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谢予拎着一袋包子和两杯豆浆进了教室。他一眼就看到陈束已经坐在座位上,好像是在背单词。
“早上好啊,陈束,来得真早,你吃早饭了吗?这是学校附近早点铺的包子,挺好吃的。豆浆一杯放糖,一杯没放糖,还是热的呢,你想喝哪杯?”
谢予不给什么会让陈束拒绝的机会,只让他选择。
陈束刚下意识说不用,话还没到嘴边,就看到旁边的男孩笑得暖乎乎,脸上还隐隐挂着些期待。陈束能想到,如果他拒绝的话,谢予应该会失落吧。
“好,我要有糖的,谢谢你,之后不用帮我带了,今天的多少钱,我给你。”
谢予手上拎着早餐,只好摇摇头,“不客气,我嘴馋多买了几个,吃不了也会浪费。而且你是我同桌,不用分那么清。”
陈束拿过豆浆,还是热的,“好,谢谢你,谢予。昨天忘了说,我叫陈束。”
谢予怔了一下,瞬即嘴角更加上扬,眯着眼睛,像只小猫,“没关系,陈束,你快尝尝好不好吃,好吃我明天还带给你。”
在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陈束是不被允许吃甜的。记忆里,他的母亲是个苛刻到近乎有些偏执的家庭主妇,生活里只有他和父亲。她和父亲也不像别人的父母,不甜蜜,但也没见他俩吵过架,更像是在扮演着彼此配偶的角色。
她每天都要检查陈束的牙齿,还会定期带他看牙医。小小的陈束,经常躺在牙科诊所的看诊床上,数着口腔灯那微黄的光点,等嘴里的软肉被口镜扯开,再听着耳边钻头的嗡嗡声消失,这场儿时的酷刑才能结束。小陈束心跳得很重,他觉得当时的他可能有三颗,不,是五颗心脏,要不怎么会跳的这么快,还这么慌。
医生把他第一颗乳牙拔下来的时候,那种失去感把他吓哭了。但当他无助又慌张地望向母亲,没有安慰,只是斥责。
之后他就再也不敢看了。
陈束不知道为什么他不能吃别的小朋友可以吃的零食,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定要每天被掰开嘴巴看。直到十五岁的一天,他回家后看到母亲和父亲在吵架。平时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母亲,那天披散着发,满脸是泪,抱怨着这么多年压抑的生活。他从没见过这么歇斯底里的母亲,愣住了。母亲不顾他还穿着拖鞋,扯着他摔门离开。那天之后,就再也没管过他了。
这么多年养成的习惯,导致陈束一直不爱吃甜,但今天,他想尝尝。
放国庆假期的三天前,陈束装在在书包里的信封,丢了。
摸到信封不在的时候,陈束后背唰地出了一层汗,明明昨晚还在,是谁拿走的?
陈束脑子里反复在复盘昨天到今天的事,想自己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座位,但还是无法去怀疑这个班上的任何一个人,他也不愿意,那就干脆不用想了。
下午的自习课上,陈束站起身走到讲台,冷脸问,“你们有谁看到,或者是拿走我书包里的信封了?里面装的是我这个学期的生活费。如果是被谁拿走了,最好趁我不在的时候给我老老实实地放回去。否则,被我知道是谁的话,我不会给任何人面子。”
陈束几乎没说过这么多话,大家觉得他经常是冷漠的、沉默寡言的。但今天的他,沉着脸,字里行间都带着愠怒。
“啊?我们班有小偷?”
“不可能吧,大家都知道他有点困难的,谁会拿他的钱啊。”
“我去...”
班里议论声四起,谢予看着讲台上的陈束,微张着嘴,很是惊讶。他没想到陈束的沉静的外表下会有这么强势的能量,这也是他从没想过的。
下课后,谢予小心翼翼地问,“陈束,你丢了多少钱啊?”
陈束看着谢予,谢予脸上带着些不安,但更多的是关心,“丢的是上学期的奖学金。”
“啊...好,你别太担心,那是你的,肯定能找回来的。”谢予急忙安慰道。
晚自习结束后,教学楼归于平静,没有一丝光亮。一个影子,熟稔走向陈束的座位,放了些什么东西后,做贼似的紧忙离开了。
过了一天,陈束对大家说生活费已经被还回来了,那天情绪不太好,如果有什么影响到大家的地方,他说声抱歉。
后桌那两只伸过头,“没事儿束哥,大家都理解,毕竟不是小数目。”
“是呀陈束,太好啦,虽然不知道是谁拿的,但还是还给你了,三千块钱可不少呢!”谢予眼睛亮晶晶,浸满笑意。
“嗯。”陈束看向谢予,眸色深沉,“你怎么知道里面有三千?”
谢予慌乱,脸一下子就红了,“啊?我们学校的奖学金,不就是三千块钱吗......”
两只对看一眼,察觉到不妙,咽了口口水,头慢慢缩了回去。
昨天江海陪陈束在教务处看了一个小时的监控,直到看到有人翻了书包,拿走了信封。
看清那个学生是谁后,江海抬头看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会儿,他说,“陈束,他还给你的话,这个事儿就算了吧。”
“咱们班有几个贫困生,学费都快交不上了,他就是其中之一。助学金和免学费我都是能争取就争取,为了维护孩子们的自尊,我从来没在台面上表现过,也没做过会让谁难堪的事儿。本来不想告诉你的,但这事确实是他做的不对。我知道你气性大,这样,我让他原封不动还给你,再私下给你道歉,你看行吗?”
当天晚上,江海就让那个学生给陈束道了歉。
所以在陈束发现课桌里又出现了一个信封的时候,他的脸上难得的有些绷不住。
“谢予,你是真的有点笨。”
“啊?”谢予睁大眼睛,慌乱且无助。
陈束就静静地看着谢予,看得谢予不敢和他对视,直到他耳尖都泛起红色,“教室里有监控,所以昨晚他已经还给我了。我不知道你这么做是为了什么,但如果说只是单纯的要对‘同桌’好,那也大可不必。”
“我没有”,谢予担心陈束误会,急忙说,“我只是...只是怕那个人真的不给你,你会饿肚子...所以我就在想,如果你收到这笔钱的话,至少还够生活。如果不够的话,我也可以...可以养你......”
“所以你大晚上来教室当还钱的小偷?爱cosplay?”
“嗯......”谢予低着头,接着迷茫的看着陈束,“啊?不cos啊。”
陈束嘴角微扬,笑意在脸上若隐若现,“好了,大聪明,把你的钱拿回去吧。”
谢予有些失神。陈束...陈束笑了?感觉到陈束语气的转变,少年脸上绽出了更大的笑,“好!”
晚秋就不会下雨了,天气经常晴朗。傍晚太阳西斜时,日光会透过树叶在窗边留下些颀长的影子。
谢予单手托腮,扭头看向窗外。银杏树的叶子已经黄了,有些随着风落到地上。开窗的话,空气里会含着一丝植物的清香。
空气里还有的,是陈束身上的味儿。说不清楚是什么味道,但让人很舒服。谢予贪心地深吸一口气,视线一转,看着陈束的侧脸。陈束认真的时候,眼睛会垂得很低,还总是爱抿着下嘴唇。
感受到谢予的目光,陈束斜着眼,有些警告的,用笔轻轻敲了敲谢予的桌子。
相处了一个多月,谢予能感觉到陈束并不像别人说的那么高冷。他换着样给陈束带早餐,陈束也都吃。
陈束还是不爱说话,但偶尔会瞥一眼谢予正在做的数学题。如果几分钟后看到谢予还在做那道题,就问谢予会不会,不会他教。
后来,陈束就发现谢予不会的题越来越多了。他深吸一口气,想问谢予这些为什么讲过还不会时,谢予总会低垂着眼,咬着嘴唇说那自己再想想吧。这种时候,陈束就会泄了气,把思路更详细的讲给谢予听,直到谢予的眼神从迷茫变得亮亮的,带着笑对他说谢谢。
最近徐飞有了新发现!他觉得大神和以前有点不一样了,不像以前那么高冷了嘿。
看着前桌正在讨论问题的两个人,徐飞捅捅张逸凡的胳膊,低声说,“哎眼镜儿,你觉得大神变了吗?他以前谁也不爱搭理,为啥现在开始给小予讲题了,诶你看他俩头都快挨一起了。”
张逸凡推推眼镜,嘟嘟囔囔的,“哼,别说他了,我同桌要是长得好看,还天天给我带早饭吃,我也和他挨脑袋。”
“嘿你小子,飞哥还不帅吗?不过哥才不想和你贴贴呢,想想都起鸡皮疙瘩,哈哈!我跟你说,就小予带的那家包子,得六点多起来买呢,我给我以前女朋友买过一次,之后起不来,我俩就分手了。”
“啊?因为包子分手啊?还得是你啊飞哥。”
后面两个说话声音太大,谢予和陈束都听到了。陈束画辅助线的手一顿,沉声问,“你六点多去买?”
“啊,是...”谢予没敢抬头,说话也吞吞吐吐的,“也不是吧,我就是不爱睡懒觉,那家早点铺子开了好多年了,味道很好的,而且我看你也爱吃。”
陈束听后,冷声道,“不吃了,有这时间,你不如多背几个单词。”
谢予急忙说,“那不行,一日三餐一顿都不能少,他们说你以前早晨只吃面包,食堂的饭菜也没什么营养,你看你这么瘦,风再大点儿,都能把你吹跑了。而且,我不能让咱俩都饿肚子呀。”
谢予眼睛瞪得大,认真的模样让陈束有些失笑,“我瘦不是因为我吃得少,我易瘦体质。”
虽然陈束的笑就一瞬,但真的很好看。夕阳的光晕在他脸上,模糊了他的棱角。像冬天太阳将落不落时,暖橘色的光照在屋檐上厚厚的雪,让人忽略雪的冷。
“那你继续带,辅助线画这里,就很容易看出∠2和∠3的关系了。”
“嗯嗯!”
“听懂了没?”
“没...你再给我讲一遍吧,好不?我这次肯定认真听。”
“......听着,你看这道大题的条件,就是要考察你对空间的概念,也就是立体图形的转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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