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竟然装傻骗我?!”林殊哪里受过这样的戏弄,立即拔剑直指沈觉浅,“和我打一场。”
“我赢了饶我不死?”沈觉浅双手抱臂,草帽掀开一角,懒散挑眉躺在牛车上语气有些嘲弄和玩味。
“你——”
“林师弟,不得无礼。”周申呵斥一声,林殊看了周申一眼,随行众人也纷纷劝慰,他才作罢,气冲冲的往一旁走去。
“小师弟性子直率多有冒犯,在下代为赔不是。”周申又向沈觉浅微微鞠了一躬,从怀里拿出十两银子模样恭敬地递了出去。
这才打个照面,话没说几句,倒受了人几拜,沈觉浅也觉着好笑,看了他一眼,语气颇为真诚:“小沈可担待不起仙师这拜礼,银钱我就收下了。”
看出周申眼底的疑惑,沈觉浅直接摊了老底:“我就是一耕地的村民,这次出来也是正巧去赶集卖瓜的,这不,今年收成好,瓜也长得结实,仙师要不要找我买几个尝尝鲜?”
一听这话,在树下纳凉的林殊飞了记刀眼给沈觉浅,嘴里主打一个阴阳怪气:“我看你就合该一辈子在土里刨食,以为谁都稀罕你这三瓜两枣的。”
“就是,一辈子没出息。我等修仙之人什么东西没有见过,会稀罕你这些野果子吗?”
“林师弟,你别和他这种低贱之人一般见识,丢了身价。”
“唉哟——”不等人将话说完,林三就被一脚踹了出去。
“林三,我说了很多遍,师尊的弟子只有我和周师兄,你什么身份也配叫我‘林师弟’?!”林殊嫌弃地看了眼被踹吐血跪在地上的林三,“下次别再让我听到你说这三个字。”
“是。”
沈觉浅用狗尾巴草顶端挠着下巴,看戏般瞧着林三攥紧的拳头上暴起的青筋,更妙的是周申温润的视线也黏在那只拳头上,而他的指尖则在袖中轻轻摩挲剑柄,真是有趣得紧。
一个说要寻仙师,一个说要去卖瓜,都没问去哪寻师卖瓜就这样自然而然地组成了一队。晚上,周申一行人寻了个山洞,也邀请了沈觉浅进洞,还将自带的粗粮肉干分了一半给他。
“有些人,脸皮真是够厚,白住就算了,有吃的还白吃人家的,啧啧啧,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林师弟。”周申低唤了声林殊,林殊朝着沈觉浅挑衅一笑,也低头啃着自己手里的肉干。
“小沈不过一个耕地的百姓,一年到头起早贪黑也就种了这些瓜果,仙师们瞧不起的这三瓜两枣,都是小沈一家七口人留着卖钱好做来年的口粮,是小沈不该受了周仙师的好意,这就将肉干和粗粮还给仙师。”沈觉浅一边做凄苦状一边从嘴里将还没嚼完的肉干给扯了出来递给周申。
周申看着肉干上面还黏着的唾液水丝,特别是旁边这人还将手上这有的没的往他袍子上擦,饶是他神情管理再好也是有一瞬间的破防的,一手将自己的衣袍救了回来,另一手赶忙婉拒了沈觉浅要归还肉干的行为。
“既然周仙师不要,也不能浪费,那小沈只能勉为其难地吃了。”沈觉浅吃完竟还低头抽噎了起来,“毕竟这样的肉干,小沈也是第一次吃,家里的兄弟姐妹,时常吃了上顿就没下顿,这日子真是太苦了啊。”
队伍里的人纷纷替沈觉浅的经历感到同情,周申甚至也为自己刚刚躲开他触碰衣袍的行为感到愧疚,又从兜里抓了把肉干递给沈觉浅。
不料,沈觉浅接过这肉干抽噎声更大了,弄得一旁周申不知所措,众人也是一头雾水,忙问他怎么了。
众人追问许久,沈觉浅才像是从悲伤的情绪中缓和出来,无比悲惨的说了句:“小沈只是觉得仙师们实在是太好了,能遇见你们实在是小沈穷其一生的福分。”
“只是一想到,小沈如今倒是快活了,只怕家里的兄弟姐妹们又饿着肚子在找草根吃,怕是一辈子也吃不上这样的肉干了。”沈觉浅说完又似悲从中来,掩面抽噎的厉害,不知从哪里掏出块“破布”,拭泪时状似无意地露出帕角一抹暗纹,那纹路在火光中隐约泛着青光,恰似某种剑穗上流转的符咒,又在周申瞧见此物瞳孔骤缩时,用沾满油渍的手指抹脏了绣样。“仙师给的肉干真香啊”,他抽噎着把最后一块塞进嘴里,徒留周申的脸在微弱的火光中忽暗忽明。
周申一行人都是半大的少年,有些虽是随从却也未曾饿到吃草根,顿时对沈觉浅的同情又上升了些,纷纷自掏腰包将自己手里的粗粮肉干分给他,更有甚的还直接给了银钱。
沈觉浅当然是来者不拒,纷纷收进了口袋。林殊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后牙槽都要给咬碎了。
“我看你倒是吃得欢喜得紧,只怕早就将你那饿肚子找草根吃的兄弟姐妹们忘哪去了都不知道。”
“小沈只是第一次吃这样的肉干,难免欣喜了些,何至于让林仙师如此说我呢?”沈觉浅一副遭受了莫大冤屈的模样,眼眶微红,那泪水要落未落,似是被人欺负惨了。
“是啊,林少主,小沈家世凄苦,你不能这样说他呀,他刚刚还因为没有让家里的兄弟姐妹们吃上肉干而伤心落泪,你怎么还往人心窝子里戳呢。”
“林少主,出身高贵又是家中独子,自是体会不到小沈这样穷苦人家为了一口吃的要拼命到什么程度,更是理解不到何为手足。”
“你少说两句。”
“我又没说错…”
林殊见随行的人也开始偏帮起沈觉浅来,言语上还更有冒犯他的意思,气的他转身就走。
周申怕他出事,叫了几个人跟上他,几个人虽不情愿,但也还是奉命去了。处理完林殊,周申又对洞里的人进行了安抚,一句都是同门师兄弟,让大家顿时对他的好感上升了不少。
沈觉浅假意揉眼,从指缝间看见周申袖口暗红的血渍正诡异地渗入布料。火光摇曳中,那位“温润大师兄”的影子在石壁上比着杀诀,本体却还在温声安抚众人——“演得倒真像那么回事”,沈觉浅漫不经心地舔去唇边油星,“这般卖力,他合该多吃几块肉干。”
周申么?倒是一把操刀的好手。
日头渐斜时,牛车终于碾过最后一道山梁,月光渗不进洞穴里,众人只能靠着火折辨路。
夜里沈觉浅以照看瓜果为由,自觉提出要去牛车上睡,众人纷纷劝说林子里更深露重,都被他一句:不敢劳烦各位仙师,不睡在牛车上他入不了眠给打发走了。
月光被浓云吞没的刹那,车辕上凝结的霜花突然泛出幽蓝。沈觉浅屈指弹开一颗悬在冬瓜蒂上的露珠,那水珠在半空划出弧线,竟悬停片刻才坠地——可惜守夜的人正打着瞌睡,错过了这转瞬即逝的灵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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