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卿们,此刻怎的尽成锯嘴葫芦了,刚才不是挺想说的吗?”皇帝身体向后靠去,似不在意般,“说吧,朕听着呢。”
听着皇帝阴阳怪气的语调,众大臣心里苦啊。您在意就去找当事人出气,拿我们做什么筏子啊!
这话自然无人敢宣之于口。众人只能强作镇定,装作无事发生,顺着帝王的台阶下。说到底,这是天家父子间的纠葛,岂容臣子置喙?
“陛下!求陛下法外开恩啊!”已然清醒的吏部尚书张丰僚重重叩首,额角顷刻一片青紫。
“臣是被逼无奈!楚王以臣爱女性命相胁,臣不得不从!老臣自知罪无可恕,不求陛下宽宥,但臣的妻子,儿女对此毫不知情,但求陛下看在老臣从起事就跟在陛下身边的份上,放过他们,允他们返回家乡,臣愿奉上臣所知所有涉事之人。”
“你的妻儿无辜,那庞迎满门、那些被断送前程的寒门学子,又何其无辜!”御史大夫愤然出列,须发皆张,“国法如山,岂容私情?请陛下从严处置,以正朝纲!”
黎昭闻言,心下暗叹。流放之刑对不知情的妇孺而言太过残酷。他上辈子所在的国家对于犯罪是罪责自负,只是后代在部分工作求学的政审上会有限制。
在大晟,黎昭曾经了解过,对于抄没家产,无人打点的罪臣家眷来说,能活着到达流放之地的在少数,也不知天幕上的自己如何考量的。归根结底,是这连坐之法,太过严苛。
“瑞王。”帝王的目光如鹰隼般锁定他细微的神情变化,“你如何看?”
黎昭从容出列,“父皇,张尚书死不足惜,至于对其家眷的审判,儿臣以为比起流放,以其子孙五代不得考取功名更为妥帖,张尚书既乱取仕之道,这报应落于子孙前程,恰是因果循环。当然,如何决断全凭父皇。”
四周顿时一片压抑的抽气声。在众人听来,这比流放更狠——流放还能东山再起,五代绝了科举路,便是将整个家族连根拔起了!
黎昭若知道他们的想法必定嗤之以鼻,命都没了,还谈什么未来。
“呵,”皇帝意味不明地低笑一声,“你先跪着。”
随即,他目光转向吏部尚书,积压的怒火终于找到了出口。
“荒唐!”皇帝猛地排着桌案,怒而起身,“张丰僚,你把朕当摆设吗,嗯?不要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找借口,也不要以为打着开国功臣的名号就能抵消一切,朕不吃这一套。”
他森冷的目光紧盯下方群臣,一字一句道:“朕,才是皇帝。”“革除官职,押入诏狱,给朕彻查到底!”
张丰僚瘫软在地,怔怔地看着皇帝,面如土色,似没想到皇帝会如此绝情。
“陛下息怒。”群臣齐声俯首,皇帝话中的警告明明白白,有人幸灾乐祸,有人面露担心。
“息怒?你们让朕如何息怒!”皇帝负手而立,声音里淬着寒冰,“一群汲汲营营之辈侵占朕的朝堂,自诩能臣的你们,却无一人察觉!朕要这满朝文武何用?”
“臣等无能。”
“陛下”,左相适时出列,稳住局面,“如今天幕已指明关键,老臣请旨:即刻封存誊录所档案,控制所有涉事吏员,由三司会审,对照《会试录》与落榜士子原卷,核验笔迹,拨乱反正!同时彻底搜查楚王府及张丰僚府邸,务求揪出所有党羽,以安民心。”
皇帝如有实质的目光缓缓扫过匍匐的群臣,将每一张脸上的惊惧、算计与侥幸尽收眼底。
最后,用毋庸置疑的语气宣布:“准奏,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三司会审。此案,由朕亲自主持。凡涉案者,无论品级爵位,一经查实——依谋逆罪论处,绝不姑息!”
“诺,定不负陛下所托。”刑部尚书,大理寺卿,御史大夫纷纷上前。
帝王的决断一出,楚王的核心党羽如坠冰窟,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天幕已将他们的遮羞布彻底掀开,整个利益网络已被彻底曝光。他们连狡辩的余地都没有,只能在极度的恐惧中等待最终的审判。
也有依附者立刻跪地,痛哭流涕地表示自己“受蒙蔽”、“并不知情”,试图将罪责全推给楚王,以求一线生机。
太子看着跪在一旁的黎昭,心情复杂难言。最大的威胁之一骤然倾覆,他本该松一口气,可一种更深的危机感已攫住心脏。
天幕的存在,让所有阴谋都暴露在阳光下,他的储君之位会是怎么丢失的?是自己终究步了楚王后尘,做了曾经嗤之以鼻的事?还是小十真的做了什么?
也有的眼神开始闪烁,天幕的手段太过可怕,任何秘密在它面前都无所遁形,不免有兔死狐悲的寒意。然而,危机之中亦藏机遇——楚王以最不体面的方式倒台,空出了巨大的权力真空。
他们打量着彼此,计算着下一步该如何瓜分楚王的势力,并思考如何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里尽快“查漏补缺”。毕竟,谁也不想成为天幕的下一个目标。
“都散了吧,皇子留下——摆驾御书房。”
“臣等恭送陛下!”
皇帝并未多言,起身离座,明黄色的袍角自黎昭眼前掠过,径自向内廷方向走去。内侍一声悠长的“起驾——”,几位皇子便沉默地紧随其后。
帝驾远去,群臣如潮水般退去,为即将到来的一场朝堂洗礼做准备。
右相眉宇间锁着深重的忧虑,正欲举步,身旁却传来一道不紧不慢的声音。
“明大人,当真是英雄出少年啊。看来,我们都老喽。”
右相转头,只见左相揣着双手,一副闲谈模样踱步而来。他心下冷笑,面上却只得寒暄,“左相谬赞了。不过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行事莽撞,难堪大任。”
左相呵呵一笑,目光却透出几分深意:“未必。或许我等老朽,缺的正是这份‘不知天高地厚’的胆气。只不过......”他话锋微转,语重心长,“火烧得太旺,有时也会灼伤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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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京城衙门外,百姓的议论声此起彼伏,比往日更多了几分躁动与热切。
“那仙女说的‘借民心为剑’,是啥意思?指的是咱们这些人吗?”
“还有呢!她说圣祖皇帝把‘百姓饭碗都放在心上’!这是不是说……咱们往后,都不用饿肚子了?咱们真要迎来圣明天子了?”
“仙女说的真是咱们做到的?咱们这些平头百姓,真能帮人申冤雪恨?!”
“想啥呢!那是瑞王殿下和明公子这样的大人物在替天行道!”
人群中,看着时机,有人振臂一呼,“大家听到了吗,仙女金口玉言,说咱们陛下是明君!天幕里陛下能给庞迎、给学子们公道,如今就一定也能给咱们!只要我们不放弃!”
“对,只要我们不放弃,陛下一定会为我们做主的。”
一呼百应。聚集的人群顿时信心大涨,声浪一阵高过一阵。许多原本只是看热闹的,此刻也忍不住被这股热血感染,加入了呼喊的行列。
或许此刻,他们之中的大多数人,仍未能全然理解胸中这股澎湃的热流究竟为何。但点点星火,已印入心间,只待一缕春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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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帝王之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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