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十三

喝过茶,卫奇又提出要给他做个针灸,叫他把上衣除去。

陆引澈倒是不怕疼什么的,嘴上问:“到底是谁在这里传的谣言啊,一个两个的,你还不知道我么?一个堂堂男儿,怎么都快要说我是花魁民间私访了呢?”

“你怎知没有这样的故事版本?”卫奇让他在一边屏风后的榻上趴着,“说到底,还要怪你自己,突然就和剑圣结下婚契,搞得我们全都措手不及,谁都不知道你二人是怎么滚到一块去的。”

陆引澈刚要出声,卫奇又补了一句:“你就算了,怎么把人家高岭之花拉近婚姻的坟墓啊,太坏了。”

“……”

“我求你少看点风月话本,读点正经书不好吗?”

“呵,年少时若是你和宫瑾能给我多带回来些话本,我不就早看腻了,有必要这时候这么着迷吗?”

陆引澈心说,你那岁数都三四位了,怎么还计较这个。

这时,卫奇走到门边,去要了热水。

一会儿,门又开了一次,走进来一个人。陆引澈耳力不错,听出此人绝非没有修为的凡人,不是他刚才见过的任何一个。

就要翻身而起,被卫奇一把压住,摁在榻上:“做什么呢,不听大夫话,可耻啊。”

陆引澈只来得及用眼角余光看见一抹白色的布料。

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接着是水盆放下的声音,这个人动作很稳,呼吸声也很规律。

若不是神识受了伤,陆引澈不用眼看也能知道什么情况。现在他只好认命地等着卫奇在他背上霍霍完,还要听他夸赞自己的药膏是如何如何好。

“肯定是用的我做的膏子,那剑一点伤疤没给你留下,这奶皮子一样的肌肤,哎,我说,你现在能有艳杀四方的形象,得有我一半功劳吧。”

陆引澈:……那我可真谢谢你啊。

他想问问卫奇当日那一剑的事情。

这时房间中有人咳了一声。

是那个送水的人还没走。

“神医,是不是有人不舒服?”陆引澈转移话题。

卫奇正从他身上将针拆下,就随口说了句:“喉咙不适罢,来喝杯茶,自己倒便是。”

陆引澈眯了眯眼。

好不容易弄完,他终于得了解放,一起来,就看见一个穿白衣服的高挑公子背对着自己站在门边。那人背着一把没有装饰的长剑,背影如松竹挺直,就像——

晏衍书。

我靠,不会真把本尊叫来了吧?

我那是开玩笑的啊,嘴贱时候的发言不能当真,这不是古往今来的通行惯例吗?

陆引澈盯着那个背影,尴尬地咽了口口水。

贫嘴归贫嘴,这时候见了晏衍书,他能说点啥?

嗨,夫君?

卫奇见他不动,将搭在椅背上的衣服丢给他:“赶紧穿衣服。”

陆引澈一面说着“我也是个修行者,又不会着凉”,一面仍紧紧盯着白衣服的人,那把剑,好像是有点眼熟,但他又不确定。

他决定先发制人。

“这位是……?”

卫奇:“他呀。”

仿佛触碰了什么人偶的指令,那人转过身。

陆引澈的呼吸滞了一瞬,手头的动作都停了下来,愣愣地捏住自己尚且敞开的衣襟。

不是晏衍书。

那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虽然也称得上俊俏,但与晏衍书是没法比的。

只是此人五官中有一种玄乎的气质,与晏衍书说不上来的相似,非要说的话,倒像是晏衍书没有血缘关系的亲儿子。

卫奇噗嗤一声笑出来:“瞧你紧张的,难不成你以为这是剑圣本尊?”

陆引澈随意糊弄应了一声,道:“瞧着像晏……那谁的儿子。”

卫奇说:“胡说什么,他又不是你,才不会在外乱搞。”

陆引澈不服气:“我也不会好吧,不对,我跟姓晏的就不是那——”种关系。

他话没说完,卫奇就把他的话截断了,好像根本就不在意陆引澈说些什么:“是是是,夫妻俩吵架,我何不想掺合。”

又道:“这位呢,还不是承啸宗的人,我也是这几日才见到。掌门喜欢的紧,都说是下一个‘关门弟子’,出来涨经验的。小谢可难过了。”

陆引澈点点头。

对面的人仍由他观察,没有表情,也没有动作。

这根骨是好的,恐怕比谢桥生的还要好。

陆引澈不是剑修,那些个门道是半桶水,但也知道是极好的。

卫奇还在絮絮叨叨:“就数你们两个喜欢穿白的,又都是修为数一数二的高手,搞得我们这些人谁穿白的还要惹人笑话,是不是崇拜你两个。真是霸道,活生生叫你霸占成了你二人专用的情侣色。”

陆引澈对他张口就来的胡说八道已经完全是左耳进右耳出的状态,问眼前人:“你叫什么名字?”

“谢君存。”他回答。

……

卫奇收好给陆引澈用的银针,又丢给他一个满当当的瓷瓶。

陆引澈打开闻了一下药香,是成色相当不错的固元丹,有缓和识海疼痛的功效,用在他身上很是对症,若放到市面上绝对是可以把陆引澈扒干净的价格。

他啧啧称奇:“卫神医,家缠万贯啊!考虑包养一下我这个小白脸呗?”

“脸皮忒厚!”卫奇连连摇头,“我怕被你家那位剑圣削成人棍。”

“那有什么,”陆引澈浑不在意,一边说一边瞄向门边安静站着的谢君存,琢磨着找个什么由头把人支开,好问卫奇正事,“我雇人给你念话本解闷儿。”

谢君存倒是极有眼色,不待陆引澈开口,便道:“晚辈去外面等候。”

陆引澈立刻换上面对晚辈的和煦笑容,还夸了句“一表人才”。

待门关上,回头却见卫奇表情像痛心疾首的老母亲:“你这什么表情?”

“我说,”卫奇叹气,眼神充满控诉,“你不会这么快就见异思迁了吧?都说老牛爱啃嫩草,你看上的这草也太嫩了点!要是被风凌知道,一剑断了你的‘慧根’,我接不回去啊。”

陆引澈听得下半身一凉:“胡说什么呢!他早给了我一剑,也没冲这儿下手啊!”

他想表达的意思是,晏衍书人品还是可以的,不做这样下三滥的事情。

但显然卫奇误解了。

“什么?!”卫奇“腾”地从桌边弹起来,声音拔高,“难道当年那一剑,就是因为你干了对不起他的事儿?!”

陆引澈立刻掐个避音诀:“我没有!祖宗,你小点声!”

卫奇狐疑地上下打量他:“可惜我不是经纬阁那帮算命的,不然非瞧瞧你脸上是不是犯了桃花煞……”

可能是真看不出名堂,“老母亲”喝了口茶压惊,说:“罢了罢了,风凌对你也真算是掏心掏肺。你再怎么作,他估计也舍不得真把你怎么样。”

陆引澈扶额:“我有句话必须得说——我是真不知道,我跟他到底算怎么回事儿。”

“怎么回事儿?”卫奇白他一眼,“你俩超爱,懂?”

屋里就两人。

陆引澈费了好大一番唇舌,才让卫奇明白:自己出关后发现竟过了五百年,外头传得沸沸扬扬的“魔王”事迹他一概不知,更别提修什么魔道都不屑的邪术了——他虽杂学旁收,但底线还在,这是不沾的。

卫奇皱着眉,看上去很纠结。

但陆引澈觉得他并不是不相信。

他说:“你这记不记得的,也没什么大碍吧。反正事儿都犯下了,能摆平的也都摆平了;不能的,你就受着嘛。能叫你拍拍屁股跑到哪个山洞里闭关,已经难得,还真想被仙盟挂起来千刀万剐么?”

又说:“你从前总说声名身外物,不过就是些街坊流言,忍一忍,一辈子也就那么……好像还是挺长的。”

陆引澈答:“我不是在意这些。我是真的什么也不记得。你说天沐事变,是既成事实,但我为何这样做?我又不是路怒症,瞧见有个门挡道了就要去踢一脚,踢不动干脆就把它炸了不是?我总该知道原委,才知道现在要做些什么。”

卫奇才说:“嗯……此事有点复杂。我一个医修,也就知道一些,不少东西还是你告诉我的。”

起初没有人知道天门是什么。

此界之人生于天地之间,陆有山川,海泛波涛,所谓上界,也不过是上古典籍里羽化飞升的遥远传说。

在陆引澈现存的记忆里,他闭关是为冲击归墟境。

卫奇却说,天沐事变前,他已是当世最年轻的归墟大能,连晏衍书也比他晚了五十年。不同之处在于,晏衍书是在天沐九月之后,才登临此境,那时的天地灵气,已截然不同。

根源,便是陆引澈打开了天门。

卫奇用的词语和其他人不同,是“打开”。

“别跟我抠字眼,这也是你脑子还灵光时亲口说的。我连那门是方是圆都没见过,哪知道内情?你只说有不得已的苦衷,若不如此,此界旦夕之间便会倾覆,再无挽回余地。”

“天门必开。”他模仿着记忆中陆引澈斩钉截铁的语气。

如今看来,天门乃此界连接上界乃至万千小世界的枢纽。陆引澈强行破开一道缝隙,导致异界灵气倒灌,本界灵力激变狂涌。原本适用于温和灵气的修炼法门尽数失效,说是以一己之力逼得天下修士改弦更张,也不为过。

陆引澈小声嘀咕:“看来晏衍书还有两把刷子么,说着天翻地覆、声势浩大,他还不是几十年就搞定了。”

“你当人人都是你们这样天赋异禀的异类?”卫奇没好气,继续道:“总之,你干了这惊天动地的大事,自己倒溜得没影。仙盟起初还想拉你入伙,你虽没应承,暗地里也帮着收拾了不少烂摊子。毕竟九州剧变非同小可,魔界蠢蠢欲动,还有‘音宗’作祟……浑水摸鱼的、唯恐天下不乱的,乌泱泱全冒出来了,乱成一锅粥。后来仙盟为了找个够分量的背锅侠,就把这堆烂账全扣你头上了。”

陆引澈点点头:“这倒符合他们一贯的做派……等等,你说的魔界是那个魔界,音宗又是什么来头?能与魔界相提并论,我怎不知有这等宗门?”

“不知道。”卫奇干脆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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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沐
连载中愣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