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市到江市大概要两个小时的车程，所幸半夜车少，楚湫依照导航最快的路线走，不到两个小时就来到了游彧的家。
屋内一片漆黑，只有院门上的门灯亮着，院门大开，不知是忘了关还是故意留的门。
楚湫下车后一眼就看见了屋顶上站着一个人，心里一紧，忙三步并作两步地跑进庭院冲着上面的人喊：“学弟，有话好好说，千万不要想不开啊！”
屋顶上的人影动了动，只穿着单薄睡衣的游彧低头往楼下看：“学长，你来了。”
他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来现在是什么情绪。
“诶，我来了，你能不能先下来？上面好危险。”楚湫在下面急得要跳脚，可面上还是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很冷静。
游彧没有按他说的做，而是抬头看着无星无云，只有一牙弯月的夜空，声音淡淡的：“学长，我觉得，我已经不是我了。”
“哈？”楚湫被他这绕口令似的话说得有点懵，小心地问：“什么意思？”
游彧瞥了他一眼，摇摇头：“我没疯，也不想跳楼，这么矮也摔不死。”
“……”楚湫有些尴尬，他的确有那么一瞬间觉得游彧是受了刺激，精神出了问题，他清了清嗓子：“我没那个意思，要不，你还是下来说吧。”
游彧叹了口气说道：“我不下去。”
楚湫打量着四周，看看可以从哪里上去，边问：“为什么？”
游彧歪头望着他，清冷的月色下他的表情平静得单纯又无害：“我在吸收天地灵气，你要不要上来试试？”
楚湫：“……”
楚湫心里开始盘算，把人劝下来之后一定要找心理医生给他看看，都开始说胡话了。
楚湫斟酌道：“学弟，其实在下面也能吸收天地灵气的，你下来，我陪你一起啊。”
虽说这小楼不高，摔下来不一定会死，可是把哪个胳膊腿摔残了也不好啊。
如果可以，他还是希望能把游彧劝下来。
游彧沉默片刻后淡声道：“你是不是上不来？”
楚湫一愣：“什么？”
话音未落他只觉得眼前一花，下一秒他的人就出现在了屋顶上，游彧身旁。
楚湫：“……”
他表情呆滞地抬手捏了捏自己的脸，不疼……假的假的，一定是在做梦……
这么安慰着自己，他轻吁一口气看向旁边的游彧。
月光映照下，游彧的皮肤显得更加的白皙，冷白的皮肤、平静到淡然的表情让他看起来像个落入凡间的仙人。
察觉到他的视线，游彧偏过头望着他：“想说什么？”
楚湫噎了一下，面前的人给他的感觉与之前不一样，陌生得疏离，气质清冷得有点……可怕。
见他迟迟不说话，游彧忽然笑了，是那种微挑起嘴角的淡笑：“你怕我？”
楚湫被他看得心里有点发怵，有那么零点一秒，他很想亲身体验一下从屋顶跳下去，看会不会把胳膊腿摔断。
他干笑道：“没，怕你做什么，你又不是鬼也不是怪兽，呵呵……”
游彧转回头，放松地坐了下来，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既然如此，那你陪我晒晒月光吧。”
楚湫思忖片刻，还是在他身边一臂的距离坐下。
不管游彧现在是否要跳楼轻生，先哄着反正没错，要是逆着来，万一他一个不高兴往下一跳，那可就糟了。
“学长，”游彧静默片刻，忽然淡淡地开口，“你相信这个世界有真正在修仙的人吗？会仙法会飞可以收鬼渡神的仙人。”
楚湫：“……”这胡话的方向单一，看来是修仙派魔怔。
本着顺从失智小可怜的原则，他配合地点头：“相信，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游彧瞥他一眼，无情拆穿：“你是不是觉得我疯了？都开始说胡话了？”
不等楚湫反驳，他继续说：“你要不要修仙？我可以教你，唔，明天开始吧，今天天气不大好。”
说罢，他朝楚湫展开一个和蔼可亲的长辈式微笑。然后站起来准备下去，叹气道：“这屋顶有点脏啊，明天得清理一下。”
楚湫嘴唇动了动，却欲言又止。
算了，有明天就说明他现在还没有要轻生的想法，走一步算一步吧。
说不定睡一觉就好了呢。
然而，事实证明他错了，而且错得很离谱。
☆
楚湫一向习惯早起，即使前一天晚上几乎没睡也能准时七点起床。
从屋顶下来后，游彧就径自回房间睡觉了，楚湫则睡在了客厅的沙发。主人没发话，他也不好意思自己摸去客房睡。
七点刚到，他就醒了，掀开盖在身上当被子的外套，穿上后准备去给游彧和自己做个早饭。
让他没想到的是，游彧竟然起得比他还早，他刚站起来就看见游彧手里捧着一大把胡萝卜走进来。
游彧神色如常，跟昨天屋顶上的人简直判若两人。
他冲楚湫笑了笑，声音也很温柔：“学长，你起来啦，我刚挖了点萝卜，等会就有早饭吃了。”
说着他捧着萝卜就进了厨房。
楚湫站在原地愣了半晌，要不是他此时此刻脚踏实地，耳边也清楚地响着游彧在洗切萝卜的声音，他几乎就要以为昨晚的一切只是一场梦。
楚湫快步走进厨房，绕着游彧打量了好一会，好奇地瞪着他：“学弟，你没事啦？”
游彧正在切萝卜丁，他笑道：“我能有什么事，对了，你什么时候过来的？我是有点粗心了，居然没有关门。”
楚湫几不可闻地“嘶”了一声，难道……他受的刺激太大，失忆了？
一只手在楚湫眼前晃了晃，他忙定了定神，游彧一脸关切地看着他：“学长，你没事吧？”
楚湫摸了摸自己的脸：“没，没事，就是刚起床还没回过神来。”他说着往砧板上看，“你在做什么呢？”
游彧的注意力被成功转移，继续手下的工作，把切好的萝卜丁放进玻璃碗里，又拿出几个鸡蛋和面粉。
“我打算做个煎饼。”
很少做中餐的楚湫被勾起了兴趣：“煎饼？你会做？”
游彧边打鸡蛋边回道：“嗯，很简单啊，你不会吗？”
楚湫懊恼地摇摇头：“不会，可能我没有做中餐的天赋吧。”
游彧笑了笑，没说话。
游彧不说话，楚湫一时也猜不准他的心思，确认他现在精神状态正常之后，他就出去了，反正在这也帮不上忙。
楚湫找到一楼的卫生间，简单洗漱了一番。随后他开始在屋子里打转，寻思着能不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可以帮助游彧走出情伤。
对游彧来说，最伤人的也莫过于此了吧。
那么喜欢的人，喜欢到可以哭几个小时的人，居然对自己始乱终弃，那真的太惨了。难怪他会伤心到精神都出了问题。
楚湫边走边替游彧感到不值，在一楼走了一圈，没什么发现。除了一些猫狗的日用品之外，也没什么其他不正常的东西。
他转悠着来到了客厅角落的狗窝，那是一个简单的小木屋，里面放着被蹭得乱糟糟的软垫，还有被咬花了的狗玩具。
楚湫盯着狗窝出了一会神，忽然朝厨房那边扬声问道：“学弟，你家狗呢？”
厨房里油煎的声音顿了顿，半晌，游彧淡淡的声音响起：“不知道，可能出去玩了吧。”
“哦，”楚湫扒拉了一下狗窝，继续说，“那你的小猫睡哪？好像只有狗窝。”
这回游彧久久没有回答，楚湫感到奇怪，放下手里的软垫，正要转身去看看，却被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身后的游彧吓了一跳。
他的心脏猛地狂跳起来。
游彧此时脸上面无表情，眼神淡漠地看着他，那神情竟是比昨晚屋顶的人更加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你问这个做什么？”游彧声音冷冷的。
楚湫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喉结急速地滚动了一下，强装镇定道：“就随意问问，这不是等得有点无聊嘛，我又不爱看电视。”
游彧静静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忽地扬起一个微笑：“原来如此，煎饼已经做好了。”
“哦，好。”楚湫暗自捏了一把汗，这一惊一乍的，心脏都要不好了。
☆
吃完早饭，游彧突然递给楚湫一把小锄头，他看了看手里小巧轻便的锄头，不解：“给我这个干嘛？”
游彧给自己戴了一顶遮阳帽，理所当然道：“刚才挖了好多萝卜出来，现在当然是要种点别的，首先得松松土。”
他随手给楚湫也戴上一顶帽子，满意地打量了几眼：“唔，真不错。”
楚湫：“……”
不知为什么，此情此景让他想起了曾经看过的段子。
——我俩处对象吧，最近家里正是耕种的季节。
——我俩分手吧，家里的活干完了。
可是——他并不想跟这个明显精神异常的人处对象啊！他只是想打消这家伙轻生的念头！
所以，事情为什么会往这个奇怪的方向发展？！
楚湫一边怀疑人生，一边默默地按照游彧的话去做，生怕他一个不高兴就去寻死，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挖坑种地，淋水浇花，打扫卫生……所有能干的活都干了。
勤劳的两个人把家里打理得整整有条，最后两个人都累瘫了。
一直以来都是靠脑力劳动的人实在是承受不住这高强度的工作，楚湫的头一粘到沙发就睡了过去。
真真的累成了一摊泥。
只是，他低估了事情魔幻的程度。
迷迷糊糊间，楚湫感觉自己好像漂浮在空中，阴冷的气息不断地从四面八方涌来，他冷得打了个哆嗦，猛地醒了过来。
甫一睁开眼，他就差点厥过去。
此时他哪里还是在温暖的屋里，四周分明就是一片灰黑，那片有着瘆人温度的灰黑好像还在涌动着。
游彧穿了一身白，挺拔的身姿伫立在他前方不远处，正神情淡漠地看着他。
楚湫骨子里的修养让他没有立刻尖叫出来，压了压嗓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我们这是在哪？”
游彧淡声道：“你不是不信吗？所以今天特意带你来体验一下修仙的感觉。”
楚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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