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体育课。
高一教学楼,顶楼天台。
季希特地在对面的高二教学楼楼顶观察了一阵子。
见天台确确实实只有林晶一人等着,她才下楼,走进高一教学楼,一层一层上到顶楼。
擒贼擒王。
先诛首恶。
如今的她,能先让林晶这个首犯付出应有的代价,就很不错了。
校服宽大的衣袖内,冰凉的刀鞘紧贴着手臂。
寒风凛冽,季希却热得有些出汗。
顶楼无窗,颇为昏暗的空间里四处堆放着杂物。
季希走到通往天台的大门前,手搭在门把手上,深深吸气。
季希平复好心情,就在她即将拉开天台大门的霎那,有一只手出现,将门牢牢抵住。
身后人的气息将季希笼罩。
熟悉的清香,早上坐车时才闻到过。
季希不由得怔愣。
她回头。
已然适应此处昏暗光线的她,清晰瞧见少年沉怒的眼。
是……程景逸。
季希刚要说话,便被程景逸捂住嘴。
季希挣扎,被程景逸瞪了一眼,只得心虚地跟着。
程景逸强硬地将季希拉离顶楼。
*** ***
林晶原本站在天台边看着远方,隐约中听到楼梯处传来一些响动。
不确定是否是幻听,她将楼梯口处天台的大门推开,试探地喊道:“季希?”
“季希,你来了吗?”
无人回应。
这扇门无法一直保持开着,林晶松手,门便自动合上。
“难道季希在耍我?”等了这么久,季希却没有按照约定好的来见她,林晶十分不满。
又等了大概十分钟,林晶便下楼回到教室。
*** ***
另一边,刚刚林晶开门呼喊的时候,程景逸其实才拉着季希往下走了一层楼。
两人正好处在拐角处,这是林晶的视线盲区。
季希本欲出声,但转念一想,她并不愿意把程景逸牵扯进来,是以便保持了沉默。
好在林晶只是试探,她并不确定有没有人,喊了两声没人回应,她便关上了天台的门。
此时,大多数班级都正在上课,楼梯间无人,但也不是说话的地方。
校园里偶有上体育课的同学在自由活动。
程景逸一路将季希带到人工湖边的假山旁。
这里四下无人。
在季希面前,程景逸一向是温和的,可此时他却面带薄怒。
面对神色冷凝的程景逸,季希有点害怕。
她强作镇定道:“程景逸,你怎么了?你不是在上课吗,怎么突然拉我到这里,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你心态倒是好。”程景逸上上下下地打量起季希。
直到季希因不自在而垂下眼皮,程景逸才问道:“你去顶楼做什么?”
“不做什么,”季希转身避开程景逸的目光,盯着旁边光秃秃的假山道,“我就是心情不好,想站在高处看一看。”
瞧见季希低落的模样,程景逸面上的怒气一滞。
只是他语气虽有所缓和,问的问题却更加直接,不容季希继续顾左右而言他:“你去找林晶做什么?”
季希:“我为什么要找林晶,我躲她还来不及,何必上去送死。”
程景逸:“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去招惹她,你想干什么?”
季希沉默片刻,见程景逸一定想要得出一个答案的样子,她扭回头,正视着程景逸的眼睛,认真道:“从来都不是,我想干什么。”
“更没有人在乎,我不想干什么。”
“是她们,一直揪着我不放。”
“是她们,一步一步地把我拖入局中。”
程景逸敏锐地抓住季希眼中极快逝去的一抹疯狂之色。
“我在乎。”他抓住季希的双肩,望进季希的双眼,认真道,“季希,你是因我入局的。我说过,我会保护你。你有不想做的事情,都可以告诉我……”
不想再听这些话,季希打断程景逸:“你刚怎么会在顶楼?”
程景逸:“我觉得你今天一直都有点不对劲,所以一直留意着。大课间的时候你是不是去了我们班教室?我猜你和林晶一定有什么约定。体育课时林晶哪儿都没去,却往楼上走,我觉得很奇怪,所以就在林晶进入天台后,在顶楼的杂物中间躲着,想着如果有意外发生的话,我就可以及时阻止。”
“今天是林晶威胁你让你做什么吗?你别听她的……”
听到这番话,季希突然笑出来。
她摇摇头,低声叹道:“本来想给你留个好印象的……现在你让我怎么办呢?”
闻言,程景逸不解其意,十分困惑。
季希抿唇,犹豫之间狠下心做了决定。
她向前迈出一步,靠近程景逸,直视着他的眼睛道:“程景逸,你想错了。其实,我并不是需要你保护的温室花朵。我是路边最顽强的杂草,是江中最坚硬的礁石。”
程景逸轻顿。
季希微笑着把一直背在身后的左手伸出,将长长的袖子掀开,露出里面的刀鞘。
程景逸惊讶:“你藏了一把刀……”
季希将衣袖放下,重新将手背在身后。
“现在,你觉得我上天台是准备干什么呢?”
季希的眼神像一张网慢慢收紧,而程景逸被这张网勒得险些喘不过气来。
她仿佛变了一个人。
这变化让程景逸惊讶,更让他心痛。
程景逸一把将季希的手从她身后扯出,要抢那把水果刀。
季希本不愿给,但是男女的力气到底还是有差异,
刀终究还是到了程景逸手上。
这刀不算大,程景逸拿着却彷如有千斤重。
瞧着季希的神色,程景逸强颜欢笑地活跃气氛:“还行,还算知道要带刀鞘。”
季希:“程景逸,你多次救我,我心里万分感激。包括现在,我知道你是关心我,我都明白。”
“你是我来一中读书后遇到过的最好的人,认识你我很高兴。”
“正因如此,我不愿瞒你。”
“坦白地说,林晶她们这么对我,我受够了。”
“她们一而再、再而三地作践我、要挟我。纵使我孤身一人、无依无靠,可我难道就不是人吗?我难道就没有作为人的尊严吗?”
“她们这一世投了个好胎,金樽玉食,家世显贵。这一点我不如她们,我认了,只当是因为我上辈子造孽,这辈子才这般孤苦。可即便她们有天大的福报,也不该这般无法无天地作恶,成天作威作福地糟践他人。”
季希越说越气,胸腔里仿佛有千万顷岩浆在奔涌。
她的眼底慢慢蓄积起汹涌的恨意,就像是水中的漩涡,越卷越大。
“事情到今天这个地步,不如一了百了,大家一起毁灭。”
“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大家索性一起去见阎王。”
“世上的人向来都拜高踩低、颠倒黑白,指鹿为马者更是比比皆是。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季希伸出手指点着程景逸的心口,狠狠道,“那是因为这些人的脑袋上空有两个装钱的窟窿,却都没有心。”
季希眼中的暗流依旧,面上的怒容却渐渐收起。
她勾起唇角,露出一抹阴森的笑意:“我想,如果人死了,应该就不会只用窟窿看人了吧。”
“人死了就都一样了。”
“林晶她们不是向来自诩高人一等吗?我倒想看看,到了阴曹地府,她们这些横行霸道、恶贯满盈的人,阎王判官会放过她们吗?”
“如果不放过,应当让她们下辈子变成门槛被千万人踩踏,才能抵消她们今生今世践踏他人之罪。”
“如果放过她们,我只能说,苍天无眼,这审判者不如让给我来当,我会让她们受到真正的惩罚。”
“而假若这世上没有神明,人死后也并不会去冥府地狱,那样就更好了,”季希从已经呆愣住的程景逸手中拿回自己的水果刀,手指隔着刀鞘在刀刃上摩挲,“因为如果是那个样子,我就更有必要,让她们在死之前见识一番,何为真正的恐怖炼狱。”
程景逸按住季希仿佛在磨刀的手,劝道:“季希,你冷静一点。”
“程景逸,我很冷静。”季希笑起来,“就算你今天拦得住我,你难道能天天拦着我吗?”
“只要我一日还活在这个世上,我就要让她们付出代价,不死不休。”
“我,季希,此生此世必定要让这些人知道,我即便是路边的杂草,也是带着毒液的食人草,不是她们可以随意践踏和攀折的。”
“我是江中礁石,生来就和风浪在一起。风浪无法将我击垮,其冲刷只会让我变得更加锋利。”
“那些人乘着画舫游艇而来,她们攻击我的时候,受伤的不会是我。人仰船翻,舟毁人亡,这是我为她们准备的结局。”
程景逸:“你错了,水滴石穿听过吗?礁石也会因水流侵蚀和风化而断裂。”
“你这是两败俱伤的法子。你如果真的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你觉得你能全身而退吗?”程景逸皱眉,“为了她们赔上自己宝贵的生命,值得吗?”
季希压抑的声音响起,字字泣血,敲打着程景逸的心。
“我以前觉得不值得。我想读大学,我想学文化,我想未来能够自食其力地好好在社会中当个有用的人。”
“所以我一直在忍耐。”
“可弓弦绷得太紧都会断,更何况是人。我的忍耐力是有限度的。”
“如果世界是一片大海,每忍一次,我的身体就下沉一点。忍过这么多回的我,现在就处于被淹死的边缘。你觉得,我还应该忍下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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