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告。”
一时之间教室里全部目光朝着门口那个湿漉漉的女孩子投去。
她身上脏兮兮的，衣服上好像被人泼了红墨水，看起来让人不太舒服，头发也是湿的，本该架在鼻梁上的银框眼镜支离破碎，此时正被她拎在手里。
讲台上的老师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已经上课十五分钟了？你去干什么了？有人欺负你吗？”
全班人直勾勾地盯着她，女孩淡淡地看着老师，僵持了几秒后才回答：“没有。”
老师点点头，让她进来了。
孟楠溪无视同学们的窃窃私语回到了座位，“我的……桌子呢？”
与她同桌的女孩儿似乎受到了些惊吓，手指颤抖着指向了垃圾角。
“……”
果然……
孟楠溪望去，她的课桌桌膛正好朝下，这个角度正好可以把她的书本全部都倒入垃圾桶。
她忍着恶臭翻了翻垃圾桶，最后翻到了一本书的半张封面，内页已经不在了，可能也被撕碎了扔进了垃圾桶里吧。
……这是她前两天新买的课本。
就这么……被撕碎了。
老师也看到了孟楠溪的一举一动，却并不言语，他忌惮那几个女孩儿背后的家世……
这个学校被针对的人多了，没必要为了一个学生得罪一大堆人……
他这样安慰自己。
但是他也知道，不管怎么样，他这样不管不顾还是会受到良心的谴责。
但是他以前不是没管过，结局以被学生套上了麻袋扔到校外角落打了一顿告终。
他不敢了。
孟楠溪扶起了课桌，却找不到自己的座椅了。
没办法，站着听吧。
她摆弄着自己破碎的镜片，试图把它们拼到一起。
可是碎片太小又少了好几片，这副眼镜很明显，已经废了。
她望了望窗外，今天骄阳似乎格外的热烈。
……真好。
她总觉得今天似乎有大事要发生。
孟楠溪拎着空空如也的帆布包走在回公寓的路上，这所学校是不允许中午留校的。
她路过巷口，几个女生拽住她的头发，孟楠溪没有防备地被拽了进去。
她们孟楠溪摁在小巷子尽头的墙上。
为首的女生左手夹着一支烟，孟楠溪看着烟上的火星子忽明忽暗，烟雾缭绕模糊了她的脸。
几个青春期身形健壮的少年挡住了光。
……
欺凌、谩骂，污言秽语颤动着孟楠溪的耳膜，她眼睁睁地看着那还未熄灭的烟头慢慢靠近她，摁在她的肩膀上。
滚烫的灼烧感伴随着她的怒气熊熊燃起，在她的心里又留下了一个烙印，她会记一辈子。
她们拽着她的头发了扇了不知道扇了多少个耳光，昏暗的巷子里令人眼花缭乱。
孟楠溪觉得自己快死了。
却在此时有一束光从那些人的缝隙之中照了进来。
那个陌生人淡然问道：“干什么呢？”
为首的女生眉间微蹙：“要你管？”
“十几个人欺负一个小女生真有面儿啊。”
“操！你他妈找茬是吧？要么赶紧滚，要么跟她一起挨打。”
那人扔下手里的东西，与十几个人展开搏斗。
孟楠溪睁不开眼睛，只听见拳头砸在肉上的声音此起彼伏。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身边静下来了，她仍旧跪坐在原地。
那人却来扶了她一把，“你怎么样？要去医院吗？”
“……嗯，谢谢你。”
“不客气。”
这里离医院不远，路斯延打了个车，把她送到医院。
医生略带讶异：“她怎么弄成这样的？”
“一群人打的。”
医生看孟楠溪已经有点意识不清了，赶紧让路斯延把她放到了病床上。
“她伤得有点严重，不排除脑震荡的可能，得再观察一会儿，你可以吗？”
“嗯。”
医生帮她和路斯延简单处理了一下身上的伤，便匆匆去照顾其他病人了。
孟楠溪坐在病床上，“方便问一下你的姓名吗？”
路斯延没什么规矩地坐在椅子上，大半个身子全部都倚在靠背上，“我叫路斯延……”，注意力被其他事物转移走了。
阳光照耀着她好看的眉眼，即使淤青遍布她的半张脸，但优越的五官以及周身的气质还是彰显着她的美丽。
他凝视着孟楠溪的脸庞，少年一向平静爱笑，这次却不可察觉地慢慢红了脸，连着心脏也狠狠地悸动了一下。
“晋中的。”
“我是俞中的，我叫孟楠溪。”
她的眼神有些不知所措，“我……怎么谢谢你？”
“嗯？不是已经谢过了吗？”
“啊？”孟楠溪仔细想想，大概是那句“谢谢你”吧。
“一句话……就够了？”
“嗯哼。”
孟楠溪没忍住嗤笑一声。
“笑什么？”
“你不是在开玩笑吗？”孟楠溪是真的不相信世上会有做了好事不要报酬的人。
路斯延的神色有些冷了下去，“我是认真的，这都是我该做的，我总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有人遭受着殴打、欺凌，却视若无睹吧？”
“……好吧，但是你不要点什么……我会于心不安，毕竟你受伤了。”
“那我……回去想想吧。”
他又和孟楠溪聊了一会儿天，“你有眩晕感和恶心感什么别的不舒服的地方吗？”
孟楠溪耸肩，“没有。”
“那应该不是脑震荡了……能告诉我他们为什么欺负你吗？”
“我也不知道。”
“你好好想想，你有没有招惹他们什么的？”
“……我什么都没干，可能我看起来好欺负？亦或者，是嫉妒我比她们漂亮？”
毫不夸张的说，孟楠溪刚入学时算是学校的风云人物，常年霸占校排名榜首，长得还精致漂亮，让人一眼惊艳、赞叹不绝，被全校人的大群里公认为校花，但她的光芒只短暂停留了一年半。
长期的绝望会让人失去光芒，这句话说的不错，孟楠溪五官精致、长相惊艳，但长期的霸凌让她看起来死气沉沉的。
似乎谁都知道她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亦或是知道校霸看不惯她，谁都不敢再提及她漂亮或是曾经的光荣。
路斯延听出来她话语里玩笑的意味，但还是喃喃道：“确实漂亮。”
路斯延回到家后，躺在床上，思索着——孟楠溪。
他记得这个名字，怎么都不会忘。
晋中与俞中是家喻户晓的好学校，若是你非要比对这两所学校谁更好，那么可以这样告诉你，晋中每个年级的第一都要比俞中高二十分不等。
但是曾经有人打破了这个例外——孟楠溪。
路斯延依旧记得，那年高一，有个女孩子穿着俞中的校服，带着另一个女生，从学校翻墙偷偷溜了出来，去小卖部门口买了一大堆吃的出来。
紧接着蹲坐在台阶上，与她身边的小姐妹分享完了六包辣条、两包薯片和两根冰棍。
很遗憾的是，孟楠溪的冰棍还没吃就从并不严实的包装里掉到了地上。
当时她抓狂地挠了挠头发，把眼睛瞪得比他的篮球还大，她问她旁边的小女生：“还能吃吗？！我的冰棍儿！”
路斯延差点以为她要趴别人肩上哭一场，然而她并没有，而是委屈巴巴地把带土的冰棍儿扔进了垃圾桶，紧接着又去买了两根儿。
很不幸，估计是逃课被她的班主任发现了，一个膀大腰圆的中年老男人把她们训了一顿后拎回了学校。
那时路斯延对她的第一印象是——吃货。
第二印象是——有钱。
第三印象是——漂亮。
再有就是感觉她不太聪明样子。
那时他并不知道那个女生就是孟楠溪，以为那只是俞中新来的小校花。
大概是从路斯延的角度看到的孟楠溪不太具体，今天他能估计出来孟楠溪应该有一米七一。
不可否认的是——她很聪明。
在两所学校第一次月考时，孟楠溪凭一己之力刷新了俞中高一的新纪录。
甚至超过了路斯延，虽然只超了一分，但她的能力绝对不容小觑。
她当年可是被称为传奇的人物，现在怎么沦落到这种地步了呢？
他拿出手机，给自己的好哥们姜应发了个信息，【在？】
【没钱，借不了。】
【谁要跟你借钱了？再说了我不就找你借过十块钱吗？】
【那你找我干嘛？】
【你还记得那个孟楠溪吗？】
【俞中的？】
【对。】
【你问她干嘛？我跟你说她现在能别认识就别认识了，俞中霸王花可看她不顺眼，还是说你看上她了？】
【滚。】
【你别说，那小妞儿长得真挺漂亮，哥们儿还暗恋过人家呢。】
【你这直性子……暗恋不太可能，要是表白被拒倒还是有很大可能的。】
【……】
【言归正传，你有她联系方式吗？】
【操，你真要追她？】
【你死，就一句话，有没有？】
【有有有。】
过了大半天，姜应终于推过来了一个微信号。
【你怎么有她微信？】
【之前因为她好看，咱们班不少暗戳戳喜欢她的人都加了她微信，但她还都通过了，她没骂我们也真是个奇迹。】
【那你们聊的开心吗？】
【她挺有礼貌的，但是可能因为人太多了，她有点不冷不淡的，后来出了事，就没怎么聊过了。】
【知道了。】
路斯延点进那个名片，她的头像是她自己身着一身校服，背着一个可爱的白色书包面对着太阳的照片，虽然没有拍到正脸，但还是能看出来照片上女孩儿的漂亮。
他点击了添加，过了几分钟，通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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