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德伊抹了把冷汗,好声好气的说:“泉佳,爹爹教书多年,看人的眼光还是有的,他若是好好读书,前途不可限量啊!”
“咱帮他,对咱家也是有好处的。”
袁泉佳动摇了。
她想到了外家。
外家不就是因为她家没有一个会读书的汉子所以才看不起他们的吗?
“我不要!”一道带着哭腔的声音在屋子里响起。
袁德伊和袁泉佳循声看去,看到了双眼通红的袁糯儿。
袁糯儿死死咬着下唇,血色染红了白牙。
他竟是将自己给咬出了血。
袁德伊和袁泉佳吓坏了,一个抱起袁糯儿,一个用手掰开袁糯儿的牙齿。
袁德伊一下一下轻拍袁糯儿的后背,着急忙慌的哄,“好好好,不要不要!糯儿不要爹爹就不帮!”
袁泉佳用手帕擦掉袁糯儿嘴角渗出的血,又急又气,“他第一次来便将糯儿吓出病!第二次来将祈珑宣吓疯!这都第三次了!你还敢把他带来!”
她刚才竟然还犹豫了?她在犹豫什么?旁人看不看得起他们有糯儿重要吗?
袁德伊也后悔了,“是爹爹的错,是爹爹考虑不周,你要惩罚就惩罚爹爹吧,你别咬自己啊。”
袁糯儿一头扎进他怀里,他浑身一颤,倏然红了眼。
糯儿在发颤。
在他怀中发颤。
他该死!
他真该死!
他明明知道糯儿害怕邵凯锋却偏偏心存侥幸认为那只是误会。
“糯儿别哭,我不会再来了。”邵凯锋不知何时站到了门口,他逆着光,瞧不清他的神色,只能听到他用带着点歉意的声音说:“我并不知道你对我……排斥至此。”
袁德伊眼含愧疚,“糯儿自小胆子小,你莫要太在意。”
袁泉佳的神色也透出几分不自在。
若邵凯锋死缠烂打的想留下来,她定能果断的将人赶走。
但偏偏邵凯锋如此识趣,倒让人心里对他生出几分怜悯。
袁糯儿头都没抬,似是对邵凯锋害怕极了,只伸出一只手往外挥:“你走!你走!糯儿不喜欢你!”
邵凯锋拱手朝袁德伊行了个礼,转身离开。
他的脊背挺直,寒风鼓动他单薄的外衣,更显得他身形纤瘦,叫人心生不忍。
袁糯儿抬起头,看着他的背影,双唇抿成一条直线。
爹爹心善,即使他们能劝住爹爹这次,未必能劝住爹爹下一次。
因此最好的办法就是让爹爹不敢帮邵凯锋。
爹爹心里最在乎的是他和姐姐,他只能用他自己逼得爹爹收起对邵凯锋不该有的善心。
邵凯锋走出院门,反手将院门关上,抬眸时眼里现出冰冷的寒光。
“你还敢来?”祈珑宣站在邵凯锋面前,双眸冷如寒潭。
他讨厌邵凯锋,不,更准确的说,是恨。
刻骨的、没来由的恨意。
邵凯锋看了眼祈珑宣,轻甩衣袖,迈步离开。
他似乎并不将祈珑宣放在眼里。
祈珑宣盯着他的背影,心里涌出一种强烈的怪异感。
一个正常的农户子怎会有这种气势?
那甚至不是一个小孩该有的眼神。
走进院子里,他便听到袁德伊轻声细语的哄声和袁泉佳愤怒的说话声。
他快步往里走,一眼瞧见正在低头擦眼泪的袁糯儿。
他霎时沉下脸,语气不自觉重了几分,“他欺负糯儿了?”
“没有。”说话的是袁泉佳,她嘴唇动了动,神色不自然的吐出一句,“没事了。”
袁糯儿睨她一眼,心里无奈叹气。
阿姐素来嘴硬心软,邵凯锋今日这一招以退为进,却是让阿姐对邵凯锋少了几分反感。
祈珑宣瞧见他们不想多说,便安静下来。
待天黑后,他才询问袁德伊。
袁德伊说完这事后,祈珑宣眉头一皱,“袁叔,你可有想过若你真收邵凯锋为弟子,旁人会怎么看待咱家?怎么看待糯儿?”
袁叔是好心,可是旁人又怎知袁叔是好心还是想给糯儿养第二个童养夫?
邵凯锋是以童养夫的身份来过家里的人,左邻右舍也都知晓这件事。
袁叔若是真拿钱助邵凯锋科举,旁人定会想无缘无故的,袁叔为什么要花那么多钱帮助一个陌生人?
袁德伊醍醐灌顶,满脸后怕,“是!是我疏忽了!”
哥儿和女子的名声何其重要,他若是真帮了邵凯锋,旁人会怎么想他的两个孩儿。
泉佳可是有婚约在身的,糯儿也已经有童养夫了,他再帮一个外男科举,难免旁人不会多想。
祈珑宣又说:“袁叔,我从山上炼体回来路过私塾时总能看到好几个小孩像见不得光的老鼠般躲在角落偷听你讲学。”
那些小孩大多是右山村的,右山村没有私塾,是四个村子中最穷的一个村。
“有这种事?”袁德伊大惊,“我怎么从不知道?”
“那是因为那些小孩不敢让你知道,他们怕被你赶走。”祈珑宣叹道,“袁叔,只有想让你知道的人才会让你发现,若是我没猜错,今天你走出私塾,只发现邵凯锋一人在私塾外偷学。”
为何只有他一人,那是因为其他小孩都被他用某种方法赶走了。
又为何只能留他一人?因为若是多人,以袁叔的为人必定是会公平对待,而袁家目前又怎么可能供得起那么多的小孩科举。
袁叔能做的最多也只是允许他们在外偷学罢了。
袁德伊瞪大了眼睛。
全被祈珑宣说中了。
他问:“他一个不过十岁的小孩,怎会有这么深的心思?”
祈珑宣道:“如此,才可怕。”
袁德伊面色凝重,不敢再小瞧邵凯锋,心里对邵凯锋的好感也减弱了几分。
他是惜才,但他更看重人品。
邵凯锋才十岁便有如此深沉的心机,足以看出邵凯锋心术不正。
天亮后,祈珑宣带着袁大婶子和袁四婶子上山摘酸果子,袁德伊去袁五婶子家买猪肉,袁泉佳撸起袖子,磨刀霍霍向鸡鸭,袁糯儿也神采奕奕的洗菜掰蒜头。
要过年了,私塾都放假了,他们要将能较长时间存放的过年菜先准备好,等过年那天也不至于忙不过来。
不多时,袁德伊扛着半扇猪肉回来,袁糯儿跑去帮忙,听到对门的袁二婶子喊,“袁夫子,这半扇猪得不少钱吧?”
袁德伊乐呵呵的笑说:“一两银子。”
“哎哟!一两银子啊!你可真舍得!”袁二婶子阴阳怪气的笑着,“也是,你家这几个月得挣不少钱吧?这酸果子是几百斤几百斤的往县里运,我们整个村卖出去的酸果子都没您一家子多呢。”
“袁二婶子,你可闭嘴吧!”袁三婶子正巧路过,指着袁二婶子的鼻子骂,“这几个月你家靠酸果子挣的钱还不够多吗?你要不要去瞧瞧其它村子的年是怎么过的?如果不是袁夫子的主意,你买得起你手里的新衣裳吗!”
四个村子,最后只有后山村因为酸果子挣到钱,他们虽然不说,但他们心里都记着袁夫子的好呢。
也就这袁二婶子,心窄的跟细条条一样!半点容不得人!
袁二婶子被说的没脸,啪的一下将院门关上了。
袁三婶子回头对袁德伊说:“袁夫子,你别听她的,大过年的,别因为某些人坏了好心情。”
袁德伊感激的冲袁三婶子笑了笑,袁三婶子摆摆手便走了。
袁泉佳正在拔鸡毛,头都不抬的问:“爹,肠子买了吗?”
“买了!”袁德伊应着,又避过袁糯儿想来帮忙的手,“脏,爹爹来就好。”
袁糯儿便只能眼巴巴的跟在袁德伊屁股后。
袁泉佳拔好鸡毛,瞧这半扇猪,心生欢喜。
“这么多,咱家肯定吃不完,爹你先把要送礼的份分出来。”
袁德伊笑呵呵的应着,袁糯儿哒哒哒跑进屋里,端了两杯冒着热气的热茶出来。
袁德伊眼睛一亮,“竟连茶都买了?”
昨儿个因着邵凯锋的事,他都没来得及看具体是买了什么年货。
袁泉佳嘴角微勾,“逢年过节的,总得买上一点招待客人。”
袁糯儿弯起眉眼。
阿姐分明是因为爹爹爱喝茶才买的。
北边是不产茶的,这茶便只能从南边运过来。
因此这茶贵啊。
阿姐狠下心买一小包还算不错的茶就花掉一两银子,给她心疼的小脸都皱起来了。
袁德伊高兴的合不拢嘴,喝一口茶,满脸享受,又撸起袖子切猪肉。
“这么热闹啊。”袁善伊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时,院子里的人都以为是幻听了。
他们齐刷刷回头看向院门口的方向,看到手里提着包东西的袁善伊,三人脸上皆没了笑。
“你来干什么?”袁泉佳放下手中处理到一半的鸡,面色不善的看着袁善伊。
袁善伊似是没发现自己不受欢迎,自顾自的走进院子,目光从院子里的鸡鸭掠过,最后停留在半扇猪上,眸光闪了闪。
“这要过年了,我来给你们拜年啊。”
她特意提起手中的东西,笑吟吟的看着袁德伊,“哥,你不会不欢迎我吧?”
她这是说和的表现。
袁德伊看懂了,却心生防备,“东西放下,你可以走了。”
他怕袁善伊又想算计他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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