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乐还记得当他说“我会觉得你恶心”时,红莲蓦然惨白的神色,当红莲说“我喜欢的不是你”时绝望到心死的表情。
而他,他却只是冷漠地注视着红莲,只想以此证明,他从未对红莲动过心。
彼时,他已是红莲的傀儡,红莲本可用傀儡术控制他,令他做任何事情。
但红莲却只是默默地忍受着他一次又一次凌迟般的伤害,被折磨了那么久,红莲大概已经疼得麻木了。
他眨眨眼睛,眨下眼底的泪光。
“善爱,我问你,红莲当时,真的和飞紫飞白有染吗?”
善爱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道:“你走后,红莲醉了一场,早上醒来时,飞紫飞白便在他的床上了。至于他们晚上做了什么,我可是不知道的。”
神乐轻轻蹙眉,望着善爱不说话。
善爱迟疑了一下道:“好吧!是我把飞紫飞白放到红莲床上的,但景夏和红莲的事,我是真的一点也不知道。毕竟,那时候是在琉璃净世。”
“为何?”
善爱冷笑:“飞紫飞白是姑姑生前为我订下的,我可不想娶妻。”他抬头注视着神乐:“至少有一点我很佩服红莲,他明确地知道自己喜欢你,为了你,他什么都能忍。我却不同,我直到现在才明白,原来我一直喜欢你。”
神乐倒吸了口凉气!可真是……
“我掩盖得太久了,再也不想掩盖什么。你若是想得到引魂香,就用自己来交换吧!”
神乐在香浮城一连住了几日,还是没有下定决心。
一想到“用你自己来交换”再看看善爱那张孩子气的脸,他就很难把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
再说,红莲以外的人碰自己,也着实令他无法忍受。
他尝试着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然而善爱很坚持。
他是初劫天人,又是乾闼婆宗主,确实也没什么是他想要的了。只除了神乐!
钟声忽然响彻婉约弦至宫,一个侍者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主上,魔族来袭。”
善爱立刻起身,心里暗暗惊讶。
香浮城所毗邻的是蕴魔的领地,这个蕴魔十分神秘,几乎没人知道它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它也很低调,甚少惹事生非。
他手下的魔族人数不多,亦特别低调。事实上,现在在魔界,势力最大的并非是波旬,而是死魔和烦恼魔。
香浮城已经有数百年未曾受到魔族的侵扰了。
乾闼婆族是乐族和香族,他们在武力上自是比不得战族。
此时是夜晚,月色甚佳,善爱原本是和神乐在月下抚琴,若说情致还是很美的,只是神乐的心里实在是有些膈应。
善爱捧着琴向外行去,他善于用琴声退敌,亦善于操控各种香气。
神乐想跟着他一起出去看看,善爱却看了他一眼道:“你留在这里,哪里都别去,我不想费神保护你。”
神乐怔了一下,自己是个累赘吗?
既然善爱这样说,他便索性不出去了。
神乐正打算回房,忽然看见月下一个浅淡的影子飘了过来。
他心里一动,立刻隐身在假山石之后。
月光照在那个浅淡的影子上,他看起来就似一团虚影,完全不似实物。
是雪月,他怎会潜进婉约弦至宫?
他忽然想到数百年前,黯月第一次离开冥界之时,是随着雪落回到香浮城来的。那之后只过了十五年,雪落便入了涅槃。
当年,他的心思全都在红莲的身上,对于红莲很可能恬不知耻地喜欢他这件事,十分介怀。
似乎那个时候,他便错过了一些事情。
前不久再见到黯月的时候,他明显不同了。
难道说,雪落之死与黯月有关?
这实在是个有点大胆的猜测,毕竟雪落即便是乐族,也是一族之宗主,修为灵力绝非普通天人可比。
黯月虽然也是天人,却只是个普通的医族,若说他能杀死雪落,神乐都有些不相信。
他悄无声息地跟在雪月身后,雪月摸索着向前行,似乎在找什么。
他终于停在一座两层的小楼前面,小楼上写了三个字“巫女阁”。
巫女阁中空落落的,因乾闼婆族已经多年没有巫女了。
各部巫女必须是处子之身,代代相传。景夏失|身于红莲,她便失去了巫女的灵力,也失去了传承巫女的能力。
在这种情况下,想要重新拥有巫女,必须要找到能够重启巫女传承的天才少女。
若是一直找不到这个人,巫女之职就只能一直空悬着。
乾闼婆族找了几百年,都没找到合适的女子,对红莲的恨也是深入骨髓的。
玷污巫女,是可忍孰不可忍!
雪月到了星盘面前,也不知他是怎么鼓捣的,过了一会儿,星盘上忽然现出了影像。
神乐暗暗吃惊,雪月是怎么办到的?控制星盘是巫女的秘术,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启动星盘。
他望向星盘,只见星盘上现出两个人的身影。
这两个人,神乐都认识,是雪落和景夏。
景夏道:“主上真的要与那个苏摩族的人成婚?”
雪落点头:“这几百年我日日思念他,这一次,我是怎么都不会再放他走了。”
景夏却不甚同意:“只是那人并非真心恋慕主上。”
雪落的脸上掠过一丝伤感,“我又怎会不知。只是,让我与任何一个女子争,我都有信心将他的心抢过来。但,我的敌人竟是个男子。”
她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一时无语。
雪月脸上掠过一抹不耐,他来这里可不是看雪落的。但他能打开星盘已经十分不易,想要随意取得一段记忆,却是不能。
紧接着便是雪落与黯月的婚礼。
雪落居然结过婚了,但显然她并不想张扬,在场的人唯有巫女和善爱。
黯月依着乾闼婆族的传统,穿了一袭蓝衣,为了显示喜庆,衣上滚了红边。
黯月表情很空洞,却并不抗拒。
婚成,两人进了洞房。
景夏显然并不放心,站在洞房外面,直到房中熄了灯烛,景夏才长长地叹了口气。
黯月出现的次数不算太多,但只要黯月一出现,雪月便立刻全神贯注地盯着,似乎想从黯月身上看出什么端倪。
雪落与黯月成婚以后,随着时间的推移,雪落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到了最后几年,简直就是面黄肌瘦。
景夏显然发现了不妥,为雪落诊脉,却感觉不到任何异样。
她忍不住问:“主上到底是怎么了?”
雪落苦笑:“夫君他在房事上需索过甚……”
这可真是,太令景夏意外了。
景夏便找了雪落的侍女询问情况,侍女的答复是,黯月的需求十分旺盛,每天晚上都要在床上折腾很久,有的时候连白日都不放过。
雪落虽是天人,却也受不住这般没日没夜的□□。
奇怪的是,雪落脸色越来越差,黯月却脸色越来越好,倒像是把雪落的生命吸到了自己体内一般。
景夏直觉上觉得这样的情形不对劲,她立刻劝说雪落,再不可与黯月房事。
只是雪落本就爱黯月爱得死去活来,虽然明知自己身体虚耗得厉害,但黯月只要一拉住她,她便不由自主地情动。
她自己都不知自己到底是怎么了,似乎只要黯月要,她立刻便能被撩拨起来。
如此不知节制的日夜宣淫,雪落终于一病不起。
然而即便雪落生病了,黯月却仍然不放过她。
景夏探望雪落之时,分明就看见窗内映出交叠在一起的身影。
景夏简直就怒不可遏,她与善爱商议,若是雪落有什么不测,必不能放过黯月。
到了雪落大限来临那一夜,景夏带着侍卫四处捉拿黯月。
黯月似也知道景夏不会放过他,早便逃得下落不明。
景夏将整个香浮城都搜了个遍,却仍然不曾找到黯月。
关于黯月的记忆到此终止,雪月陷入了沉思。
然而景夏的记忆并没有就此终止。
接下来,景夏的记忆变得十分凌乱,纠缠不清。直到最后,眼前忽然一片黑暗,然后便是**的呻|吟声。
神乐不由地蹙眉,雪月也皱起眉头。
然而他却不知道怎么关闭这段记忆。
终于黑暗消失,似乎是景夏睁开了眼睛。
神乐大惊,出现在眼前的那个少年,他正冷漠地站起身,那张雕刻般的脸清晰地落入神乐的眼中,这不可能!
即便真相就在眼前,神乐却怎么都不愿相信。
他是早便知道红莲曾与不同的女子有染,然而知道是知道,真的看见了却又不同。
红莲是爱他的!他坚信红莲爱他,但是,这个人,他分明就是红莲!
不对!
此时,少年低头看了景夏一眼,那眉眼便历历在目。
不对!这不是红莲!是……波旬!
两人相貌一模一样,但是,红莲的双眸中如同有烈火燃烧。波旬却不同,死气沉沉,眸中如有冰雪。
这个人,他的一双眸子,冷得都快凝成冰了,他是波旬!
可是,波旬就是红莲,红莲就是波旬!
而且波旬只有百岁,这些事情都发生在近五百年前。
神乐忽然觉得一片混乱,他心底的信念竟开始有些动摇了。
波旬到底是不是红莲?
若他不是红莲,为何他的心口会有剑伤?
他心乱如麻,忽然想要立刻回到自在宫,当面询问波旬。
雪月也在聚精会神地看着,此时冷冷一笑,自言自语道:“不是说爱神乐爱得死去活来吗?怎么还上一个老女人?”
从年龄上讲,景夏自是个老女人了,毕竟她比红莲要年长二三百岁,然而,对于天人来说,年龄一向不是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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