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来城。
张三对于祁淮川来说并非完全没有用处,他要找到躲起来的腾蛇,并将其党羽一网打尽,就需要知道魔宗之中某些不外传的秘法,比如某些隐遁及传讯之术,张三身为魔宗道官护法之一,地位绝对不低,必然知道些什么,故而留着他还有些用处。
原本出于道义,祁淮川多少需要对慕长衡有所回报,或者说是补偿,毕竟当初他曾经误会并伤害了她,不仅如此,当初她答应南陵剑阁解开他的封咒,应是有恩,但最后却落得个囚禁的下场,所以总的说来,他与南陵剑阁也算是欠了她的,更何况,她还是柳暗花明的小师姑,辈分很高。
他当然明白,即便他不打算应她的请放了张三,但至少应该帮她疗伤,并解开那个禁锢她的镯子,但他却没有那么做。
祁淮川凭栏而立,伸手手掌一翻,掌心便浮现了那两枚红色的护身符,分别绣着‘朝’‘暮’二字。
他与陆为霜多年前相识,她那时候痴于符道,对世上俗事并不在意,故而并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只是他的耳目遍布天下,查获一个人的信息犹如探囊取物,早在见面前他便就知道了她是魔宗的道官之一。
那时候腾蛇野心膨胀,早对隐楼有所图谋,故而屡次设陷于他,当年心高气傲如他怎会容许他人如此胆大妄为,便决定主动出击,于是便有了和陆为霜的相见,他想要通过她来将手伸向魔宗,既然腾蛇对他的隐楼这般感兴趣,那么礼尚往来,他也去摸一摸魔宗的底好了。
只是不曾想,他是故意接近,那姑娘却是付诸了真心。
第一次相见之时,向来冷淡的她却笑着夸自己长得漂亮,后来他常常与她相约论道,两个人之间的距离逐渐拉近,她曾说,她在世上只喜欢两个人,其中一个便是他。
后来,符道与他便成了她的全部,她开始像痴迷于符道一样对自己一往情深。
祁淮川并非是铁石心肠之人,所以他会用行动回报她对自己的真心,那日腾蛇借她之名与他比试,即便他知道那是陷阱,但还是去了,一是他想要借此危机、以身入局洗刷暗藏于隐楼之中的污垢,二便是他不能弃她于不顾,只是没有想到,最后,她修行上的问题还是没有解决,道消身殒。
符道天才多夭折,竟当真如此!
祁淮川回忆着往昔之事,神色之中闪过一丝伤痛,良久后,他意念微动,两枚护身符无火自燃,化作灰烬消散于风中。
“此生无缘,望卿……泉下珍重。”
“下一世,愿卿觅得良人,你我便莫要再相遇了。”
栏外风声渐寂,祁淮川转身走入大殿之中。
孟青斐来到他身后行礼,汇报道:“君上,那位…..慕姑娘找属下要了一些药材和吃食,说是要告辞了。”
“告辞?她能去哪?”
祁淮川皱了皱眉,转过身来盯着孟青斐,“她向你要的东西,你给她了吗?”
“依君上的吩咐,属下并未答应她,并且说清了,若是想要什么只能来找您提,只是……”孟青斐摇头。
先前祁淮川便吩咐过,无论慕长衡提什么要求或者请求都不要答应,即便只是要一些微不足道的吃食,只不过孟青斐不理解,慕长衡看上去分明就是一个凡人,若是连吃的都不给,那不是要把人饿死吗?君上这到底是何意啊?
“只是什么?”祁淮川有些不耐烦。
“慕姑娘听了属下的话,笑着说‘那便不要了吧,我会自己想办法的’,接着便走了。”
孟青斐实在猜不透祁淮川为难慕长衡的真正目的何在,莫非是因为君上依旧无法释怀上任白矖之死,所以想要借此羞辱那位新的白矖道官,以舒缓心中郁结?只是可惜了那位姑娘看上去倒是为人不错,性子温柔,就连与人说话都是轻声轻气的。
“走了?你没拦?”祁淮川的话里隐见几分怒意。
“这……”
孟青斐有些局促,心想,您也没说不让人走啊,“先前确实是我等出尔反尔在先,更何况慕姑娘的真实身份是柳暗花明的小师姑,在来之前便已传信出去,若是柳暗花明那位知道了直接上门的话,虽然我等不惧,但终归理亏,难免麻烦,故而属下实在是不敢阻拦。”
祁淮川聪明绝顶,自然也想得明白这些,他深吸一口气,问:“她现在到哪了?”
“刚刚出城,往南边走去了。” 孟青斐答道。
祁淮川正要抬步,却不知为何停了下来,他沉默许久,最终还是摆了摆手,深邃的眼中不知是什么情绪,“罢了,她要走便让她走吧。”
此时有侍者端进来一壶龙血酒。
龙血酒是用数十种身怀龙族血脉的顶级妖兽之血提纯酿制而成的,是一种对精神气血都大有裨益的酒,喝了后可以将体内浊气排除,更有些许疗愈内伤之效。
祁淮川让所有人都退下,许是再次回忆起了陆为霜的死,又或许是其他的原因,他胸口之中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郁结难言,接着他给自己倒了一杯龙血酒,一饮而尽,接着又是一杯。
原本龙血酒不宜多喝,不然难以化解,容易让人情绪翻涌冲动,只不过他修为极高,自然无惧,故而他一直倒酒,直到酒壶见底,他才停下。
祁淮川并非是不想让慕长衡走,她对他唯一的威胁就是去找蓬莱岛或者村里找人告状,让他被那两个人记恨罢了,只不过看她那样笨笨的样子,就知道她绝对不会对人说的他的不是,所以她的去留其实对他并没有太大的影响,只不过……他如今因为封咒遗留的问题,导致识海之中仍然存有些许花朝的意识。
关于这个问题的解决之法,原本他应该是找慕长衡询问的,但是他不想求那个笨蛋。
加上腾蛇隐踪,苟藏于世,近来诸事不顺,祁淮川念及此难免心中不顺,偏偏慕长衡又仿佛对他避之不及一般,自己前脚刚走,她后脚就要出城,真是岂有此理!
嘭的一声,殿内的一些桌椅器具因祁淮川身上不自觉散发而出的威压轰然炸裂,碎成粉末。
祁淮川因心中怒意,气息有些不稳,他正要调节,却惊愕地发现视线开始变得模糊,识海之中一股似曾相识的感觉油然而生,那是…花朝!你竟然!
……
慕长衡其实并没有传信给湛风云或者江上泛舟,之前说要送信其实不过是借以威慑一下孟青斐。
她并不想依靠他们两个人帮忙,若是遇到绝境那倒是可以考虑一下,只不过,凭借她的算力定然是不会让自己陷入绝境的,当然,终焉山那次不算,因为那次遭遇尚在她的计算之中,等到哪一天她发现自己什么都算不出来时,那才是真的绝境。
离开青来城后,慕长衡打算去不远处的山林里采一些药草和野菜,若是再不吃点东西并疗一下伤,她这副身体怕是要支持不住了。
她一边走,一边从袋子里拿出一颗蜜饯放入口中,凭借多年采药的经验在山脚林间找到了一些对内伤有益的白子和茶心草。
此时天朗风清,阳光明媚,山丘里的一片细草在风中如波浪一般荡漾,很是好看。
慕长衡来到山丘上,从高处往下望去,惊喜地发现下方的平原里长了一片野花花海,各种颜色的小花成群成群地长在一起,煞是喜人,她正准备往下走去,却忽感身后忽然出现一股陌生的气息,心头一凛,转身想要看去之时,慌乱之下脚下踩空往山丘下滚去。
一时间天旋地转,她余光瞥见一张熟悉的脸,接着便感觉到一只大手将自己抓住,瞬间就将她拉入一个坚实的怀抱之中,她顿感自己被人紧紧抱住,额头抵在那人肩膀上,安全感油然而生。
耳边疾风呼啸,那人用念力护着她滚下山丘,愣是没有让她受一点伤。
最后,二人终于是安全地停在了平原的花海之中。
周围花香四溢,慕长衡被那人抱着趴在他的身上,她撑着双手自他怀抱之中挣脱开来,睁眼正要看清那人是谁,不禁愣住。
“你…….”
身下人容貌俊美,神色从容寡淡,自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沉木香与花香混在一起,一时间竟是让她有些迷乱。
慕长衡本以为他是祁淮川,但直到她看到他眼里的炽热,祁淮川绝对不会对她有这种眼神,她忽然想到了某种可能,“空、空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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