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宜和车贤秀的话，让小丫头确确实实感受到了“危险”。
她也许还不够清楚他们话语中一些内容的意义，但她已经能从她所能够理解的内容里面感觉到害怕了。
“那……我……不能再用了么？”
“当然不是。”相宜干脆地否定，虽然声音还是有气无力，却仍对着迷茫的小丫头露出肯定的微笑：“告诉你这些不是想要吓唬你，是想要让你在能够保护自己远离这些之前，学会谨慎和判断。”
“判断？”
“思媛……你之前说，这个世界上都是坏人。”
南思媛吸了吸鼻子，却还是倔强地点了头。
“世界很大，思媛。”相宜的声音虽然透着虚弱，语调却仍旧很平和：“还记得我们种的花么？”
“……嗯。”
“花是不是……有红色的……有黄色的……有白色的……还有紫色的？”
“嗯。”
“花都有那么多的样子，人也一样的。有好人，也有坏人，各式各样，不同的长相，不同的性格，思媛只是……见到的人太少了，这世界上还有很多很好的人，值得做思媛的朋友的。”
“……真的么？”
“真的。”相宜笑眯眯地看着她，深吸了两口气再强行打起一点儿精神，无论如何至少完成今天的话题，免得小丫头自己钻了牛角尖：“姐姐从来没有骗过你，对不对？”
“嗯！”这一点她倒是很确信的。
“刚见到的人，并不了解思媛的人，也许不会很快喜欢你，甚至可能会害怕你……因为你有他们没有的能力……但也会有对你抱有善意，愿意了解你愿意跟你交流，比如……愿意跟你分享好吃的？”
“……就像是姐姐给我吃甜甜的水果？”
“嗯，还比如像是妈妈一样给你准备书和衣服，像哥哥一样给你准备惊喜礼物……你还会遇到这样愿意对你好的人的，一定。”
南思媛低头想了想，再抬头的时候眼睛有些发光，声音里也带着一些明显的期待：“……那……那我愿意……跟他们好好相处……”
一直没有说过话的徐伊景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她觉得，自己似乎真的做错了什么。
她的女儿还只是个孩子，她的世界被圈住只有他们三个人……
相宜再接再厉一次把话说明白透彻：“在这样的世界上，这样的人可能会很少……他们很珍贵，很珍贵，如果……我是说如果……他们变成……不再有自己的思想和情绪了，即使他们还在身边，却已经相当于不存在了。”
“姐姐？”
“比如……如果姐姐变成那个样子，会完全听你的话，不再看着你读书识字，不再管着你不许多吃……可也不会再讲故事给你听，也不会再给你做好吃的了……”
“不要！”南思媛一惊，吓得马上抱住她的手臂。
“姐姐只是举个例子……抹掉情绪和人性是很危险和残忍的事，姐姐希望你每次想要动用你的能力之前，都好好地考虑清楚，不要做会让自己后悔的事。”
“……嗯……”
“当然，当有人完全出于恶意想要伤害你想要杀掉你的时候，不用多想，用你的力量反击。姐姐到底还是个自私的人，一切都需要建立在你平安的基础上。”
南思媛慢慢点了点头：“我……我有一点明白了……姐姐……”
“没事。”相宜吐出一口气身体更放松下来，身后的人第一时间感觉到，搂着她的手臂略换了换角度，但她还是撑着把最后的话说完：“妈妈，哥哥，姐姐，都在呢……你有想不明白的，还可以问我们……”
“嗯，我知道了。”南思媛也看出相宜快要撑不住的疲惫，连忙应声：“姐姐，你……你休息吧，思媛知道了。”
相宜微微垂下眼睛，头顶有些沙哑的声音轻声道：“再睡会儿吧，我们都在……我守着你。”
她努力再次睁开眼睛，微微仰头迎上他的目光：“对不起，这一次是我托大了……让你担心了。”
车贤秀喉头动了动，此时能做的却也只是将她又搂紧了两分。
“真的没事……跟之前……一样的……歇歇就好……”
他抿了抿嘴，没有在这时候反驳她。
跟眼下相比，上一次她倒的确是只是看起来疲惫些而已。
可现在……她的脸色难看到吓人，呼吸轻微到他几乎不敢将目光移开哪怕一秒……
但最终，他也只是低下头，用嘴唇轻轻碰了碰她的额头。
“嗯……那就好好休息，别担心，有我在。”
她微笑着眨了眨眼，而后终于再也撑不住得再次昏睡过去。
他低下头，用脸颊轻轻去贴近她的侧脸。
……
相宜再次醒来的时候，仍是昏睡前的姿势。
一直抱着她的人第一时间察觉到：“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她睁开眼，房车上很安静：“好多了。”
他看着她几乎没什么变化的脸色没有说话。
“思媛和……”
“在外面，附近还算安全，暂时歇歇。她们母女有话要聊。”
“嗯……”
“喝点水么？饿不饿？伊景姐做了点儿粥，应该还温着，要吃点么？”
她本来想说自己没什么胃口的，但瞧见他满布血丝的眼睛里有如实质的担忧，还是点了点头。
等他把粥端过来，又小心翼翼地扶着她的腰背让她靠着自己半坐起来，相宜也就放弃了自己接过来喝的想法。
倒不至于是连这点力气都没有，主要是看出来现在像对待易碎瓷器一样对她的这个人怕是不能答应。
碗不算大，她吃过一些就摇头拒绝了再添的建议，但才睡醒一时也不想继续躺下。
左右看了一圈，她想了想动了动手臂，只是右手手掌才翻转上来，还没等她真做什么，身后一只手就伸过来把她的手紧紧攥住。
“要做什么？”他的声音甚至有那么点儿急切。
“唔……好像没剩什么吃的了，我想……”
“不行。”
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干脆利落又不容质疑得拒绝她。
她微微仰头，正对上他分外认真的眼神：“不行，不管是什么样的力量……现在都不能再用了。”
“其实我……”
“在你完全恢复之前，说什么都不行。”他态度分外坚决：“我们一路上还能找到一些吃的，并没有那么急缺，不需要你冒险。”
“……我这也不是冒险……”
“相宜。”他从身后将她牢牢地搂进怀里，贴着他胸膛的背部能清晰感觉到他此刻有些过快的心跳：“你不能有事……你不能……”丢下我。
“……好吧，我知道了。”她放松了身体：“我会乖乖休养的……别担心，我真的没事，多给我一点时间，就会好的。”
他低下头，深深地将脸埋在她的颈侧：“……嗯。”
她的右手还被他牢牢地攥着，便只抬起左手轻轻覆在他的手臂上。
温软的手掌覆在绷紧的手臂皮肤上，他却没半点儿放松，反而在一颤之后将手臂圈得更紧了两分。
她叹了口气：“可以换个姿势么？我想看着你。”
他顿了一顿，抬起头微微松开手，只是并没有等她自己撑着转身，他就一手托着她的背一手托着她的腿，横抱过来放在自己腿上。
这一回，她侧靠在他的胸口枕着他的肩，还是被他的手臂揽得紧紧的。
倒是微一抬头，就能看见他的脸了。
她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他的手臂：“力气真不小。”
车贤秀很诚恳：“是你太轻了。”
相宜：“……”
她果断放弃了这个话题，将手又抬起了一些，在他专注的目光中，指腹轻触到他的脸颊，轻柔地慢慢上移，滑到他的眼角。
“我吓到你了？”
“……嗯。”
“抱歉。”
他微微摇了摇头，而后捉住了她的手握住，将她的掌心贴在脸侧，什么都没说。
她勾起嘴角，也没再说话，只闭上眼睛将脑袋靠在他身上，静静地听着他的心跳声。
不知过了多久，房车半开的车门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相宜睁开眼睛转过头，车贤秀也维持着抱着她的姿势侧过身，一起朝着门边看过去。
南思媛一进来就瞧见相宜醒着，非常高兴地扑过来：
“姐姐，你醒了！”
相宜冲她笑笑，又抬头看向徐伊景。
她昏睡了不短的时间，这段时间里不知道徐伊景想通了些什么，至少整个人看起来跟先前他们不得不乘车逃离的时候很不一样。
她深吸了一口气，对着相宜终于问出了口：
“相宜，你还记得……大家在的地方要怎么过去么？”
相宜一挑眉，看了看不知道跟徐伊景说过什么后，眼里带了点儿忐忑的期待的南思媛，慢慢勾起嘴角：“有地图吗？我只记得大概的方位，但从这里要怎么过去……就要你们自己研究了。”
过了这么多个日日夜夜，终于放下心结，放下心中的担忧。
也许她自己始终不能做得很好，但是徐伊景知道，被关爱教导长大的女儿，不会做出她所担心的事了。
这又何尝不是另一条，希望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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