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去劝,娘就回来了?就没说打爹一顿出出气?甚至闹和离?”
后花园的小亭子里,正在喝茶闲聊的三兄妹当中,此言出自才年仅八岁的张乐宜。
不出意外,她惊叹完,就挨了自家二兄的一记打,脑门被狠狠敲了一下,“胡说什么呢,爹娘十几年夫妻,感情和睦。你不盼着好,难道还真希望你说的这些发生?”
张乐宜摸着脑袋,委屈巴拉,“我就是好奇,随口一说嘛……”
张知越:“那也不行!”
“好吧。”
“对了,不是说娘已经回来了吗?我怎么一天了都没见着她。”这是张家老三张文斌,他算算时间,思索道:“往日这个时辰,她不是都要来看一眼我有没有在认真读书吗?”
真奇怪,今天怎么没来?
张知越也不太清楚,正想着等会去看看他娘,就听这时三人中年纪最小的张乐宜开口了。
她举起手,眼睛亮晶晶地,脸上带笑,“我知道我知道!”
“三哥,你要失宠了。”
“啊?”张文斌满脸懵逼。
张乐宜笑嘻嘻地说道:“咱们这位新来的大哥,功课不好,听说之前没读过几本书,娘正为这事儿头疼呢。”
这下不止张文斌,连张知越也有些诧异。
他们不止震惊于陈闲余真的从乡下来且没读过什么书,其次就是,他们母亲不是前不久才因为陈闲余的出现都被气得回尚书府了吗?现在竟然在盯陈闲余读书?
往往只有不在意,才会不管也不理,但他们娘这是闹哪出?物极必反,气疯了???
“走!跟三哥看看去!”
张文斌说什么都不敢信,除非他亲眼看到,但他不敢扒拉他二哥,只敢拖上还是小丫头的张乐宜拔腿往金鳞阁去,张乐宜不情愿的挣扎,“你去就去,拉上我干什么呀?!”
张文斌理直气壮,“我一个人去,万一娘又问我功课做完了没有怎么办?我带上你,到时候,你就说是你想来看望大哥,但是害羞,所以拉我一起过来。”
张乐宜:“……”
可恨我现在是个小丫头,不然非打死你这个不要脸的臭哥哥。
张知越就看着手底下的弟弟妹妹们闹,无奈又纵容的叹了口气,回房看书去了。
但小丫头也有小丫头的好处,比如,告状起来毫无压力。
两人刚跨进金鳞阁的大门,张乐宜就扯开嗓子喊,“娘,二哥他功课没做完就跑出去玩儿,被我抓住了。你快来看啊!”
“我的小祖宗!!”张文斌吓得头皮发麻,赶紧用手捂妹妹的嘴。
但晚了,小丫头那石破天惊的大嗓门儿,屋内的人肯定已经听见了。
但很奇怪,半天过去了,也不见张夫人说教张文斌的声音传出,也没带人出来抓他。
兄妹俩一对视,都觉得这很不对劲儿。
两人悄悄往主屋走。
还没走到房门口,就听屋内传出张夫人熟悉的嗓音,只是有些阴阳怪气,又明显克制着怒气。
“……万里无一,真是好一个万里无一,这字写得确实是万里无一的丑!!给我重写!”
“还有这篇《庆礼》,都背了一中午了怎么还没记下来?”
“学!给我往死里学!今天晚上之前必须给我把《庆礼》这篇背下来,不然再有两天时间,相府就要宴客了,到时候你连举办仪式的流程都不知道那怎么行?!”
“娘好暴躁啊。”张乐宜趴在窗户底下,听着里面的声音,缩回偷看的脑袋,小声又害怕地说道。
张文斌也蹲了下来,面上怕怕的,虽然他也是直面过这种场面的人了,但现在听着另一个受害者正在里面被他娘训,难免生出几分感同身受的心悸,“嗯嗯,虽然她平常脾气很柔和,但在检查功课的时候真的没多少耐心。”
张乐宜翻了个白眼儿,“真的不是三哥你太蠢了吗?不然为什么娘只骂你,从来不训我和二哥。”
小孩子的话太真实,真实的一刀扎进张文斌的心脏。
他苦着脸,痛苦的捂住脑袋,长叹一口气,“唉,你还小,等你长大你就知道读书的痛苦了。”
张乐宜:“呵呵……”
“是吗?还有闲功夫跑出去玩儿,你功课做完了吗?”
完蛋!
兄妹俩齐齐一扭头,好家伙,怪不得感觉耳边清净了呢,原来是张夫人走出来了,此刻就站在门边,盯着窗户底下的两个。
“咳,娘~~好久没见到娘了,我好想你啊。”小姑娘率先撒娇道,一个猛扑扎进张夫人怀里,左右扭着,回头脸上带着得意的笑看向她三哥。
草!你这就不厚道了啊!
张文斌此刻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躲躲,但是不行,他急中生智决定效仿一下小丫头,可怜兮兮的也快步走上去叫道。
“娘啊,你不在家的这些天,我饭都吃不香,觉也睡不好,功课都没人管……”
张夫人半点不惯着他,表情都不带变的,冷酷无情道,“那还不快滚去写!晚上没写完,你就给我面壁思过去。”
张文斌:不行了,苍天啊,这是发生了什么?陈闲余你怎么气着我娘了?才让她对我这么冷漠无情,直接亲娘变后娘。
“哦……”
在她强大而又威严的眼神注视下,张文斌不敢多说一个字,麻溜地滚回去写功课。
陈闲余心情颇好的坐在书案后,通过打开的窗子对着离去的少年挥了挥手,再见了我亲爱的三弟,大哥的热闹不是你想看,想看就能看的哦。
看了眼天上的日头,张夫人回头朝屋里看了眼,见陈闲余还在专心背着书,稍微气顺了点儿,对身边的方妈妈道:“你留下,继续盯着闲余读书。”
“是,夫人。”方妈妈面色恭敬的应了,其实要她说,自家大小姐完全没必要真的管教起陈闲余来,只用让他吃穿不愁,就当府里多养了个人也就是了。
但从齐府回来,莫名其妙的张夫人就对陈闲余的态度变了。
看这架势,倒真有几分要把他当亲儿子管的样子。
虽然不清楚夫人怎么想的,但方妈妈还是乖乖听命办事。
说罢,张夫人就牵着张乐宜的手走了,马上就是陈闲余认祖归宗的日子,那天要宴请的可都是京都有头有脸的人物,虽然不确定有多少人会来,但该准备的事可不能少。
很快,张元明有个私生子找上门来的事就在京都传遍了,且张相还要为他这个庶长子大办仪式,一时间,关于张相府的议论多出来不少,有人笑话有人好奇,就和张夫人之前想的一样,说什么的都有。
她和张丞相站在门口招呼着宾客进门,今天前来的除了各家的夫人小姐,还有朝臣,或是与张家沾亲带故的。
看着亲亲热热的跟齐家两位舅舅打完招呼,还送他们入席的陈闲余回来,他就遭到了张文斌的盘问,“说!你使了什么妖法?我娘我舅舅他们怎么会对你这么亲近友善的?!”
这不合理!太不正常了!
陈闲余作为今天的主角,打扮的自然是光彩夺目又显庄重,身上穿的戴的无不一精,简直从头发丝精致到脚底板。一袭黑底红色滚边长服,头戴红玉发冠,腰佩对襟环扣玉袂,从人群中穿过时,风华直接压过了在场的男宾。
那叫一个气宇轩昂,身姿挺拔,完全把他腰细腿长的特点给展现了出来,但张乐宜却最爱看他不笑的时候,用她的形容就是又威严又酷,迷得她今天一天都喜欢时不时围着陈闲余打转。
“你叫大哥我就告诉你。”两人悄悄小声交流。
“不说就不说!我还不想知道了呢!”张文斌大踏步走人。
眼尖的看到门外有人过来,陈闲余伸手一把拽住张文斌的胳膊,脸上露出抹笑,拉着他和进门的宾客见礼。
张文斌虽说话直,但也分得清轻重,配合的和陈闲余上演了一出兄弟和睦的戏码,然后等人一走,脸上的笑才淡了下来。
陈闲余此时才轻描淡写的公布答案,“我答应母亲会孝顺听话,她看我可怜,就认下我这个儿子啦。”
张文斌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就这么简单?!”
他不信,他娘虽然心善,但也不蠢吧?
总不能因为同情就还真拿陈闲余这个让她丢脸的庶长子当亲生儿子吧?
不可能!
“那我外祖父外祖母、舅舅舅母他们呢?!”
陈闲余面露思考状,后缓缓说道,“大概,大人都喜欢嘴甜又机灵的乖孩子吧,我第一次去外祖家,二舅母还夸我好玩儿呢。”
震惊、裂开!
张文斌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真的太蠢的缘故,为什么他鲜少能得外祖家几个长辈的夸赞和笑脸儿,陈闲余就能这么轻松获得他们的芳心?
陈闲余想了想,又补充道:“不过上次登门去的匆忙,都没来得及精心挑选礼物送给他们,不好。”
他貌似对自己上次的失礼感到很后悔和遗憾,自顾自说着,“下次去我得送个他们喜欢的,唉,我真是太失礼了。”
张文斌:“……”
不是、你要真在这上面卷,就真的显得我这个我娘亲生的儿子,很多次去都白吃白喝还白拿长辈礼物的人很白痴啊!
陈闲余好像没发现张文斌的原地石化,径直去招呼下一个进门的客人了。
“三哥,你还不肯乖乖叫大哥吗?”
“这不管是从智商,还是从人情世故上,咱们这位大哥都秒杀你一大截吧?”你拿什么跟人家斗啊?这傻孩子。
再说,就算心里不亲近,表面功夫还得做好吧,唉。
张乐宜看见隔的不远的两人站在一起不知道说着什么,她二哥脸上表情变来变去的,最后自己一副快要碎了的样子,还怪搞笑的。
她悄悄站到他身边,明明身高还不到他胸口,却一脸的沧桑忧愁,看张文斌的眼神儿像在看智障。
“你个臭丫头!”张文斌气结,就要伸手去抓她。
他不能找陈闲余撒气,还不能把气撒到这个小丫头身上吗?
张乐宜嘲笑完就跑,还机智的跑到了陈闲余身边,牵着这位大哥的衣袖,甜甜的叫了声,“大哥。”
一幅乖的不行的样子。
陈闲余挑眉,笑望着她,“怎么了?”
“三哥欺负我,他说我臭。”
陈闲余掀起眼皮,一脸的风轻云淡,注视着张文斌,“他鼻子坏了,可惜不能给他换个狗鼻子。”
“噗嗤”张乐宜乐笑了,张文斌更气了。
这俩、这俩沆瀣一气!他不跟他们说话了!
张文斌直接甩袖走人,一幅气哼哼的模样。
恰是陈闲余两人笑声刚落,就听门外传来一声唱报。
“安王殿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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