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知道!姆妈,你不用操心我,你操心操心弟弟,好给他找媳妇了!”盛墨香笑着说。
“二姐,说你呢!你别扯我身上,什么年代了,我才十八岁,还早着呢!”盛庭方笑着说。
“你姐说得对,十八岁,不早了。你爹十八岁时都和你妈成婚了,你是好找媳妇了,我也想抱曾孙了。”李氏笑呵呵地摇着蒲扇,从外面走进来。
正说着,王乐民抱着才八个月大的女儿也过来了,黄菊花见了,连忙走过去抱起外孙女,盛庭方赶紧给姐夫泡茶。
盛庭方读书回家后,管的第一件事就是收田租。黄菊花交代他说:“这事很简单的,租田地的都是村里人,你就拿着契书,一家一家去核对一下今年的收成,给他们算出今年要交的粮食数就行了;然后等他们把粮食送上门,你记到账本上就完了。我就是不认识字,不然这事我也会做。”
盛家村几乎所有的田地都是盛庭方家的,盛家人从上几辈开始,一直都是以勤俭、忠厚传家。田租正常年份只收四成,盛家还提供耕牛和犁具给雇农,遇到年成不好时还会减租或免租。村民们都念着盛家人的好,田租一算好都很爽快地送到盛庭方家里来,所以盛家根本不需要养什么恶奴走狗,家里有事,全村人都会来相帮。
盛庭方拿着一大叠契书,挨家挨户去核算今年的租子。盛庭方脸嫩心善,他见今年虽是个丰收年,但似乎家家都日子艰难,村民们一个个面黄肌瘦的。以前大家过了农忙,空闲的时候,还要聚在一起聊天、下象棋、打麻将……自己回来这段时间,见村民们很少聚众聊天,不知在忙些什么,因此,他算租子的时候就都少算点,每家都抹掉了百来斤,遇到家中有困难的再给他们减掉几十斤。村民们见盛泽霆的儿子终于长大了,回来后的第一次收秋租,就给他们减租,背地里都夸他跟他阿爹一样是个好人。
盛庭方来到胡云娘家,见她家里只有徐芳华一个人在厨房里忙碌着。盛庭方站在厨房门口,只见徐芳华把剁好的肉倒进锅里炒了几下,又顺手用葫芦瓢舀水把菜刀和砧板洗了,锅里加些水,把锅盖盖上,然后又忙着去灶头后面加柴火,动作利索得很。盛庭方想,难怪母亲夸她能干,就开口问道:“芳华,怎么就你一个人在家?其他人呢?”
“庭方哥,哥哥们还在外面干活呢!我大妈生病了,我妈和大伯一起送她去章家村找郎中看病……”徐芳华一边炒菜一边说。徐芳华嘴里的大伯、大妈指的是徐小山和阿雅,这些年他们一直像真正的一家人一样,生活在一个屋檐下,相互扶持,相互关爱。
“你大妈人总没有什么大问题吧?”盛庭方关切地问道。
“就是肚子疼,应该不要紧吧!”徐芳华说。
“哦,我本来是来算田租的,既然他们都不在,我下次再来吧!”盛庭方说。
“我大哥早就算好了,写在纸上,放在堂前的长条桌上,让我拿给你看看对不对?”徐芳华掀开锅盖看了看,又往锅里加了点水,把锅盖盖好,就去堂前拿了一张纸条递给盛庭方。
“你大哥算的账,当然没问题。不过我今年第一次收租,每家都减免些,所以你们家也减掉点,等他回来你告诉他,两百斤就够了!”盛庭方看着手中的纸条说。
“啊?可我听我哥说今年收成不错,按四成算,两亩多地要交三百多斤啊!你这一下子是不是减得有点多啊?”徐芳华疑惑地说。
“我这一路过来,每家都减掉了一些的。这是我回来后第一次做事,就当跟大家打个招呼,送一点见面礼吧!”盛庭方微笑着说。
“你每家都减免这么多吗?你母亲同意了吗?”徐芳华继续问道。
“看收成减免,是我们家一直以来的传统,我妈当然会同意的。不过别人家没减这么多,一来我们两家关系好,我和你大哥一起读书,一起玩到大的;二来我看你们家这么多人,剩下这点粮食应该不够吃吧!”盛庭方解释道。
“那你每家减免的都不一样的,被人知道了会不会不太好?”徐芳华考虑得很周到。
“我没想那么多!我们两家关系好,我怕你们不够吃,就少要点啊!”盛庭方笑着说。
“那多不好意思啊!我三哥刚被送回来、我妈和我爹断绝关系那几年是很困难的,可如今我们都大了,哥哥们都努力挣钱,日子比以前好多了!”徐芳华不好意思地说。
“那这样,你跟你大哥说三百斤吧,零头就算了。你在烧什么菜,闻着好香啊!你越来越能干了!”盛庭方夸着徐芳华。
“我二哥一天到晚喜欢往山上跑,抓山鸡、夹野兔什么的……我现在就在烧我二哥昨天夹到的一只野兔,你要不要留下来一起吃啊?”徐芳华一边烧菜一边说。
“不了,今天我大姐和二姐都要回来吃晚饭,我妈下午两三点就开始忙了。那我走了,你去看着锅里吧,别烧焦掉!”盛庭方说完就走了。
盛庭方回到家时,盛墨芳和盛墨香都回来了。盛墨芳和夏明衍照旧拿了很多东西回来,光吃的就堆满了堂前的八仙桌。隔壁的姚荷花见盛墨芳拎着大包小包回来,立即跟了进来。如今的姚荷花和以前判若两人,两边脸颊明显凹陷进去,显得颧骨高高的;身上穿了一件打满了补丁的旧衣服,看着像大了一号。姚荷花一边夸着盛墨芳孝顺,一边不停地拿桌子上的糕点吃,末了,还塞满了口袋才走。
盛墨香嘟着嘴说:“她最讨厌了,谁家来客人了,她就去谁家,一点都不知道客气。别人家自己平时舍不得吃留着待客的瓜子糕点,她却连吃带拿的。当着客人的面,人家又不好意思说她。”
“算了吧,她也不容易。前几年,她儿媳妇难产死了,留下一个不足月的小孙子。因为没奶吃,孩子又老是生病,家里光给孩子看病都欠了不少债!”黄菊花说。
“她以前什么都懒得干,还老说是自己福气好。如今呢,大孙女受不了她的打骂,跑了;儿媳妇挺着大肚子,还要洗衣烧饭,难产死了,儿子为此怨恨她,再也不像以前那样,对她百依百顺的了;小孙女见到她像老鼠见到猫,怕得发抖。我看她老了以后,谁愿意对她好!”盛墨香愤愤地说。
“她呀,的确是自己害了自己!她要是对儿媳妇好点儿,对孙女好点儿,就不会有今天了。如今她家里都揭不开锅了,要不是看她小孙子太可怜,我也不愿每天送米汤给她!”李氏说。
“说到这,我怎么觉得,大家这日子,还不如以前了!我去收田租时,见家家户户都好像很困难,一个个都穿着破衣服,看着脸色也不好……”盛庭方说。
“这外面老是打仗,老百姓能有好日子过?你是一直在读书,不知道外面的世道。自民国十三年至今,战乱不断,民生凋敝,光这茶叶价格都跌了三分之二。我们少赚点,日子还能过得下去,可附近几个村的老百姓,原本就靠这点营生挣点钱,如今是真难啊!按说推翻帝制了,社会能安稳一些了,可这日子还不如以前呐,要饭的,偷盗的,也越来越多了!”夏明衍忧心忡忡地说。
“是难啊!家里要是有人生病了,也只能硬抗,谁家有钱请医看病啊?”王乐民也说。
盛庭方就把今天核算田租时给村民普遍减租的事说了一下,顺便还把徐芳华说的话也提了一嘴。
“收多收少是你自己的事,跟别人有什么关系?管他呢!”盛墨香满不在乎地说。
“俗话说‘升米恩斗米仇’,又说‘不患寡而患不均’。你读了这么多年书,还是芳华一个小姑娘懂人情世故。你下次收租还是一视同仁的好,你要想帮助有困难的,宁可事后另外再帮。”盛墨芳说。
“嗯,我知道了!”盛庭方说。
“小弟第一次做事,还没经验,历练历练就好了。”夏明衍一边陪着夏锦成玩球,一边说。
吃了晚饭,盛墨芳一家三口就回夏村了。第二天,夏明衍就带着盛墨芳和孩子一起去杭州了。
经过两三年的努力,锦夏纺织厂还是没恢复到原来的规模,只是丝线能自己生产了,但效益却大不如前。时局不稳,民生艰难,生意自然难做。夏家大部分的生意都维持着惨淡的经营,只有夏明月销往海外的毛线针织衫还是很受欢迎的。
下回预告:
第 四十一 回
采茶叶徐芳华遇险
索手绢盛庭方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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