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涵衍和宗肇一前一后走进接驳舰。
接驳舰的布局特殊,后舱用隔离层隔出三道清洁区域,力求消杀所有雾区在雾区中附着在销烟人身上的[烟]。
间隔的时间不长,温涵衍烟都没抽完,直接扎了半只抑制剂降频。早些进去的队员们都还在第一道清洁区,见队长一脸幽怨的跟着副队进来,都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oo恋和aa恋在联盟中不太常见,ao们难以安抚同性伴侣的发情期,且同类信息素相斥,少有的同性情侣在信息素等级上相差都很大。
宗肇无视这些常理,他对“得到温涵衍”异常执着。某段时间缠得温涵衍走在路上闻见栀子花香就应激地迸发信息素,最后发现不过是春季普遍的栀子花香,生在树间,或佩戴在人们身上。
最后以温涵衍申请离队,元井出面禁止宗肇并对其的其他行动放开更多限制得以告终。
宗肇也不死心,不似从前那种狂追乱打,仗着温涵衍不能离队,偶尔调戏两下。
队友都要看习惯了。
金锦凑到温涵衍旁边,刚想说什么,就被后方浴室区域里伸出的水链拽走。
温涵衍嫌恶的扭头,他还没从和宗肇的信息素对冲中清醒,满脑子的栀子花味中穿入一缕alpha的铁锈味儿,让他想吐。
刚好看见覃泽语小心翼翼的站在宗肇身边。
新人之一,S级alpha,信息素“潮汐”,元井出发前话里话外让他看着带带。
带出来顶替他的位置吗?温涵衍无语。
虽然这么想,一路上能教的也都教了。在看到元正的时候,他就对自己的未来有了清晰的认知。
不过覃泽语自己不争气,一个alpha看见他像耗子见了猫,胆子小的可怜。
最后是童竹单独给他们仨建了个频道,宗肇带着覃泽语,温涵衍偶尔补充。
宗肇对他的追求者们永远充满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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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舱的三清五杀工序,恨不得把人剥下来一层皮。正常人进去都半死不活,更何况是近100个小时精神紧绷的人。
温涵衍揉着太阳穴走进前舱的休息厅时,舷窗旁已经乱七八糟的躺了一地人,从各种角度瞪着一双双死鱼眼看他。
他刚找了张紧挨舷窗的空座椅坐下,面前就被后勤人员摆上了一杯薄荷奶。
销烟会认为极度紧张、疲惫后的睡眠会让大脑产生不受控的遗忘,所以登入接驳舰后必须先做完第一次任务汇报,才能进入睡眠。
温涵衍没碰薄荷奶,他依着窗,手上盘玩着一串藏蓝色手串。
他信息素等级高,如今濒临失控,外加直面雾区核心,身上沾染的[烟]让三消五杀的流程直接加倍,还额外补了半只抑制剂。
头痛的让他想跳下接驳舰在空中给大家表演一个人炸烟花。
“老大已经把队长叫去有一会了,beta也跟着一起去了,向导没见着。”金锦蛄蛹到他脚边,躺在地上努力伸长一只手拿走了桌上的薄荷奶,一股脑灌下去,然后继续在地上躺尸。
后勤给每个人的冲调药剂配额是一人两杯,对疲惫几天的alpha们来说作用时间太短,温涵衍一向不碰冲调药剂,不够喝的人就会跑来喝他的份额。
他看着窗外,轻嗯一声回应。
接驳舰正低空航行,它不仅要负责接引人员,也负责前期的回收工作。
他们从这颗星球的暗面登陆,一直行至阳面回归线附近,沿途留下测录仪,也给幸存者建立临时安全屋。接驳舰会沿着这段路进行一次搜救和回收沿途器械的工作,再返回悬停在星球外的星舰。
金锦从地上弹起来跑走,继续和其他人瘫到一起。
温涵衍抬头,宗肇站在桌边,给地上摊着的一群alpha放了一点安抚信息素后转头低声道:“总长也在。”
温涵衍僵硬了几秒,把珠串带回手腕,起身去指挥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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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述这次行动的过程。”
“总述和宗肇一致,下面按时间线介绍独自行动时的过程。”
“17到23时,第一次扎营休息。21时你独自离开了营地一段时间。
“37小时,你和陈秋与其他人分开一段时间。”
……
“96时,你们与元正分开,叙述后面的过程。”
“好了,”维亚特洛把笔插进笔槽里,起身向元井敬礼,“总长,我先离开。”
他拿起笔记本向外走,路过温涵衍时身边拍了拍他紧绷的肩,低声安慰:“小事,别怕。”
“坐吧。”元井温声道。
温涵衍与他僵持片刻,坐到了侧边的座椅上,抬头可见对面那盏圆形的舷窗。
“我的岛,”他抢在元井说话前开口,“我不去荒漠。”
他平静的感受着世界倒映在他眼中的部分飞速流失,四周惨白的金属变为牢笼螺旋着向他涌来,舷窗在他眼里不断放大、放大,放大到可以清晰又模糊的看见玻璃上七彩的水渍、下一瞬又看见外面盘旋缭绕的灰[烟]。
世界光怪陆离。
某种毛绒的触感挤进他的双手间,幻觉如潮褪去,只留下恐怖的余韵。恍惚间他听见规律的敲击声,下意识侧头看去。
元井端坐桌前,见他看来,停下了笔与桌面的敲击,在笔记本上记下写什么,边写边说:“没人说要把你送去荒漠。”
他示意温涵衍过去,将手边的档案袋推到他身前。
“主星的调任通知,”他摆手,示意温涵衍拿上离开,“具体的祂会跟你说。”
温涵衍愣愣地站着,低头看着手心。手心捧着一片空气,但触感还在,毛绒的小东西蹭了蹭他的掌心,爪子踩过手掌轻轻蹬下,离开了。
他拿上档案袋,转身推门,推了几次后改为拉,终于成功的离开指挥室,脚步飘忽,幽灵一样飘向休息区。
要死,除了幻视以外都出现幻听和幻触了,温涵衍想,肯定是他太久没睡了。
他在机械臂乱七八糟地搀扶下一头栽倒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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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竹从后室里探出头来。
一只机械狗从外面路过,像素眼与他对视上,弯出^▽^的弧度。
“椰椰!”童竹笑起来,他扭头看看元井,又指了指门小声喊,“椰椰关门。”
机械狗摇着尾巴,它的尾巴像分散的树杈,枝丫上坠着一些工具、零件或是零食袋,丁玲桄榔的响。祂把某条机械臂上的工具挂在另一条机械臂上,腾出手拉上门。
元井放下笔,靠在椅背上:“太阳系外的人对祂都不太信任。”
童竹走上前,坐到温涵衍刚坐过的位置上:“我们与祂生活在同一个星球。”
元井笑:“我们都出生在同一个星系。”
在一阵轻微的震动后,接驳舰降落了,十几只机械狗向四面八方冲出,无数光束闪烁。
“我还是不太理解,”童竹看着舷窗外,“他们的匹配度明明不止86.7%,「星槎」给的报告是疑似100%。您纂改这串数据的意义是什么?”
“你不认识乜修,觉得没问题也正常。不过你应该听说过他的父母,乜玉山和岫。”
童竹惊得站起:“什么!他就是那个混血?!”
想说没听说过都不行,这一对和唐子垩的父母一样出名,让「星槎」生育中心的防御措施和「灯塔」的检查措施上上下下加了好几层。
“要给保密哦,”元井笑眯眯道,“岁,屏蔽将芜。”
他身后的大屏闪了一瞬,白色的萨摩耶犬从屏幕中跑过,留下一串像素足迹。
“我是激进派,巴兹尔应该和你说过。战争要开始了,那群蠢东西却不愿意与帝国起冲突,他们总认为国际线隔着南北两区、中间隔着「星槎」,帝国的手伸不过来。”
“北边我不担心,北联防不会轻易让步,但南边。”元井沉默了一会,“南边形式不好。”
“南边最大的渡欧西联邦只在乎向外的扩张,甚至把一部分领土丢给星盗。靠内的太过落后又被帝国插手太多,只有菲斯共和国隔在我们和帝国中间,近年来它虽然有所发展,但对帝国来说还是一只蚂蚁,对我们来说也是。”
“这是一盘大棋,我需要更多的棋子。比起他们,你是「星槎」给我的惊喜,一千多年里第一个登出蓝星的S级向导,我很荣幸。”
童竹说:“侥幸罢了,我的精神力只有A 。”
元井笑:“不然「星槎」也不会放人给我。”
童竹眼眸低垂,看着地板上玩闹的两只精神体:“所以这些和乜修有什么关系?我出来的时间太晚,还不太了解。”
“其一,你应该知道乜修的母亲,岫,她来自S-rc1501,帝国境内的S级雾区之一,也是为数不多的拥有非人类智慧种的雾区。”
“岫是它们派出来的使者,在她死后S-rc1501再次封闭,如果她的孩子能再次建立起我们与它们的沟通渠道,约等于我们在帝国境内埋下一个后门。”
“其二,我和巴兹尔探讨过,类比向o混血的唐子垩,3S级alpha和异族的混血至少不会是个废物,极有可能很强。”
“其三,你看过温涵衍的报告也与他共事一段时间,他的精神状态已经濒临崩溃,甚至特批了一座岛给他。药物不起作用的情况下,只能期待匹配度高的alpha能安抚他。”
童竹看着他没说话。岁月在元井的脸上没有留下太多痕迹,只有眼角的细纹彰显他已步入老年。他在小辈面前常表现的温和慈祥,让人忘了他也是一位将军。
元井说:“可以让我看看你的精神体吗?”
abo人种和哨向人种的进化方向差异较大,后者闻不到alpha和omega的信息素,前者也看不见哨兵和向导的精神体。但也不绝对,例如哨向可以通过精神力感知到信息素,alpha与omega也可以通过信息素描绘出精神体。当然特例绝不包含没有精神力或信息素的普通人和beta。
但童竹还是踢了一下地上的两只,让他们凑近点去。
“竹熊和竹鼠。”元井闭上眼,跟着直觉伸出手,摸向身侧的空气。
他的手穿过灰褐色的竹鼠,落在下方黑白相间的竹熊头顶,揉了揉。
元井睁开眼,童竹正惊讶地看着他。
“您……”他迟疑。
元井温和地笑:“只是一点感觉。我老啦,这些年在雾区里进进出出的,都要被[烟]泡出味儿了。”
“安心,棺材都打好了,前几年找岁在月球给我买了块双人墓,在阳面,能看见没被星环遮住的太平洋。”
“打完这场仗,我的人生就完成了大半啦。”
童竹看着穿过竹鼠身体的那只手,笨鼠无知无觉,还好奇地用爪子扒拉,却只能抓到虚无。他吸了吸鼻子,没由来的心酸。
“但大家对峙已久,为什么您肯定会有战争?”
元井拍了拍空气,坐直身体,双手交握。长者温和的面具一点点褪去,将军盯着他的眼睛,沉声道:“狮子将要老去。”
“但太阳初升于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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