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得卞梁抬脚后退。
他赫然追着箭矢射过来的方向看去,眉间一股怒气凝聚。
“胤州侯是何意?”
赢诀驾马而来,放下手里的弓。不紧不慢道:“越州侯三朝老将,为大夏鞍前马后,功过非我辈可评判,且为将者可杀不可辱。”
“段良松招兵买马乃是大伙亲眼所见,辛州兵备库里的云梯撞车数十架,胤州的士兵亲自点名。若不是要谋反攻城,何来这些攻城战车?”卞梁也毫不示弱:“王都早就下令,除王军与王都外,任何侯爵州军不得私自建造攻城战车,更不得藏匿战车。”
“违者死罪,夺封削爵,亲族流放,家眷入奴籍。”
赢诀漠然的看着他说完,没有什么反应,只是淡淡回到:“辛州侯身为一州侯爵,审判下罪乃是大王的旨意,奉的是天神之意。大王还未下令,其他人无权擅自虐杀罪犯。”
几句话便让卞梁的神色冷了下去。他搬出天神之意,就是告诉卞梁,不要擅自动辛州侯,否则触怒了上天,就连王都都保不了你。
说完,他逐步逼近,马声嘶哑。卞梁见他态度强硬,目前情形不利于他与赢诀硬碰硬。卞梁收了手里的剑,居高临下的撇了眼倒在地上的段良松。
卞梁离开后,赢诀才下马令人扶起段良松。两三个士兵才将魁梧的段良松扶起。
他白发凌乱,一把胡须已被染的黑灰。
段良松喘着气,目光不善的盯着赢诀,心里并未感谢他的举手之劳。
“小子,你就是赢桓的儿子?”
“正是家父,再下胤州赢诀。”
段良松仔细打量着赢诀,突然大笑:“小子,你用兵如神,老夫也甘拜下风。”
“辛州侯过谦,不过是有王军相助。”赢诀面对着比自己父亲还要高一辈的辛州侯,表现出了极大的尊敬。
不只是因为他年长,更是因为他年轻时的威名传遍大夏,年少时的赢诀也在父亲腿上听着他的故事。如今,曾经故事中的人就在自己眼前,虽然谋反,可辛州侯骨气不懦。
赢诀十分敬佩。
“小子,老夫从不说假话。”段良松厉声道:“老夫守辛州,早已如笼中困兽。今日城破兵败,不是天命要我败,而是遇到你赢诀。”
“什么意思?”
他身姿挺拔,眉目英俊。段良松犹记得多少年前,他在王都也看到过一个这样的少年。
那少年眉目稚嫩,踏马奔驰,眉眼似他六分俊朗,剩下四分则温润柔和。那少年给段良松的感觉是,他不属于王都。
“小子,你年少成名,何苦要受制于王都?”段良松道:“以你的本事,足以开拓另一方天地。”
“辛州侯,你是在诱反我吗?”赢诀不吃这套。
“老夫自是实话实说。”
“带下去吧。”赢诀真怕这老头胡言乱语,把自己给拉下水了。
他可不能死,他死了母亲怎么办?胤州怎么办?赢试和赢记怎么办?
“侯爷,那姑娘我们已经平安送出城了。”亲卫在他耳边小声嘀咕。
赢诀点点头,“平安离开就好。”
夜晚,大军进驻辛州城,王军与胤州军接替了整座辛州城。月光照着沙土,转瞬间黄沙如白雪,赢诀守着城头的篝火,眺望远处。
“侯爷,看什么呢?”亲卫大着胆子问。
赢诀伸手指着那个方向,“王都。”
“侯爷想念弟弟了吧。”
“还有妹妹。”他补充道。
“也是,侯爷就这么一个妹妹,侯府就这么一个女儿。”
赢诀收了视线,侧头看着自己的亲卫。
“阿锺,你说,赢试应该长多大了?”
阿锺其实也不记得赢试的模样了,他小时候就跟在赢诀身边,在侯府里很少见到赢试。唯一一次在后院撞见赢试,还是他偷摸着推哥哥赢谦出来。
他只记得赢试和赢谦长的很像,两人只差了一岁,模样却如双生子一般。虽然最后被赢母发现,赢试被狠狠打了一顿。但阿锺记得赢试胆小,怕生。
阿锺说不出来,赢诀自顾自道:“马上就是他十八岁生辰了。”
“正好侯爷那时在王都。”
“对,到时我便请求大王送赢试回州,实在不行,我就在王都多停留几日。”赢诀又想了想: “阿锺,你去吩咐。后日启程时,令大军分道回胤州。咱们几百将士入都便可。”
“啊?侯爷,这可以吗?”阿锺没去过王都。自然不知道王都外不可携带大量军队游荡,更不可带兵入都。这几万军队要去王都自然少不了奔波,就算到了王都脚下,也进不去。还不如让他们早早回去。
赢诀被他一个又一个问题问的快没耐心了,他挤出笑容按住阿锺肩膀上,“行了,别问了。你照做就是。”
阿锺傻乎乎的点头。
侯爷吩咐的准没错就是了。
“对了,侯爷。”阿锺再次转身问。
“又怎么了?”赢诀假笑问。
“侯爷,你让我找的人,兄弟们没找到,但是兄弟们只找到了一把剑。”
他不提,赢诀还真不记得了。赢试向他传书交代的事,他既攻打辛州,担心白敬还困在辛州城内的赢试连夜传信,再由赢记传到他手中。
在攻打辛州的中途寻找白敬的消息。
但是阿锺及一众兄弟将辛州城内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找到一丝痕迹。倒是有将士在河畔附近找到一副配剑,上面的刻字是“并州白敬,王军从。”
“侯爷,段良松说,从来没察觉到辛州城内有探子。”
赢诀派去问话的人也回来禀报。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他思索道:“阿锺,你把剑拿过来,我看看。”
有白敬的配剑,却没有他的踪迹?这一点有蹊跷。
“好。”
王宫内。
姜环看着身边的子辛,他竟真的单刀赴会。
两人躲在狭小的宫道上,这里隐蔽有私密。他解开黑袍,那张如玉的脸上挂满忧伤。
似是不知该用何种方式面对姜环。
“子辛你怎么了?”姜环见他脸色难看,不忍问到。
他没有说话。
姜环继续问:“你还记得秋月吗?我曾送出宫的那个秋月。”
她有些急迫,但子辛依旧没有说话。看她的眼神充满难堪与不忍。
察觉到这一点的姜环突然后退,“你为什么这样看我?”
一种不知名的危险充斥着阴冷的小道。
子辛突然开口问:“殿下,约我来是想问秋月的事吗?”
那种感知危险的本能令姜环不安,她全身忍不住颤抖,凉气刺痛肺腑。
肺如刀割般,凉气灌喉而下。不知怎得,她突然咳嗽起来,先是一两声,继而剧烈不停。姜环觉得她的喉咙都要咳破,她不得不弓下身子,整个摇摇欲坠般。
姜环伸出手去扶什么,却抓住了子辛的外袍。
她伸出手,月光下手掌上是被她咳出的一口血。她身前的子辛表情埋没在阴影里。
姜环抬起脸,因用力咳嗽的眼角微红,她问:“你告诉我好不好。你一定知道。”
她揪着子辛的衣袍。
子辛的眉头却皱了,他摆开姜环的手,使她因无力支撑而跪倒在自己面前。
见他退怯了,姜环知道绝不能放弃这次机会。她潜入祭天阁,好不容易把子辛约出来。一定要把当年的事问清楚,曾经的姜姬到底怎么了?
“子辛……”姜环试图伸出手去抓他的衣袍,猛然间又是一口血涌出,血腥味在指尖弥漫。
姜环咳血咳的想哭,她不知道姜姬的身体怎么这样。
先前还好好的身体,一提到秋月就开始咳血。
“子辛,告诉我……”她撑着最后一丝力气,目光投向子辛。
“殿下……有些事,还是不要知道的好。”子辛叹气。
姜环从未见过他动容,从她来到这里都没见过。
“你不像……人……你倒是……像个神。”
从不会为他人动容,仿佛褪去了七情六欲。无欲无求,又让人难以忘却。
子辛用着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语气低哑道:“殿下,不要再查当年的事了。”
姜环咳完血后,觉得胸腔都松爽了。她摇摇晃晃起身,抹去嘴角的血。“你这么说,当年的事就一定不简单。”
“殿下,我无可奉告。”
“好,既然如此,我自己查。无论什么后果,我都自己担着。”她决绝道。
宫道狭隘,又阴气逼人。姜环离开的时候浑浑噩噩,她双眼迷离,嘴角还有残余的血迹。王宫内错综复杂,姜环主道没记清,这小路近道倒是让她发现不少。
南宫外,一人手持火把,立在寒风中不动。
听到脚步声,赢试才回头。
“是赢试啊。”姜环又去抹了抹嘴角,她总觉得一股血腥味充斥着鼻腔。
“阿环。”
姜环靠近火把,赢试才发现她衣服上的血迹。她的脖子,锁骨处都有少量血迹。
“你受伤了?”
“没有,就算咳了几口瘀血。”
赢试将她从寒风中拉离,“痛不痛。”
姜环轻笑摇头,“要是痛,我早就哭了。”
“可我见你眼角红了。”赢试擦着她的嘴角,“所以还是痛,对不对。”
一股莫名的心酸涌上心头,姜环抓住他要离开的手,捧在脸颊上,垂眉忍泪:“赢试。”
“你受委屈了?”见她什么也不说,赢试心里也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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