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长衡接到了宋水真的来信,大约知晓方才在流云山水间发生了什么,她思绪微动,青叶便一丝一丝地化入风中,她心想,他大概是很不高兴,所以才宁愿毁约也要见她一面。
只是他为何会这么生气呢?
一切都如他所愿,她也承诺会给他他想要的,这些都恰到好处,她不明白他到底因何不喜。
“似乎不是件小事,不如还是去看一看?”
庄诵见慕长衡脸上难得浮现了为难与无奈之色,大约猜到来信中所描述的事恐怕麻烦不小。
慕长衡摇了摇头,“还是不了……”
祁淮川之所以笃定她会答应他的要求,放了那名被关押在柳暗花明的魔宗女子,也就是陆为霜的弟子,便是知道她无法拒绝他。
世间女子,即便是心意得不到回应,但在面对自己心悦的男子时依旧很难说拒绝的话语,久经情场、被无数女子爱慕追捧的祁淮川又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一点?
他当然也很确定,这一点上慕长衡也绝对无法免俗,尤其是二人最后那一面她看他时那一眼情深与释然,他心中便已有定论。
像慕长衡这样的女子,如水清透、如云般自由,一旦开始喜欢上某人,想必会是山无棱、天地合的痴缠,淮川便是这样认为的,他坚信她必然对他无法自拔。
不仅如此,对于祁淮川来说,让慕长衡因为被利用而伤心,显然不如将崔绍容救出来重要。
慕长衡确实很难从情之一字之中脱身,不管是友情、亲情,亦或是爱情。
她并非一定要那云山岳的资源,之所以派宋水真等人前去,只是因为猜到了祁淮川的意图,她想借此达成他所想要的,所以纵使知道自己的心意被利用,纵使在他的心中,她也不过只是他对心上人爱屋及乌的工具罢了,她也觉得,既然他想要,那便帮他实现好了。
这听上去似乎卑微地很,让人不禁想起那一句诗所说的,爱一个人,就会为他低到尘埃里。
慕长衡想着这些,沉默了好一会儿,接着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她并不是…一定要与他在一起,也不是一定要他喜欢,她只是喜欢他,为他而做的那些事,也只是她想做而已,这些都与他无关。
如果他一定要生气的话…
“此事可大可小,但已没有处理的必要了。”
既然他不高兴,那云山岳便不要了吧,而那名魔宗女子崔绍容,她也会放她离开。
……
王央衍在得知陈洛州已经前往灾域后,很快恢复了心情,再次拜别已逝恩师后便踏上了前往灾域的路。
虽然先前方知有向她大概描述了一番灾域的情况,但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没有那么简单,她朝着东方一路御剑飞行,不知为何越是靠近那里,她的心脏、甚至是灵魂就仿佛是受到什么感召一般颤动不已。
不仅如此,在即将抵达之际,她的手背处,那源自于天书书灵的印记竟是神奇般地闪动了几分。
王央衍心中一动,落地后将青衿收回,紧接着一脸震惊地望着眼前空无一物的海洋。
依据方知有的指点,瀛洲分明便该是在此地,但为何前方却什么都没有呢?
哗哗哗,波浪声一阵又一阵地响起,缓缓地将王央衍的思绪拉回,她深吸了一口气,低头凝视着手背上那愈发明亮、甚至有些灼人的天书印记。
紧接着,不知为何,她鬼使神差地划破了自己的手腕,一滴一滴的鲜血从伤口处渗出,按照她的意念滴入海水之中。
殷红的鲜血很快渗入海水之中消失不见,随着而来的是,以血的落点为中心,大海海面瞬间形成一个亮眼的光环,飞速向四周扩散而去,海面竟是瞬间恢复平静,犹如镜面一般,不再掀起丝毫的波涛。
王央衍心有所感,愕然地往周围查探而去,她所在之处已然变换成了另外一副景象,这里水天一色,啊不,甚至分不清是否是水,目光所及之处皆是一面茫茫,看不到任何人、任何物的影子。
临行前,方知有曾经说过,寻常人进入灾域,轻易便能找到入口,并不十分困难,因为从前尚是人间仙境的瀛洲虽然设有空间秘法阻止外来人进入,但那些空间秘法在天火之后便尽数化作了灰烬。
而若是王央衍前来的话,或许进入的方式会有所不同,那片空间对待她的态度也会有所不同。
“啊哈!”
这片什么都没有的空间再次令王央衍感受到了当初在小山界时,那种家破人亡、一切归尘的痛苦之感,她顿时感到一阵揪心,冷汗直冒。
识海之中忽然出现一道接着一道不同的声音,像是在呼唤她一般。
“织,你该醒醒了!”
王央衍忽然开始大喊天书书灵,夹带着痛苦的声音有些沙哑,语气之中也带有丝丝就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命令之色。
话音落下,她手背上的印记光芒大放,一个蜷缩着身躯的光影小人便浮现在她的面前。
许是故地重游,熟悉的气息唤醒了一直沉睡在她体内的天书书灵织,此时身为小人的织并未睁开眼,但她的声音却很快在王央衍的识海之中响起。
“……啊,真是熟悉的地方。”
“告诉我,怎么进去?”
王央衍此时的脸上已然布满寒霜,就连她自己都尚未察觉,自己说出来的话带着冰冷的怒意。
识海之中响起天书之灵织的一声幽幽叹息,她似乎也感受到了王央衍的变化,无悲无喜地开口。
“故地重游,终究会对你产生些影响,既然如此,你便该明白,这个地方是谁的领地,而此方空间,又由谁主宰。”
听罢此话,王央衍深深吸了一口气,手指按在方才划破的手腕之上,接着带着丝丝血迹在空中划出一个深奥灰色的古老图纹,她伸出手掌将那道图纹接下,然后翻转手掌轰的一声拍向了光滑的地面。
咔咔!
空间破碎,眼前顿时由明亮转为灰暗。
这是一片不见天日的荒地,到处都是灰烬,没有一丝生机。
这是被星河遗弃的地方。
无论怎么看,此处都丝毫不见当初有生命活着的痕迹,就仿佛那些人与物从未存在过一般,在多年前就被一场天火无情的抹去。
一念及此,王央衍不知为何忽然感到心如刀绞,她跪倒在地,身体里的血脉开始滚烫,四周寂静之下,她竟然痛苦到无法发出声音。
“呃啊……”
当年天火的余热似乎尚未散去,她体内的寒毒像是遇到天敌一般躁动不已,开始从她身躯里散发出丝丝寒意,以此抵挡,于是乎就出现了神奇的一幕,由天火余热而形成的黑气在靠近王央衍周围的时候,便会自动化作丝丝寒冰,破碎而去。
“玄霜寒衣…也是许久未见了。”
织的声音再次幽幽响起,“虽然已经融化了,但那股子气息,依旧是如此熟悉。”
“闭…闭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为何我会感到呼吸困难?就好像快要死去一般?”王央衍语气冷沉。
织叹息一声,“人在极度绝望与痛苦的时候,也会像你这般,阒隐之族的人休戚与共、彼此血脉相连,灵魂相息,你那些族人的死气,你是否也感受到了呢?”
“住口!”
王央衍心头一震,她面色有些扭曲,甚至于双眼溢满了泪水,她不知道这种情绪从何而来,周身的念力更是开始无端变得狂躁,其中更是夹杂着一种恐怖的愤怒与杀意,还有不甘的凄然,就连她自己都不曾察觉。
她不由得咬牙沉声呢喃。
“该死的天命…有朝一日,我必踏破这星河…!”
话尚未说完,王央衍一时气急攻心,体内气息不稳,不得已跪下开始缓慢调息,她汗如雨下,犹如经历了一场恶战。
方才的状态,就连她自己都感到了后怕,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何她忽然间变了一个人似的?
“织,我这是怎么了?我该怎么样才能摆脱这种状态?”
她来这里可不是伤心的,要是一直这样下去,如何才能找到大师兄?找到她的身世?
织的目光意味不明地落在王央衍的身上,如今的王央衍还不是真正的她,所以才会浑然不觉,但终有一天她会出现的,到那时,她才称得上是自己的主人。
紧接着,便见织轻轻抬起小手,虚点在王央衍身上,她娇嫩的指尖诞生出一种淡绿色的光芒,犹如荒芜之中破土而出的一抹生机般,渐渐融入了王央衍体内,抚慰着她剧烈颤动、犹如悲泣般的血脉。
王央衍脸上的痛苦之色得到缓解,缓慢站了起来,但尽管如此,她还是感到了一阵后怕,目光瞥向眼前的金光小人,小人依旧蜷缩着身体,静静地漂浮于空中,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神圣意味。
传闻中的天书书灵,一念知古今,一言断生死。
眼前的这个神秘的小人必然知道王央衍的诸多身世,但却似乎并不愿直言相告。
“若我是那一族的人,那你便该告诉我我应该知道的,为何你不愿说?”王央衍深深皱眉,言语之中夹带着疑惑,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命令口气。
织直言:“只有你可以让你成为你,只有你所领会的,方可称为你所知道的,而那一天,终会到来。”
王央衍似懂非懂,毕竟对方是天书书灵,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应该自有深意,她便不再追问,抬头重新观察眼前这一片犹如枯竭的天地。
眼前的空间,天空没有一丝日光,灰蒙蒙的,乌云迭起,像是时刻都会降雨下来一般,而地面则是到处都是被烧干的黑色枯木与荒草,空气中则是充斥着物体燃尽后余下的灰烬颗粒,显得格外厚重,寻常修士吸上一口,怕是都会对身体有损。
所幸来此之前,王央衍服用了方知有给的元净丹,故而这里恶劣的环境对她没有太大的影响,再加上体内玄霜寒衣融化残余的寒气,足以帮她抵挡天火余热,故而在这里的她比起其他人来倒是可以畅行无阻了。
她正要往前行走,但却在抬步的那一刻心头一凛,迅速将织召回,视线警惕地往前方看去。
一道阴冷的声音陡然传来。
“哈哈哈哈,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了...阿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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