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旖旎,她满脑子想的只有“那厮不会又回来了吧?”的狐疑。
“狄非顽,是不是又有人监视咱们?”
她跟贼寇接头似的,压低了声音。
“嗯。”
狄非顽应了一声,不知真假。
“这雁痕楼里的人都吃饱了撑着,整日无事可干吗?真烦!”
孟桑榆瓮声瓮气地抱怨。
她把埋在人怀里的脑袋往外拱了拱,借着阶梯的高度,正正好将能头枕在少年肩膀上。
鼻尖不断灌入的新鲜空气,让她有了思考。
以防万一,她张开双臂,虚环在少年腰间。
没办法,做戏得做全套。
“孟桑榆。”
“嗯?”
“桑榆。”
“干嘛?”
“桑榆妹妹。”
“我在呢。”
几乎是在感受到自己被抱住的瞬间,狄非顽便毫不犹豫地回抱了过去。
与孟桑榆的克己守礼不同,他快将小家伙整个人揉到了身体里。
他一遍遍唤着少女的姓名,怀中人也不厌其烦地回应。
“孟桑榆,如果有天你发现了我在骗你,能不能原谅我?”
“啊?骗我?”
孟桑榆不明所以,“我有什么好让你骗的?”
狄非顽闷着声音,“骗财。”
孟桑榆:“我没钱呀。”
“邓连策给你了一张酒方,说是以后可以赚好多银子。”
狄非顽不留情面地戳穿。
“可我不是把酒方给你了吗?”孟桑榆傻傻道。
“哦,你给我了。”狄非顽像是想起来了,低沉的笑声从胸腔里传出,甚是喜悦道:“那我骗色。”
孟桑榆又闹不明白了,“你我不是定亲了吗?”
言外之意,他们光明正大,还有什么色好骗的。
更何况几日惊心动魄下来,还真闹不准最后被骗色的人到底是谁。
“狄非顽,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了?”
孟桑榆终是察觉了狄非顽的不对。
下意识,她将环着人腰的手臂紧了紧。
“桑榆妹妹这是在担心我?”
狄非顽又恢复到了一贯的不着调。
他侧过头去,呼吸间温热的气息扑撒在耳边,引得少女耳尖绯红一片。
孟桑榆忍着羞怯,想将人推开。
狄非顽不依不饶,他将头深埋进少女肩窝处拱了拱,忽而唉声叹气道:
“桑榆妹妹这般好,若是以后发现哥哥欺负了你,到时候让你变本加厉欺负回来,可好?”
……
雁痕楼应祝院。
杜城关每日都会傍晚这个时候,空出一个时辰来听方或正通报楼里的一些大小事务。
楼中人多,鸡毛蒜皮的事更多,在将那些老生常谈的事又听了个遍后,凝聚在眉宇之间的郁气更是重了几分,不过男人的声音依旧听不出喜怒。
“送去九皋院的药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之前那药一直都是由凤仙亲自为凌鹤大师送服,不过因卖身契一事,属下恐凤仙此人生出异心,故已命药师将药物重制,磨成细粉,混入熏香中日日熏染衣物。”
方或正如实禀告,话落还不忘提及一句,“属下也已派人暗中监视,防止有女子近了凌鹤大师的身。”
“你做的很好。”
杜城关随口一夸,没放在心上。
想着接下来的事情,他抬手揉了揉眉心,缓解着疲惫的同时道:“娇娘那边最近可有什么动静?”
“如楼主所料想的一般。”
方或正组织了下语言,未作隐瞒,“此前一直暗中妨碍楼中调查凌鹤大师和相鸾公子的势力的确是醉仙楼之人,根据传来的情报看,应是……”
停顿几息,他方才继续道:“应是娇娘查出了当年邓连策一死与雁痕楼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只是一时半会儿无从查起,才会在暗中给楼主使绊子。”
话毕,方或正暗中观察着主子的脸色,“楼主打算如何处理这件事情?”
“为什么要处理?娇娘想查就让她查吧。”
提及娇娘,杜城关满心满眼皆是宠溺。
仿佛与放在心尖尖上的女子相比,雁痕楼的一切都显得微不足道。
可念及娇娘对于亡夫的一片真心,他的嘴角又不由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既然他们怀疑邓连策的死与雁痕楼有关,我又如此心悦于娇娘,你说若是我这次如了娇娘的愿,她会不会同意我的提亲?”
“还请楼主明示。”
方或正不置可否。低下头时恰好错过正前方投来的注视。
对此,杜城关笑而不语,许久之后,撑着下颌似有哀伤道:“方副院,本楼主之前说的话是被你当做耳旁风了吗?”
“属下不敢!”
方或正身子一僵,随即否认。
杜城关却是没听他的解释,将其之后的话挥手打断后,神色恹恹道。
“听说你数日前在楼外撵走了个小乞丐,让人丢到了偏巷里不管死活,可不知为何,几个时辰后竟有楼里人看见,那小乞丐在夜黑风高的时辰被几个毛头小子拖走,最终不知去向。方副院?”
他细细“咀嚼”着方或正如今的职位,戏谑道:“你说这雁痕楼附近是有什么乐善好施的好人是本楼主不知晓的?”
“属下不知。”方或正径直跪地答复。
杜城关饶有兴趣地笑问:“当真不知?”
“当真不知。”
方或正依旧否认。
“不知就好,我还以为当年好心收养的方副院跟我有了隔阂。”
杜城关没再刨根问底,语气里还透露着未被背叛的庆幸后,笑着回忆起两人初遇的场景。
漫天大雨,考生齐聚。
有名落孙山,亦有金榜题名。
一人落魄,伤心失意,遥看那百人得意。
一把纸伞,渐渐起。
抬眼之间,终生定。
而当尘封的记忆乍现,多日来维持在方或正面上的疏离出现了明显的皲裂,“楼主若是有想做的事,还请尽情吩咐属下。”
“你我说是吩咐可就当真生分了。”
杜城关嘴角一直扬着,喉结滚动,声音磁性,“不过有关醉仙楼暗中调查,以及哄好娇娘的事情,还得你多操心。”
方或正蹙眉,想着最近楼中散播的传言,试探道:“楼主是想将邓连策之死重演?”
旧事重提,定能打得醉仙楼措手不及。
加之掩人耳目,利用害人者不可加害自己的盲区岔开怀疑,也能极大程度洗去雁痕楼杀人的嫌疑。
“重演多没意思,再说了我可舍不得刚请回来的摇钱树。”
杜城关难得的否认,态度却很平常,好声好气道:“你说到时候我若是将色年熏心的凌鹤从鬼门关救出来,再将不知廉耻,勾搭主子的小厮凤仙处死,娇娘会不会还像当年我命王继山把断手断脚的莲娘送到醉仙楼一般,看着邓连策那张脸就觉得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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