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一路进了村口,此刻正值午时,忙完农活的村民三两聚集在田地边谈天,准备待会儿回家吃饭。
瞧见一辆牛车悠悠荡荡过来,那几个人伸长脖子探看,其中一人叫着:“那不是李家小子和他夫郎么,这么大阵仗是去干嘛了?”
另一人回答:“前些天听村里木匠媳妇儿说,李家夫郎去订了一批工具,说是要做生意呢。”
田里忙活的多是老实巴交的农民,靠天吃饭,听了这话连连咂嘴:“呦,那不得有点拿得出手的看家手艺?真没想到这李家夫郎竟是个不显山不露水的小哥儿。”
一婶子羡慕道:“成了婚没多大时间,还能容着新进门夫郎在外头折腾,李老汉竟然真的不看重生个孙子的事。”
“哎呦,他那脾气你没听说过?奇了怪了哈,从年轻时就不曾拼命想着让媳妇儿多生崽。咱们这样的农家,若是不多添几个小子娃儿的,能指望谁,怎么多干活?多挣点口粮?”
另一个老婶子滔滔不绝,谈起李家老爹来,那可是有意思得很。
“更奇的难道不是媳妇病故也不续娶么,你可见过咱这村子里头,有哪一家是只有两口人的,啊,现在是三口了。”
众人哄笑:“而且这新进门的夫郎看着也是奇异啊,嗯,也是挺配挺适合。”
早已远去的夫妻二人自是没有听到这些闲话,沈冬安满脑子只想着那钱盒。等李山朗稳稳将车停在院子里,沈冬安便迫不及待抱着木盒跳下车子,大步流星越过门槛,坐到木桌边,又对李山朗招手:“快过来一起点!”
李山朗听见夫郎清脆声音,便暂时不管车上其他东西,随着他跨进门槛。两人并肩坐在长条凳上,沈冬安此刻倒是凝了一副庄重神情,揭盖,开数。
“五,十,十五,二十,二十五……”
沈冬安将二十枚铜钱叠作一摞,保持将将不倒,两人开始分头一起数。时间分秒流动,不一会儿,木桌上便竖起了三十余摞铜板,刨去成本,竟比原先估计的利润还略多一些。
沈冬安飘飘然,掰着手指念念有声:“出六天摊歇息一次的话,便是一个周期就有差不多二两。”
李山朗也惊讶,满打满算一月可进账八两。那可是他技艺和方法都熟练之后,应着季节进山,在山中苦守几天,还得向老天求点运气,打着大物件才能卖得的价钱。这样的机会一年不过几次而已。
他同沈冬安说了,意在夸赞冬哥儿。却看着夫郎脸皮飞上一抹薄粉,摆手谦虚了起来:“啊哈哈哈,若是之后也能这么顺利,才能比得上夫君哥哥啦。”
兴奋了好一阵子,沈冬安逐渐冷静,开始祈祷之后也能像今天一样顺顺利利。
接下来的大半个月,沈冬安每天都起大早赶早市出摊,还特意跟李山朗学了赶车。做吃食动作渐熟渐快之后也不用阿朗哥哥跟着他走了,只需分个眼神留意客人付没付钱,数目对不对。
营业额略涨又略跌,然后变得平缓,总的来说仍是达成了预期目标。
沈冬安并未到处对人说自己谋了个不错的新生意,只不过是歇摊儿回来,有人看到他打招呼的时候,对方见冬哥儿脸上成天的喜色,回头便对其他人添油加醋描述一通:
“你是没看到,那冬哥儿每天回来都跟乐开花儿似的,肯定赚了不少钱!”
村子里的议论不时也传到最边上张凤花的耳朵里,起初她浑不在意:“瞎折腾什么呢,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那个小废物除了能干点杂活还会干嘛?出去做工都没人要的。”
渐渐的,传言越发如同浆糊一样,黏住了她的耳朵。
接下来几天,张凤花出门洗衣,买杂货做绣活的时候多多少少都听到些议论。晚上睡觉时那些话也反复萦绕于脑中,让她烦乱焦躁。
安宁村里有什么新鲜事儿,一开始还是会像长了脚一样传开来的。但时间一长,也就没人反复说了。所以若是有那份凑热闹的闲心,对村里的八卦得及时跟进不能错过。
张凤花也属于这类人,平时没少凑上去听。只不过有时为了伪装一下,刻薄话到了嘴边还得及时咽下去。
因而听了那些传言的张凤花,心头惊骇却暂时压着不表露。
这天,熟人碰巧瞧见了她,几人停在原地交谈起来。于是其中有人打趣道:“冬哥儿是你家出去的不是?你家哥儿好本事,你这做后娘的没跟着沾到光吗?”
张凤花勉强提起嘴角,皮笑肉不笑地回一句:“哥儿出了门,哪里还算沈家的人了,可不敢凑上去讨。”
酸气遮不住,还附带一丝阴阳。那些人听了颇惊讶,虽然此地大多人确实是这样的思想,但是疼孩子的娘亲多半不会像她,直接说得这么怪里怪气,甚至嫁了孩子以后也会帮扶着那边。
张凤花以前闲聊时说起继子头头是道,什么一个人照顾三个孩子真是不容易云云,话里话外一视同仁般把继子女喊得可亲热。细细想来,难道她出门的时候,不是经常只带着一个胖乎乎的小子么?
那眉清目秀的冬哥儿,不正是在成了亲以后,才渐渐在村子里面熟起来的吗?
平日里大家扯八卦也是一听就过,大多出于干家务活时的调剂,无聊打发时间。现下听了这语气,再一瞧那神色,以前这张婶子怕不都是装出来的吧。
几人彼此对视一眼,脸上都浮出一丝异色。
好巧不巧,里头就站着刘晓荷的娘亲刘氏,她一听便晓得了大概。
若是如此,那沈家小姑娘如此乖巧,头一次看见她时怯生生的,看着晓荷的眼神又含着羡慕,也是自然不过的事了。
刘氏思及此处,冰凉凉声音开口:“莫非冬哥儿根本不愿回门?”
张凤花一听这话,心底暗骂起来:可不是,就那一次把沈夏阳送回来,还要跟我呛两句,早就已经不把我这名头上的娘放在眼里了!
她越听越想越气,还没反应过来自己早就露了马脚,从前蓄意装出的慈母形象被她自个儿漏了个完。
张凤花失魂落魄,没注意到自己连刘氏发的问都没答,只随意扯了个莫名借口,转身挎着空篮子走了。
剩下几人面面相觑,你一言我一语,开始发表感想:“嗨,以前可没发现这张婶子是这样的人那。”
“要不然怎么说狐狸尾巴藏不住?看来冬哥儿怕不是怀恨已久,就等着出了门正好切断干系呢。”
“那剩下一个女娃儿日子怕也不好过。”
刘氏听了摇头:“李家兄弟我熟悉,冬哥儿嫁与他作夫郎,会保兄妹安乐的。”
“如此也好了,是吧?”那几人纷纷点头感叹,说起后娘的孩子像根草,但也就只能可怜两句了。
“这么一看,怕不是那沈家汉子也不在意自己亲生的孩子喽。”
其中一个婶子摇头:“你指望汉子上心?还不如指望天上下银子。”
旁人听了,反应过来是戳中这媳妇儿的痛处了,便挽着她手,作安抚状,一同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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