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陈茱莉面前,吴隽宇表演一出变脸绝技,梨花带雨,撒娇打滚,按照阿May的话术,誓要求得茱莉姐原谅。十分钟后,他终于出来,可脸上阴晴不定,冷着脸只说了三个字:“搞定了。”
邓礼安向他竖了竖大拇指。清欢松了口气,懒得多说,转身要走。
吴隽宇却开口叫她:“沈清欢,你故意的!”
清欢停下脚步,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跟上前,重复道:“你就是故意的!”
看来这人不仅素质极差,脑子不好,而且语言功能障碍。
清欢看他的眼神忍不住流露了些同情:“你没事吧?”
“你认识那个枪手对不对?不然你怎么能拿到他做的草莓挞?!肯定是你与他串通好,故意叫他做的花生蛋糕陷害我!”
“……”
清欢还在试图理解他的脑回路,到底如何从她拿到草莓挞得出她认识枪手再推导出她要害他的结论?邓礼安亦是一脸茫然。黄毛却已然对上信号,恍然大悟,拦住清欢的去路不让她走。
“……”
vvip病房人不多,但好几个医护已经好奇地伸头过来打量。
“此处人多眼杂,”阿May和吴女士急,推着几人往工作人员楼梯间走,“咱们换个清净的地方说话。”
吴隽宇大吼:“你就是故意的,我说怎么回事呢沈清欢,干了坏事还来卖乖!故意让我们欠你一个人情对不对?”
沈清欢脚下走得飞快,太阳穴青筋暴起,心中憋了口气,准备一进楼梯间便要破口大骂。刚推开门,却见黎宝生靠在墙边一手插袋,一手玩着手机,漫不经心地抬头,看见沈清欢,眼睛一亮。
他叫她:“沈小姐。”
清欢惊讶:“黎宝生?”
阿May瞪眼:“黎师傅,你还没走?”
“我就说吧!!”吴隽宇尖叫,“你们果然认识!!就是你!你就是做花生酱蛋糕的那个人!!”
“靠!敢耍我们!”
那黄毛助理高喊一声,挽起袖子,推开邓礼安就往黎宝生面前扑。
黎宝生惊了惊,但没有躲,一伸手就抓住黄毛的胳膊,轻轻一折,黄毛便顺着力道跪倒在地,痛得龇牙咧嘴。
“哎哟哟,哥,哥,我错了,饶命啊……”
“儿子!”吴姐冲上前,想拉开黎宝生,“放开!我报警了!”
“报警?”黎宝生莫名其妙,“该报警的人是我吧?”
吴隽宇气得脸色煞白,“你……你们……欺负人!”
邓礼安迷惑:“清欢,到底怎么回事?”
清欢觉得自己血压又高了一些,深吸一口气,拍拍黎宝生的肩膀,示意他放开黄毛。
黄毛连滚带爬回到吴隽宇身边,吴女士已经哭得梨花带雨。
清欢揉揉太阳穴,轻轻吐出四个字:“都。给。我。滚。”
恰巧此时“叮”地一声,电梯门徐徐打开。
阿May见状,立刻推搡着三个人进了电梯。清欢面无表情地朝她挥挥手,意思是“送走瘟神就下班吧。”
阿May点点头,“叮”,电梯门又缓缓合上。
只剩下清欢、邓礼安和黎宝生,三人面面相觑。
显然,两位男士都没有将自己算进“都给我滚”的“都”里面。
邓礼安率先打破沉默,又问了一遍:“清欢,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不应该去问你的当事人吗?清欢心头有气,不理他,转头问黎宝生:“你怎么还没走?”
黎宝生答:“托沈小姐的福,店里生意很好,等在这里是想当面谢谢你的。”
邓礼安看看李宝生,又看看沈清欢,问:“这位是?”
沈清欢对黎宝生说:“谢谢倒是不必了,我才应该谢谢你。”
黎宝生不解其意,先礼貌地回答邓礼安:“黎宝生,厨师。”
二人握手,邓礼安自我介绍:“邓礼安,律师。”
眼神交汇处,空气中好似闪过一道交流电。
沈清欢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有意无视二人追过来的目光。
她忙了一天,午饭都没顾上吃,正饿得眼冒金星,心情极差,巴不得快点离开,离这两个男的越远越好。
她伸手按电梯,偏偏邓礼安又在后面开口,“清欢,你脸色好差,是不是饿了?”
他的语气熟稔,清欢心底却浮起一丝酸楚又混杂着十分厌恶——说得仿佛他是世间最了解她的人,而这样一个人,当初却决绝地离开她,如今又若无其事地再在她眼前出现。
这个男人实在自我得令人发指。
她干脆一言不发,抱着手等电梯。
邓礼安轻笑一声,自以为宠溺道:“清欢,你这一点还是和从前一模一样。”
我呸!
清欢鸡皮疙瘩瞬间爬到后脑勺,她拳头捏紧,真怕电梯再不到,这一拳就到这位前男友脸上了。
黎宝生挠挠头,“沈小姐,我知道这附近有家大排档不错,时间不早了,要不一起吃个饭?”
或许是饿恨了,又或许是黎宝生语气实在恳切,她竟然点了点头。
***
黎宝生带着两个人从安和医院出来,左拐右拐,钻进一条窄巷。
巷口尽头,挂着红底金字的招牌,上书“福珍大排档”。竖着绿色铁皮挡板,零散摆放着几张折叠桌椅。空气中混杂着复合又诱人的香气——猛火快炒的豉椒香、叉烧的焦香、啤酒的麦芽气……
刚刚到饭点,已经快坐满。黎宝生熟门熟路地走到角落一张还算干净的桌子旁,招呼二人坐下。
邓礼安迟疑地拉开那张红色的塑料凳,他身上金贵的定制西装与此处的环境格格不入。
沈清欢翻了个白眼,自然地落座,歪着头研究墙上的菜单,又拿出手机,没有丝毫要搭理他的意思。
邓礼安自觉无趣。
在他的设想中,再与清欢相见,即使不能够红着双眼互诉衷肠,也绝不应该在这样一个嘈杂的地方,更别说二人中间还隔着一个男的……
他无不哀怨地瞥了黎宝生一眼。
黎宝生仿佛感觉不到古怪尴尬的氛围,自在地用纸巾擦桌子,点菜,倒茶水,然后又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根棒棒糖,放进嘴里。
邓礼安问:“黎大厨在哪里高就?”
黎宝生答:“中环的一家omakase ,叫sushi ame。”
邓礼安点评:“说真的,现在这些开在金融街的omakase,早该改名叫‘寿司流水线’了。香港师傅个个说自己是江户前正统,结果醋饭温度都能出错;新加坡的更妙,往金枪鱼大腹上撒食用金箔,在钞票上印钞票有什么分别——我之前在新加坡分所工作,最近才回港……”
黎宝生礼貌地微笑。
清欢抬眼,有气无力地扫了邓礼安一眼。
若在以前,这一番发言必然叫她觉得成熟稳重,但现在,只有说不出的油腻。
不知是不是饿得不行了,她心里忽然跳出一个念头——这段前情仿佛一块披萨,只有开始的一两口美味,剩下的放进冰柜里冷冻,不管曾经再可口动人,也只剩下硬邦邦饼皮和一层冷冰冰的油脂。
见这番发言没什么效果,邓礼安又指了指棒棒糖问:“黎大厨在用棒棒糖戒烟?怎么,女朋友不喜欢烟味?”
清欢一口茶水差点喷出来。
黎宝生答:“不是。”短暂的停顿,“我没有女朋友。”
“……”
邓礼安想起一句老话:话不投机半句多。
幸好此时上菜,一道清蒸多宝鱼。
他又有了发挥的余地,“清欢,你的口味还是没变,这道菜你喜欢。”
黎宝生把鱼肚转到她这一边。
她饿得不想说话,尽量保持优雅,一筷子伸向鱼肉。
筷子尖轻轻一划,鱼肉紧实不散,蒜瓣状剥落。姜丝和葱丝,柔软金黄,如同金丝银线般铺陈在鱼肉上。蘸上盘底的豉油汁,鱼肉入口是鲜嫩与爽滑,豉油汁,调味咸鲜回甘,反衬鱼肉本身的清甜。
“……清欢,你还记得吗?以前回加拿大,你总爱去龙华轩,最爱点的就是他们的招牌,清蒸多宝鱼……”
邓礼安终于闭嘴吃鱼,又点评:“这家味道不错,只是过于返璞归真,比龙华轩还是差点……”
清欢埋头苦吃,连白眼都顾不上翻。
“加拿大的龙华轩?”黎宝生却搭话,“他们的清蒸多宝鱼改良过。”
邓礼安一愣。
“洋人不爱从嘴里取骨头鱼刺,”黎宝生解释,“所以他们老板就将蒸鱼改良,只保留鱼肚子的部分上菜。因此龙华轩极受当地洋人喜爱,名气也渐渐做了起来。”
邓礼安惊讶:“黎大厨还去过加拿大?”
黎宝生说:“我在加拿大长大。”
邓礼安反被噎了一下。
狗眼看人低。沈清欢心里大骂,她胃里有了东西,心情好多了,终于肯正面与邓礼安说话,“黎大厨是大厨,你还同他讲吃的。邓大状又教会我一句成语——班门弄斧。我要签黎大厨做美食KOL,人家都不肯的。”
邓礼安以前习惯了沈清欢讲话口无遮拦,可此时张了张嘴,瞧瞧沈清欢,又看看黎宝生,似有千言万语,一时间又说不出话,面露了几分苦涩。
又提起签约的事情,黎宝生赶忙转换话题,“沈小姐,今天还顺利吗?”他想问草莓挞的下落。
这话问在关键处,沈清欢翻了翻手机,得意地展示一张截图。
陈茱莉新发一条微博,她本人没有出镜,图片是托盘上放着一只草莓挞。配字道:“误会一场,大家散了散了。PS:草莓挞美味,后生仔前途无量。”
粉丝立刻占领了评论转发,“陈茱莉赞吴隽宇前途无量”词条立刻冲上热搜,再也没有人深究过敏原,嘉美食品也从舆论漩涡的中心退出。
“所以要谢谢你啊。”
她撑着下巴,笑着看黎宝生。
黎宝生也看她,虽然没有说话,却在用眼神说,这是我应该做的。
邓礼安好似透明人,只能又将话题扯到一边。
沈清欢根本懒得听两人东拉西扯,一顿饭吃得差不多,今日的任务也圆满完成,她将筷子一放,“你们一个开BENZ,一个骑摩托,我就不送了。”
说完站起身,叫了司机,扬长而去。留下两位男士,相对无言,也就散了场,各自消失在港岛的钢铁森林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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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清蒸多宝鱼(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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