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响过闷雷,仿佛一声呜咽,无相回头看了一眼妖族众人,神情悲愤。
有人说:“不行,我们一定要给帝君讨回公道。”
“无相。”
昆池最后一次出声。
“帮我给帝江带句话,不要怪白沨。”
闷雷的声音再度震响天空,可比刚才的弱下许多。昆池说完这一句话后,最终还是无力的倒下。
在火光中,乌泱看见西和站在人群里,害怕的看向这边。
无相跪着,再次回头看向众人,问:“你们可愿为帝君再做一件事。”
他看着众妖坚定的目光,低下头。
良久,她唤来西和。
“西和,你过来。”
西和听话的走到无相身边。
“跪下。”
无相待西和跪好,才起身从宴席中端来一杯酒。
“你敬昆池帝君一杯,送他魂归玄冥。”
西和目光懵懂,接过酒盏,朝昆池的方向拜过三拜,将盏中的酒一饮而尽。
少女缓缓倒下,无相面向众妖:“帝君自创世起至今功绩赫赫,如今竟连一副神骨都不能留下,我无相甘愿受尽苦楚,拼死也要护住帝君最后的尊严。”
无相说着,拔出腰间的佩刀。
“有不怕死的,就跟我一起,再为帝君拼一次吧。”
语毕,无相回头看着昆池因为诅咒而变得青黑的皮肤,挥刀切下一片血肉,生吞进腹中。
乌泱怔在原地,他看着青石城中,无数妖族双目通红着,传递昆池的骸骨,将布满诅咒的血肉一片一片剃下,然后吃下去。
妖族祖先以吸食他人灵气残害生灵而被世间厌恶,而此刻,他们用混浊的身体,将诛神的诅咒尽数吞入自己体内。
像是在抢时间般,越来越多的妖族加入到这一场悲痛的拯救中来。
乌泱看着昆池的骸骨被切的越来越碎,骨头上的血肉也从青黑色变成鲜红,最后只剩下一堆白骨。
剧烈的痛苦让妖族无法自控,他们冲出围墙,撞断广场上的石柱,打碎这一座由他们亲手建设出的城市。
乌泱仿佛被定格在这一夜,他不断的穿梭在青石城中,不断的看着那些小妖因为不敌诅咒的恶毒而化为黑粉消散在空气之中。
他无法想象这样恐怖的诅咒昆池是如何坚持下来的,他只能看见越来越多的人,从悲痛变得疯狂,然后从世界上彻底消失。
他们勇敢且坚毅。
从三万年后的视角来看,他们真的为昆池求得了重生的机会。
但是他们自己,连进入无妄海的最后一点残魂都没有留下。
乌泱坐在昆池的尸骨旁,他实在跑不动了。
他无法帮助任何人,这里发生的悲剧,他毫无办法。
从黑夜到清晨,从清晨到黑夜。
没有轨迹的星星尚可流窜与夜空,可他无法离开这个幻境。
他只能看着所有人壮烈赴死,看着热闹的青石城,一点点变得死寂。
西和躺在石柱旁边,无相给她灌下迷药,此时还未醒来。
就是这样的死寂,让乌泱害怕的蜷缩在墙根,紧紧的抱住双腿。
为什么没有一个贪生怕死的人,这样他至少不用面对如此悲凉的境地。
哪怕一个也好。
而在时空的另一端,被松鳞疫的恐惧笼罩的望星城也同样充斥着绝望。
麒麟族迁徙至此,经过峰刃涧已损伤近半。
白沨盘坐在望星城湖边的道场中,这里被改建成了临时的炼丹场,数十个丹炉同时开启,白沨双目紧闭,以神力驱动丹炉运作。
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足够的经济实力能用寒骨藻沐浴,炼制成丹药能尽可能的帮助更多人。尽管有白沨亲自带领的百余位慈悲道众神竭尽全力,但天不遂人意,治疗松鳞疫的寒骨藻就快没有了。
密布符文的半圆形银色穹顶之下,连呼吸都是死亡的味道。
这穹顶是白沨的术法,能够隔绝一切物质信息的进出,凭借这层禁制,至少可以保证松鳞疫暂时不会扩展到更大的范围。
玄雍正替一位患者用金针,控制住病情发展。
“玄雍神君,城门口有人找你。”
一位小神官匆匆跑来,对玄雍道。
玄雍眉头一皱,问:“是谁?”
小神官答:“不认识,看打扮是从云上天城来的。”
玄雍施完针,叮嘱几句,就随小神官来到城门口。
隔着禁制,玄雍认出是乌泱的亲随小奇。
小奇的身后跟了好几辆货车,他知道望星城此刻不能随意进出,见到玄雍,便招呼人将车上的货品卸下,堆放在城门口,末了,将一封信压在货品最上方。
朝玄雍笑笑,挥手离去。
待小奇走后,玄雍命人将城外的东西搬进来。
玄雍问:“小奇送的是什么?”
将货物搬进来的小神官道:“寒骨藻,玄雍大人,全部都是寒骨藻!”
玄雍接过小神官递来的书信。
信中道:
玄雍神君,殿下说,如今天灾当前,我等行商之人不能再囤积居奇,而当以善念宏愿为本心,略尽绵薄之力。这五千三百石寒骨藻是乌泱殿下命我送来抵御天灾的草药,愿天灾消弭,麒麟归位。殿下还说,如有其他需要,他定当竭尽全力,帮神君解决后顾之忧。
小神官问:“玄雍神君,是哪位好心的神君送来的草药,我们快告诉白沨帝君。”
玄雍抑下心中感慨,道:“是一个心存道义的年轻人。”
“是我们慈悲道的道友吗?”
“不是。”
“那也一定是一个跟玄雍神君一样心怀善念的人。”
不知是谁走漏的消息,城门口已经聚集许多来重金买药的麒麟族众。一些依然健康的麒麟族自发组成了守卫队,帮助幽天宫神官维持秩序。
一个跛着腿的青年冲出守卫的控制,扑到玄雍跟前,一头栽倒在地。呼喊道:“救我……救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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